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經》最難懂的一章:“道”,究竟是什麼?

【原經】

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

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

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道德經》最難懂的一章:“道”,究竟是什麼?

一、大道盡在無影中,智慧全在有形外。


本章中,老子開篇對道做了一個描述,即“道衝”

“衝”,即空、虛,但同時包含著張力無限,威力無窮,無所不包之意。老子認為,道雖然無邊無際,無蹤無影,看似空洞無物,但是,確表現出了一種極強的張力,力至八極,氣貫蒼穹,神定乾坤,摧生萬物。並且這種力量是無休止的,使之不盡,用之不竭的。

老子表述為,“而用之或不盈”。盈,即滿。道家認為,物壯則老,物極必反,器盈則覆,什麼東西一旦過於充盈,也就意味著死亡。老子在這裡認為道的力量永遠用不完,並且“不盈”,也就是說道是永遠充滿活力,不會死亡,不會停止運轉。

在對道的張力進行表達之後,老子緊接著用另外一種比喻來表達了道與萬物的關係。“淵兮,似萬物之宗”

。淵,本來形容水之高深莫測,此處則形容道的博大與無窮盡。老子認為,宇宙間萬事萬物都生之於道,道是萬物的本源。

這是老子第一次系統地,白描式地描繪道的形態,希望能夠給世人一個更加直觀的認識。老子明確地告訴世人,大道無形,空而無物,但是深不可測,力不可盡,勢不可竭,對道必須要保持一種敬畏的心態。


《道德經》最難懂的一章:“道”,究竟是什麼?


其實這句話中隱含著一個重大的人生哲學命題:一個真正得道的高人,一個有知識有涵養的人,一個有大智慧和大境界的人,首先就要放空靈魂,擴大胸襟,摒棄主觀,包容萬物,不囿於物質和眼前的利益,唯有如此,才能有更宏大的目光來面對未來,更強大的力量來面對挑戰,更廣泛的智慧來駕馭複雜的人生社會大局。

但是,在現實生活中,“放下”二字好說難作,而老子所講的道,其最根本的特質就是要能拿能放,以空化物,以物為空,達到這種境界,即是“道衝,而用之或不盈”。

所以說,學道也好,學佛也好,學到最後就是一個“空”字,保持心性的空靈和靈魂的乾淨。

也正因此,很多人為了得道,遠離塵世,隱入深山,但是,本人覺得身遠不如心遠,正如陶淵明所講,“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走到了哪裡才是離紅塵最遠的地方,陶淵明告訴我們,心遠了,一切都遠了,在形式上無論跑多麼遠,心裡放不下,永遠還是放不下。

《道德經》最難懂的一章:“道”,究竟是什麼?

有一次我到河北趙州,參觀了當地的一個千年古剎,即柏林禪寺。在歷史上趙州禪師可以說是名揚天下,唐朝高僧玄奘東遊曾到此寺院。

其實,北京也有很多有名的寺院,諸如潭柘寺,紅螺寺,碧雲寺,臥佛寺、香山寺等等,大多都在郊區,倚山而建,向水而居,在交通並不發達的古代,也都算是偏遠了。但是,我就發現這麼有名的柏林禪寺,背不靠山,面不向水,建於鬧市之中,久思不得其意,後來,思考老子之道,終於明白其間的道理,於是做小詩一首,以達其意。

題趙州柏林禪寺

李清泉

名山建名寺,名寺隱名山。

浩然千年剎,卻立鬧市間。

出門紅塵裡,歸舍俗煙寒。

大道心為本,意正欲不偏。

不明窮通裡,林深亦妄然。

能識回頭路,方悟趙州禪。

二、黃塵隱大道,明處看愚賢。

講完了道的形態之後,老子的思維由空而無物的道轉向人世間的處世法則,他講了十二個字:“挫其銳,解其紛,和其光,同其塵”。老子認為,一個人在生活的實踐中如果能夠做到這十二個字,就可以算是體現出道家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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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謂“挫其銳”?

指人在做事和處世過程中,要注意削去鋒芒,保持一種韜光養晦、厚積薄發的精神狀態,儘可能地做到不傷人,不害物。如果一個人總是覺得自己了不起,有一點小才能,有一點小成就,有一點有小資本就沾沾自喜,到處招搖,必然會帶來無盡的禍患。凡是成就大事業的人就一定要能夠穩得住心性,安得住精神,擺得正位置。

  • 何謂“解其紛”?

就是要最程度地避免紛爭,該退得時候退一步,該讓得時候讓一點,該忍得時候忍得住。人生不要斤斤計較,東邊不亮西邊亮,有得就有失,有進就有退,今天看著是好事,爭來了不見得是什麼好事,忍一步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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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何謂“和其光”?

指人要學習日月之精神,光照萬物而不圖索取,主要是指身在高位之人要居上不驕,廣佈恩澤。善取財者,既要重視聚財,又要善於散財,財多不散就易形成貪得之心,體內也會形成鬱結之氣,多不得壽亡。善弄權者,有了權力之後要善於為民作事,才能夠消除權力的鋒芒,消除慾望膨脹之心態,在百姓的認同中獲取溫暖的力量。

  • 何謂“同其塵”?

就是融於紅塵之中而自得其樂,不妄思、不妄想、不妄動,命賤如草而不悲傷,粗茶淡飯而不懊惱,竹杖芒鞋而自逍遙。實際上是指居下位之人,當能忍辱負重,甘於平淡,於平凡中見精神。人有十年河東,亦有十年河西,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機遇來時當掌天下於股中,時運不濟,亦淡然于山水之間,其古仁人之境界也。

老子講的這十二字,講起來容易,做起來卻難,縱覽古今,能夠守住這十二字的人不多,人天生的本性是自我炫耀和展示,一個人除非一無是處,否則,總希望把自己光輝的東西展現給他人,絕大數人都逃不過這種人性中的虛榮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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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中國歷史上有一個有名的典故,“文王拘而演《周易》”

商朝末年,周文王被困在羑里,也就是今天河南的羑里縣,在那裡推演《易經》,最後形成了自己對《易經》的一套理論體系,也就後世的《周易》。

其實,《易經》這門學問遠在周朝之前便有,傳說創始於上古的伏羲氏,在夏朝的時候稱作《連山易》,在商朝的時候稱作《歸藏易》,其推演的過程與卦序的排列是不同的,而文王通過自己的理解,利用在羑里被拘的這段時間,創生了新的推演理念,即《周易》,也成為對後世影響最大的易學體系。因此,後人主要是通過這個典故來表達對文王的敬意,身陷困境而能夠有所作為。

但是,我們今天講這個故事,想從另外一角度來理解這個事,文王作為諸侯王的時候,正是商紂統治時期,文王作為一個大國諸侯的首領,為什麼會被抓捕呢?原因就在於文王過於鋒芒畢露,引起了紂王的懷疑,擔心其會與自己爭天下。

所以,就把那文王抓了起來,如果不是手下的人努力,文王的命可能都保不住。文王被解救之後,姜子牙為他點破了迷津,《六韜》中就記錄了姜子牙勸文王的這句話:

“鷙鳥將擊,卑飛斂翼;猛獸將搏,弭耳俯伏。聖人將動,必有愚色”(《六韜·發啟》)

《道德經》最難懂的一章:“道”,究竟是什麼?

鷙鳥,指猛禽。

姜子牙講,猛禽撲抓地上獵物的時候,兩個翅膀向後一掠,低空俯衝,以極其精準的方式捕獲錯物。猛獸進攻之前,往往兩隻後腿向後一縮,身子向後一團,下頜放在兩隻前爪上,攥足力氣,迅速撲出,讓獵物沒有還手之力。

這兩句話實際上是描述了猛禽和猛獸的捕獵的形態,實際上暗指,一個真正能成就大事的人必須要低調,要積累了足夠的資本之後,才能出手,否則是一無所成,甚至會搭上性命。

真正有想法的人,要深藏不露,甚至讓人覺得這個人沒有什麼追求,這才是境界,不能讓人家一眼就看明白,事情還沒有個著落,倒弄得滿城風雨,那就適得其反了。

姜子牙為什麼這樣講?因為當時商紂王昏庸無道,殘害忠良,濫殺無辜,酒食肉林,花天酒地,每天不理朝政,同妲己尋歡做樂,不顧天下蒼生,老百姓怨聲載道,諸侯多數敢怒不敢言,這是個事實,但是,商紂王畢竟還有強大的軍事力量,還有其統治的基礎,諸侯之間尚未形成一心,在這種情況下,周文王公開地壯大自己的力量,交好諸侯,撫卹百姓,與商紂王的行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結果被人檢舉,最終身陷牢獄。

姜子牙通過上面那句話告誡文王,在表面上必須要保持與商紂王步調一致,消除他的疑心,私下壯大自我,網絡諸侯,待時機成熟,再商大計。

文王最終明白了姜子牙的用意,於是,“為玉門、築靈臺、列待女”,造成荒淫無度、生活奢靡的假象,以取悅紂王。紂王聽到消息後大喜過王,心裡想,姬發這小子終於上路子了,這還差不多,終於不再把文作為監管對象,並且賦予了文王徵營天下諸侯等諸多權力。

這樣一來,文王通過明暗兩種手段,不斷的消除異已,收穫民心,團結諸侯,擴大土地,最後抓住機會,其子周武王一場牧野之戰便推翻了商紂的統治,建立起了長達八百多年的周王朝基業。所以,在歷史上,看似僅僅一場兩個多時辰的戰鬥實現了王朝的更替,但這背後卻是兩代人,數十年共同努力的結果。

《道德經》最難懂的一章:“道”,究竟是什麼?

講了四個法則之後,老子對本章做了一個總結,

“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

意思是講,道太高深了,太深奧了,說它存在但又看不見,說它不存在,卻又實實在在地發揮作用,老子在這裡用了個詞——“似或存”,這三個字其實與佛經上常講的“如來”二字異曲同工。

什麼叫如來?來了沒有,沒來,走了沒有,沒走,如來如不來,如去如不去,這就叫如來。

道家講“似乎存”,存不存呢?說它存,卻看不見,說它不存,不按照道的法則辦就會出事,說存在哪裡了,不知道,這就是道的奧妙之處。

講到這裡,老子提出了道家一個非常重要的哲學命題,即“道生萬物”,何以生“道”呢?或者說,世界的本源究竟在哪裡呢?面對這個命題,老子也沒有思考出最終的答案,只是無奈地說了一句,“我不知誰之子,象帝之先”——我不知道誰生的“道”,但我卻堅信“道”生成了萬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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