樑冬:每個人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門

梁冬:每個人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門

“心念一閃,振動十方”,我常常和大家分享這句話。

兩三個月前,我陷入一種突如其來的迷茫,就是不知道自己應該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當時他們說,應該由師父來告訴你,我也不知道,在這個階段應該出現的師父會告訴我什麼。

我有四位老師,三位已經仙去,另外一位遠在廣州,深居簡出,平時也沒什麼機會可以深聊。

所以,我覺得自己像一個根器不高,但又很想找到某條路的孩子。就想,會不會有個老師在這時會出現呢?

許願要小心,當心它實現。

大概兩個月以前,由杭州鍾氏夫婦引薦,我去了一趟杭州西溪溼地蔡志忠先生的漫畫工作室。

那天他一直等著我,到了工作室已經晚上8點,一坐下來就開始喝酒,大碗喝酒,大口抽菸,大塊吃肉。

然後他開始精神飆車,我跟隨他,從晚上19點左右一直飈到將近凌晨一點。聽得我口吐白沫。

這是思想上的飆車,我已經算是見過很多高人的人了,還沒見過一位從佛經講到量子物理,講到數學微積分,講到橋牌,講到古銅佛的收藏,講到學習外語,講到古代思想史,講到心理暗示學,講到身體變化,講到中醫,再講回人生宿命,講天主教,而且每一件都講到頂尖的境界。

蔡先生在和我聊天時,絲毫沒覺得自己是認真工作的人,說在等我時順便畫了多少幅畫,我還不相信。

結果在凌晨一點要告辭時,他拉著我們幾個人,每人用不到九十秒送了一幅畫。

我當時想,一個人怎麼可能學到這麼多東西,而且每樣都學到這麼高的境界?甚至那個時候閃過一個念頭,如果能拜他為師應該很好。

結果沒有想到,當我第二次見到蔡先生的時候,他突然低聲問我:你願意做我的弟子嗎?

我當時猛然一愣,我看著這樣一個在思想上極其驕傲放達,而在那一剎那又如此靦腆的人,驚喜後馬上回答:當然願意。

傳說中的老師找學生原來真的有,實際上也是我發了願,真的很希望跟蔡先生學習。

不過,我很好奇,我能跟老師學什麼呢?

他給我看了要傳給弟子的信物,真正嚇到我的不是那個本子上的幾幅畫,而是嶺南畫派的傳承,他是第三代,我是第四代。

當然嶺南畫派也有很多分支,像我這種不肖子弟,我很汗顏,我會不會給老師抹黑?

像我這種根器愚鈍的人,只適合“鈍”悟的人,我連中醫都還沒有學好,叫我學嶺南畫派,很有壓力。

蔡老師跟我說,如果你願意學的話,還是能成為一個很好的畫家的。

他是三十多歲突然對物理學感興趣,自己閉關十年,學習量子物理。為了學量子物理,還專門學了英語。

一個能夠用英語去讀量子物理學書的人,你可以想象,他出生在1948年的農村,十五歲到臺北學漫畫再學動畫。

你不能想象,一個人可以用這樣方法,完成對物理學的學習,而且是最尖端的量子物理學。

臺大校長李嗣成先生是他的好朋友。蔡先生有次碰到他,說他要學物理,請李先生開出十個最尖端的問題,然後買了三百本相關書籍開始看。

居然無師自通,成為這個領域的高人,他可以和臺灣這個領域裡最頂尖的人進行最專業的對話。

他學橋牌也是這樣,他和聶衛平先生一起,拿過十個以上的亞洲冠軍。

私下他不經意地告訴我:“其實巴菲特打橋牌也不錯,我發現他比比爾·蓋茨打得好點。”

我問:“您和他打過?”

他說:“偶爾啦。”

梁冬:每個人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門

我在想,一個人怎麼做到這一切的呢?

後來,藉由《生命》的節目,我邀請蔡志忠先生做了一個訪談。

他沒有給我講太多《金剛經》裡的東西,他發了一篇稿子《金剛經解密》,說這個你回去自己看就好了,我只跟你講講,我是怎樣工作和生活的。

他大部分的時候一天只吃一頓飯,凌晨一點鐘起床,用半個小時仰望星空,想今天要做的一切事情。

要知道,把一句話,比如說“有生於無,無生於有,陰陽互根”變成一幅漫畫或一組漫畫,是需要一種解構能力的,它不是一行字而是一幅畫。

這個時候你就會知道,一個人是如何用半個小時把今天要畫的一百幅畫迅速想完一遍的。

他給我看過他畫的聶衛平的思維圖,密密麻麻三頁紙,一層層推導下來,我才知道,他真的是一個會自學、會學習的人。

絕大多數人沒有研究明白如何學習,如何思考。

而蔡先生花了大量的時間研究如何學習如何思考,所以他做事情是有打法有章法有次第可尋的。

他告訴我,他畫畫時,可以坐在板凳上十個小時,一天二十杯咖啡一個饅頭。大概幾個月時間寫完六十萬字的書。

因為他沒有手機沒有電話,他不允許別人打斷他的時間。

他認為時間是個微積分的過程,如果一個小時值十元的話,兩個半小時可能不值五元,四個十五分鐘連一元都不值,反過來看,連貫的十個小時已經價值到幾千萬了。

他的這個時間累計關係,其實是指數級增長的價值倍增效應。

在這個層面,你才會理解禪宗的“制心一處”到底意味著什麼。

蔡先生說,如果你全神貫注地做一件事情,一定會找到這樣的感覺:宇宙和你在一起,時間像水一樣慢慢流過你的身體,你只聽到筆在紙上刷刷的聲音,甚至連心跳都聽不見。

你覺得時間和空間好像都不存在,你覺得沒有一筆是多餘的,每一個動作都是完整的。

就像你看真正的茶道高手,都是滴水不漏的,不會有多餘的動作多餘的眼神。

當你真正地投入到那個領域,你沒有一個多餘的念頭,萬籟俱寂,與天地同齊,那種幸福感不是外人能夠得到的。

我由此發現了我修行的秘密。

蔡先生修行是靠學習、畫畫、做研究,而我的修行居然是靠和人聊天。

我發現當我能夠和一個高人聊天,又能和他產生精神上共鳴的時候,那一剎那,時間是停止的。

所以每個人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門,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寫字也好,滷肉也好,炒菜也好,都好。找到自己的。

梁冬:每個人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門

正好有殊勝因緣,蔡先生去參加少林寺禪宗大典,他拉著我們三位師兄弟一起去的。

於是我就在少林寺的禪堂拜師了,在這個時點讓我感覺充滿歷史的荒謬主義和黑色幽默,但是生命就是這樣的安排,為什麼要對抗它呢?

和另外一位周師兄聊天,這位師兄書法非常了得,大家可以從他送個老師的《金剛經》《千字文》裡看出來。

一個人寫出一個大字氣勢磅礴像畫水墨畫一樣,可能是容易的,但是要花在幾千個字甚至上萬個字裡沒有一筆錯誤,需要更長時間的安靜和專注。

楷書要寫到工整漂亮,不僅每筆之間關係要好,每個字之間的關係要好,每組字之間的關係也要漂亮,那就需要“大而無外、小而無內”的境界了。

你要全神貫注於這一頓、那一撇、這一捺,同時你還要意識到這一點在整頁紙裡的意味。

他告訴我說,從十幾歲開始寫字,幾乎每天不少於十個小時用於寫字看書,雖然在外面酒照喝肉照吃,但是回到他的書房,就變成了世界上只有一個人。

我的太安私塾一期有一位單谷師兄,單農男裝品牌的創始人。

有一天他和我聊到服裝,當講到衣服時平常害羞靦腆的他的那種自信是由內而外的,所以我說:“你讓我想起一個詞,一個人的時裝界”。

他笑而不語,我知道這種藉由真正地對衣服的理解,在自己的領域靦腆而自信地笑而不語意味著什麼。

你無需假裝謙虛,也無需假裝驕傲。

拜師出來,蔡老師帶著我在少林寺看一塊和他有關的碑,上面是他對於《心經》和禪宗的一些解釋,也包括他的一些畫作。

剎那間,我覺得一個人如果能夠真的將心注入,然後用大塊的時間把一個領域的東西做到臻於至善,專到有一天可以輕易地放下。

我相信就像沈宏非先生(《舌尖上的中國》總策劃)約我第一次聊天,居然選在麥當勞。

我就知道高手是怎樣面對人生了,對他們來說,好吃和不好吃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因為你經歷過了。

梁冬:每個人都有自己修行的法門

制心一處,臻於至善。所以作為一個在四十一歲關頭、小有迷惑的人,有機緣被蔡老師收為門徒,我覺得很受寵若驚,也相信個中因緣也不是以你我他的力量所左右的。

就如南老講過的他和很多老師的因緣。

當年南老微笑著在太湖大學堂給我們講《黃帝內經》和莊子的時候,我是斜後排的旁聽生。

當時的朱清時校長是前面的大弟子,我遠遠看到朱校長的時候心生敬仰,心說好可愛的人,何時如果有機會我能和他聊天就好了。

想不到最近,朱校長居然約我在太湖大學堂邊的一間精舍見面,聊量子物理學、宇宙、禪宗、《金剛經》和《楞嚴經》的關係......

我問自己,那種隨時可以跪下來向他們磕頭的誠意來自哪裡呢?

是因為看見了一些人,他們閃爍著一種光輝,一種接近真理的光輝。

雖然他們可能不是真理,真理本身或許是無常的。“諸行無常,諸漏皆苦,諸法無我,涅槃寧靜。”

但是有些時候,它會聚合在某些時間和空間裡面,也會偶爾停留在某些人的眼睛裡。

我發現很多大家平常都是靦腆的,但是到了他們真正自信的領域裡,他們都是不造作的,都是堅定的。

因為我深刻地理解了什麼是拜師。其實,朱教授或蔡老師的思想精華,都可以買書自己看,或者網上也有。

那為什麼要拜師?

是因為師父最重要的意義是,他可以演給你看,原來人生可以這樣活,原來人是可以有這樣一種狀態的,然後你才會真正地升起你也可以成為這樣人的信心,因為你同時還看到他們平常人的一面。

所以,作為一個很不稱職的學生,我仍然發自內心地和大家分享我的感受:生命是如此美好,我們一定要真正專注於自己喜歡的人和事上

昨天蔡老師問了我一句話:如果人生只有一天,你會怎麼過?

或許我會好好吃個早餐,然後好好談個戀愛,聽喜歡的音樂,一定不會加班到12點。

做自己喜歡的事,那一剎那間,你與世界同在。

讓我們蕩起雙槳,小船兒推開波浪......

梁太安於少林寺

2015年8月21日

本文節選梁冬所著書籍《處處見生機》

原文標題《制心一處 臻於至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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