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肉燉白菜》


《豬肉燉白菜》

吾輩,既不為美食家,亦不為營養師。說得雅些,為草芥一根,說得俗一點,就是地道的土包子一個。

故而,對吃沒有什麼研究,更沒什麼講究,只識白菜與豬肉,就這等菜餚,對像我等的普通人若要天天伴著,亦宛如天堂了。心中常有一種景象,在二十幾年以前的飯桌上,僅有的是白菜就缺了豬肉,農家人嘛,就該吃大鍋炒,白菜,名曰炒,油也是很少的,偶爾也放點豆腐或細粉(粉絲),老百姓就算過節了,招待客人也如此這般。我們地的大人孩子都曉得一句俗話:“白菜細粉豆腐湯,吃了不夠再盛上。”如要百年不遇吃上頓加點豬肉的,那就成了“白菜燉豬肉,吃起來沒個夠”了。

如今生活好了,可是我對白菜燉豬肉還是情有獨鍾。彷彿有一種神秘的緣分從胎裡帶來,與白菜豬肉熱戀得難分難離的。

我很讚賞一副對聯,四十幾年過去了還深刻在我的心上。本人可能學識淺陋,反正在我腦中這多年再也沒見如此妙的對聯了。那是一九六八年我在部隊團報道組時,北京軍區抽了些新聞戰士去平谷縣集訓,那是一個冬天,那裡邊的人肯定有大秀才,時日久了,什麼人物參與現在我是一個也憶不起來了。那是全國生活困難時代,隊伍上亦不例外,大凡從饑饉農村走出去的兵,一般對吃是十分在意的。就為此讓我偏偏記牢了伙房和伙房門口的那副鮮紅的對聯,上聯是:百菜唯數白菜美,下聯為:諸肉獨有豬肉香。每天吃飯,中午晚上都是大碗的白菜燉豬肉,熱氣騰騰的碗中,白白的白菜幫,綠綠的白菜葉,紅的白的大豬肉塊子,香氣四溢,讓我好不喜歡,每餐吃的那個美那個樂喲,半個月的時間使我一下瘋長了三斤肉。

不知怎得,如今,再吃白菜燉豬肉,就是大不如從前。燒製時無論火候再大,白菜像是不熟的,咔嚓咔嚓在嘴裡一個勁的響,牙縫子塞得生疼;豬肉像是泥漆(一種似瓦片的土質)又板又黑又不爛,關鍵是缺了該有的那種本質的原生滋味。

是生活富裕了,吃飽了撐的;再不就是年歲大了,味蕾減退了。為啥如今油多了,調料全了,吃將起來越來越不如以前了呢?說真的,這些全不為。究其根由,關鍵是白菜變了品種 ,生豬食了飼料。

我在一篇文章裡曾武斷的講過,大凡水果與蔬菜生長期長的比生長期短的有營養,木本的比草本的鮮美。以我管見,現在的關鍵問題還是個時間問題。遠古傳下來的白菜 真叫白菜,在地裡得長一百來天。“頭伏蘿蔔末伏菜。”伏天種上,“小雪砍白菜”這些都是農家人曉得的。白菜們在這多時間享受大地的滋潤,太陽的溫暖,勞農的關愛,那營養全部吃透進了片片葉脈裡,整個生長期腰部捆綁兩至三次草繩到了成熟期,棵棵三十幾斤,一個成年小夥子踩在上邊,不歪不凹的,那心如磚頭般硬。砍到家去在院子中頭向上一個個排放好,再在寒風中讓它出出汗水,天氣真的上大凍了,才放進屋中將它的腚朝牆碼放在架子上,那時老百姓的屋也沒爐子取暖,比在院子裡稍強些。這樣經受過寒氣的白菜就別有一番風味了,它便成了一家人冬春半年的美菜。過去的豬也不是現在的豬,那時的豬有圈,一口二百多斤的豬最少得養兩年,一戶養個一兩口,吃的是人的大便與野菜。一到冬天,人都食不果腹,豬就喝點熱泔水上邊放點糠麩,冬天的豬隻慢慢長個架子,是長不了多少肉的,一般餓不死就萬福了。那種豬出的肉,質感細嫩,營養豐富,口感香滑,食而不膩。

權衡起來,過去與現在的白菜與生豬的差別,化肥與飼料是一個小方面,生長期是個大方面。現在一棵幾斤的白菜,二十幾天熟了,一口二百斤的生豬,五個月出欄。如此這般,美與香不縮短了許多才怪呢。

一切在提速,不但人成為快節奏,肉菜也拼命長著,相比之下,產量高了,質量差了。現在的城裡人吃食口味對“土”“笨”“野”“老”的東西倒熱衷了起來,什麼“土雞”“笨蛋”“老玉米”“野生菜”呀,讀起來津津有味,品起來讚不絕口。只可惜,現在還有賣的,但是都彷彿串了味,比起從前那般真正的幾乎太少了。至於現代的年青人,怕是再沒口福享用過去那種至純至真的美白菜燉香豬肉了。

白菜燉豬肉,雖不及從前,但仍以主打菜的驕傲堅持在農村的飯桌上。老百姓彷彿少了白菜與豬肉,就像韓國人缺了泡菜,生活中沒抓沒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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