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

斯里蘭卡佛教與巴利語大學文學碩士論文

鍾文芳


緒 論


在江西省上高縣博物館文物庫房裡保存著一塊御筆殘碑,此碑高112釐米,寬56釐米,厚11.5釐米。中刻“唐朝佛國”四個大字(“佛”字下端殘損,“國”字殘斷遺逸),上款為“敕賜聖濟梵剎”,下款為“嘉慶十五年庚午洪歲八月”。據記載,此碑原樹立於上高縣城南23公里的蒙山北麓聖濟禪寺山門外。此地史稱大廟。公元一九七四年,聖濟禪寺這座雄踞千年的輝煌古寺三進大殿在上高縣蒙山林場近百人的圍觀中被轟然拆毀,原址被推平做了八排林場職工宿舍。碑亦被砸斷湮沒草莽之中近十年,直至一九八四年全國文物普查被髮掘並收藏於博物館。(附唐朝佛國殘碑圖片)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筆者首先查考了清版《上高縣誌》、位於蒙山南麓之渝水縣《渝水縣誌》,以及《五燈會元》、《高僧傳》等史籍。發現蒙山於唐宋年間,此地佛寺道觀鱗次櫛比,極一時之盛。究其淵源,無不與唐代高僧道明禪師息息相關也。餘深為讚歎併產生濃厚興趣。因此,特別對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進行了深入的考析。


一、六祖門下頓悟第一人


禪宗的傳承與發展,從達摩祖師到五祖弘忍大師,可以說是和風細雨,潤物無聲。而禪宗衣缽傳至六祖,則有點撲朔迷離,甚至依稀可見刀光劍影。由此,引出一個重要人物:道明禪師。


在《壇經》中稱“慧明禪師”,或“惠明禪師”,敦煌本《壇經》稱“惠順”,是個鮮活的人物。他本是南北朝時陳朝宣帝的孫子,有將軍之號,最初在永昌寺出家,曾前往雙峰山叩謁過禪宗四祖道信,後又依止湖北黃梅五祖弘忍的門下,法號慧明。


道明禪師之所以能聞名於世,皆因與禪宗六祖慧能(俗名盧惠能)的一段悟道因緣,併成為慧能接法後的首位弟子,此公案載於《壇經》之中。不過 關於在大庾嶺上的慧明與慧能的此段經歷,在各個版本的《壇經》中所記大意相同,在文字上則各有不同之處。不同的版本中有兩處明顯的差異:一是慧明對傳法衣缽①的態度。在敦煌本和惠昕本《壇經》中,慧能將衣缽放在石上,慧明(順)“卻不肯取”,他是求法不求衣。自契嵩本起以後的幾個版本則是慧明“提不動”衣缽才向慧能請法。顯然是第一種說法較接近實際,後一種說法則應該是出於崇敬之心而加以神秘化了。二是關於慧明今後的去向。在敦煌本和惠昕本《壇經》中,慧能囑咐慧明“向北化(接)人”。自契嵩本起以後的幾個版本《壇經》則點明是“逢袁則止,遇蒙則居”。


本論文重點在道明祖師的身世和在中國禪宗歷史上的地位,以及其所開山的南禪第一寺“聖濟禪寺”的考析。


首先,讓我們從禪宗典籍中去了解一下道明禪師其人,據宋朝杭州靈隱寺普濟編集之《五燈會元》卷二載:


袁州蒙山道明禪師,俗姓陳,鄱陽人,陳宣帝之裔也。國亡落於民間,以其王孫,嘗受署,因有將軍之號。少於永昌寺出家,慕道頗切。往依五祖法會,極意研尋,初無解悟。及聞五祖密付衣法與盧行者,即率同志數十人,躡跡追逐,至大庾嶺,師最先見,餘輩未及。盧見師奔至,即擲衣缽於磐石曰:“此衣表信,可力爭邪!任君將去。”師遂舉之,如山不動。踟躕悚慄,乃曰:“我來求法,非為衣也。願行者開示於我!”盧曰:“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師當下大悟,遍體汗流,泣禮數拜,問曰:“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別有意旨否?”盧曰:“我今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自己面目,密卻在汝邊。”師曰:“某甲雖在黃梅 隨眾,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授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是某甲師也。”盧曰:“汝若如是,則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師又問:“某甲向後宜往 何所?”盧曰:“逢袁可止,遇蒙即居。”師禮謝,遽回至嶺下,謂眾人曰:“向陟崔嵬,遠望杳無蹤跡,當別道尋之。”皆以為然。師既回,遂獨往廬山布水臺。經三載後,始往袁州蒙山,大唱玄化。初名慧明,以避六祖上字,故名道明。弟子等盡遣過嶺南,參禮六祖。


《宋高僧傳》卷第三十關於“唐袁州蒙山慧明傳”則雲:


釋慧明。姓陳氏。鄱陽人也。本陳宣帝之孫。國亡散為編甿矣。明少出家於永昌寺。懷道頗切扣雙峰之法。高宗之世依忍禪師法席。極意研尋。初無證悟若喪家之犬焉。忽聞五祖密付衣缽與盧居士。率同意數十許人。躡跡急追至大庾嶺。明最先見。餘輩未及。能祖見已便擲袈裟。明曰。我來為法非望衣缽也。時能祖便於嶺首一向指訂。明皆洞達悲喜交至。問能曰。某宜何往。能記之曰。遇蒙當居。逢袁可止。明再拜而去。便更其名。依舊雲道明也。下嶺紿諸僧曰向陟崔嵬遠望杳無蹤跡。僧即退轉。一說居士擲衣缽於磐石曰。此衣為信。豈可力爭耶。任君拈去。明遂手掀如負鈞石而無舉分。拱立舍旃。則咸亨四年也。以明未舍家曾署諸衛。故有將軍之號矣。宜春太守秦琢奏諡號焉。


《高僧傳》把“擲衣缽於磐石曰。此衣為信。豈可力爭耶。任君拈去。”定為一說,餘皆與《五燈會元》大體一致。


舉凡燈錄,皆有如下記載——


惠明師曰:“我來求法,非為衣也。願行者開示於我!”


盧曰:“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師當下大悟,遍體汗流。


“不思善,不思惡”,當然不是沒有善惡的標準,在這個世界上,無論是個人、還是團體,抑或是整個人類,都需要有善惡標準,此處所言“不思善、不思惡”,當然是從禪宗修行的立場來說的。而道明禪師“當下大悟”,正是獲得了六祖正真的法乳,才“遍體汗流”,其時,是盧行者得五祖傳授衣缽後第一次開示,道明禪師當然為六祖接引之第一個門人。此處就不贅述,正文中將作進一步闡述。


二、以禪林名宿之尊開創"南禪第一寺"


《六祖壇經》行由品第一載:惠明今後向甚處去。惠能曰。逢袁即止。遇蒙則居。明禮辭,回至嶺下。


六祖慧能大師於貞觀十二年(638)生,龍朔元年(661)24歲得法並接引第一個門人道明禪師。


三載後,惠明禪師依六祖法語: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抵達袁州望蔡縣④蒙山開山創建聖濟禪寺


時期,為唐高宗麟德元年(664年)。


從達摩祖師在東土肇始禪法以來,法脈流傳有序。筆者認為,二世祖慧可、三世祖僧璨、四世祖道信、五世祖弘忍、六世祖慧能,可以說是一棵棵參天大樹,而當東土禪法傳至江西宜春,便成為了一片森林。


如馬祖於寶峰寺建立農禪並重、自給自足的道場;百丈懷海大師創立百丈清規;黃檗希運在袁州②昌新③西肇興臨濟宗風;洞山良价在新昌創立曹洞宗風、仰山慧寂禪師在靈祐禪師處言下頓悟,師徒開創悟境與功行極於理事如如,動即合轍之旨的溈仰宗門等等。


然而,較道明禪師於蒙山開山之聖濟禪寺均為百餘年後之事,即便六祖慧能大師於曹溪說法,也是十餘年之後。


可見,道明禪師於蒙山開山之聖濟禪寺,名之“南禪第一寺”實不為過也。此處按下,容餘於正文詳表。


道明禪師與蒙山聖濟禪寺之研究,甚為艱辛,《五燈會元·袁州蒙山道明禪師》見錄者僅391字,《宋高僧傳卷第三十·唐袁州蒙山慧明傳》則僅263字,蓋因歷史久遠,或時際亂離,要窮究原貌,實在是非常艱難之事。面對一千三百餘年的浩渺歷史,真如大海求針也。


於是,筆者仰承慧命,隨順同緣,下洛陽,至南京,訪九江,抵黃梅,歸宜春(古袁州),探蒙山,凡道明禪師蹤跡所至,皆不辭艱辛;或深入經藏,或史志拾遺,凡有禪跡蓮影,不敢疏忽,恐有遺漏;或做田野調查,或參訪佛門大德與學界同仁,終成此稿,茲作梳理,以求教於學界同仁。


目錄——


第一章 道明禪師生平

第一節 惠明將軍

一、陳亡,流落民間

二、入隋為御林軍將領

三、隋亡歸江州,重入禪林

第二節 道明禪師悟道因緣

一、親近禪宗大德

二、五祖法脈之爭

三、護持禪宗正脈

四、悟道因緣

五、坐化蒙山

第三節 道明禪師駐錫及名號考辨

第一節、道明禪師駐錫蒙山考析

第二節、道明禪師姓名、法號及生卒年考析

一、俗家姓名

二、法號考辨

三、道明禪師生卒年考


第二章 道明禪師在禪宗歷史上的地位考辨

第一節 道明禪師的歷史地位

第一節、六祖門下南禪頓悟第一人及其主要思想

一、無念為宗

二、自家風光

三、回光密意

第二節、湘贛地區成為禪宗中心探微


第三章 遇蒙則居——創建聖濟禪寺

第一節 聖濟禪寺及超度法門

一、千年古剎,唐朝佛國

二、蒙山超度

第二節 聖濟禪寺的傳說

一、聖濟禪寺與建文帝朱允炆

二、聖濟寺與古柏

三、道明禪師“北水南調”的傳說


結語 禪宗七祖與唐朝佛國地位的確立

一、出身皇族,身份顯赫

二、名垂經典,護法功高

三、道風清正,名重禪林

四、演繹正法,尊為七祖

五、唐朝佛國,南禪第一


附錄: 道明禪師相關人物譜系

一、道明禪師俗家宗系重要人物

二、道明禪師同時代高僧大德


第一章 道明禪師生平


第一節 惠明將軍


一、陳亡,流落民間


道明禪師叔父陳叔寶是南北朝陳朝最後一個亡國之君,他在位期間,也是隋文帝開國之初。文帝有削平四海之志,於是隋朝群臣,爭勸文帝伐陳。陳禎明二年,即開皇八年(588年)底,文帝下詔,歷數後主二十款大罪,散寫詔書三十萬張,遍諭江南,為攻陳大造輿論。緊接著,隋文帝造大小戰船大批,派子晉王楊廣、丞相楊素任元帥,賀若弼、韓擒虎為大將,率五十一萬大軍,分兵八路,準備強渡長江攻陳。


此時,陳叔寶卻深居高閣,整日花天酒地,不聞外事。及隋軍深入,州郡相繼告急,後主叔寶依舊奏樂侑酒,賦詩不輟,而且還笑著對侍從說:“齊兵三來,周師再至,無不摧敗而去,彼何為者耶?”以容止風雅,文章贍麗深獲後主聖意的都官尚書孔範說:“長江天塹,古以為限,隔斷南北,今日隋軍,豈能飛渡?邊將欲作功勞,妄言事急。臣每患官卑,虜若渡江,臣定做太尉公矣。”有人妄傳北軍的馬在路上死去很多。孔範說:“可惜,此是我馬,何為而死?”後主聽後大笑,深以為然,君臣上下歌妓縱酒,賦詩如故,似乎亡國的威脅並不存在。


南朝陳禎明三年,隋開皇九年(公元589年)正月一日,隋軍趁陳軍歡度春節之際,突襲長江,隨後節節勝利,攻破建康(今江蘇南京),俘陳後主,陳亡。


連隋朝開國皇帝楊堅也為之嘆曰:“此敗豈不由酒?將作詩功夫,何如思安時事?當賀若弼度京口,彼人密啟告急,叔寶為飲酒,遂不省之。高熲至日,猶見啟在床下,未開封。此亦是可笑,蓋天亡也。昔苻氏所徵得國,皆榮貴其主。苟欲求名,不知違天命,與之官,乃違天也。


晉王楊廣領兵進入了建康城後。隋軍讓陳後主寫親筆信,命令各地的抵抗部隊向隋軍投降,一時俱下,陳朝唯一有血性的長沙王奮起抗擊,然被戰死,陳朝滅亡。


《陳書》載,陳高宗孝宣皇帝陳頊,有子四十二人。潯陽王陳叔儼,乃陳宣帝第十五子也,約生於太建四年(公元570),字子思,性凝重,舉止方正。太建十四年(582年)正月二十七日由皇兄陳後主陳叔寶冊封為潯陽王(今江西九江)。至德元年,為侍中、仁武將軍,置佐史。陳亡,並曹王妃等被俘,與陳王朝宗室五百餘口一同押往隋都大興(長安,即今陝西西安)。


潯陽王陳叔儼有子曰志明,陳亡之時,年約四歲。當時,王府被隋軍查封。王府之中的重要成員,一律造冊,陳氏宗室,更是不可遺漏。作為潯陽王府的王子,小志明如何成了隋軍的漏網之魚呢?


陳朝亡國,除了京都建康(南京)和長沙兩地刀兵相見,稍有掙扎,其它各州郡幾乎是兵不血刃,由大隋歸於一統。由於南陳各州府屬於納降於隋。自然,各地王爺有足夠時間安排家事。當年,年僅四歲的志明,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潯陽王陳叔儼的獨苗,被安排在與王府一直過從甚密的永昌寺,史稱“少於永昌寺出家,”筆者以為,其實,不如說“託孤”更為妥貼。


當然,永昌寺接受一個沒落貴族之託,在隋朝對舊王室處置政策還不明朗的情況下,不會不知道會有可能來自新隋王朝的壓力。但依然能甘冒風險,承當託孤之責,由此可見,潯陽王陳叔儼對永昌寺當家的充分信任,以及永昌寺對潯陽王的“無限慈悲”,這番深情,非一般交誼所能比及也。


小王子陳志明在永昌寺出家,法號:道明。


不過,在接下來的歲月裡,道明小和尚居永昌寺能安能無恙,應該還有更深層的歷史背景。


一些史學家認為,同樣是滅了他國,隋朝奪取政權時,對北周宇文氏則全部剿滅,而對於滅陳後,隋文帝則沒有對陳朝宗室大開殺戮,而是予以保全。大概因為隋朝篡奪周朝的國業,本來就不符合道義的要求,和宇文氏有勢不兩立的仇恨,並且害怕有尉遲炯等人起兵匡復周朝的基業,不得不剷草除根。等到滅陳的時候,隋朝的基業已經鞏固了,陳氏子孫又都孱弱不足為慮,因此採取懷柔政策以安民心。


另一方面,也是天道永不更移的表現,陳氏開國之初,本來並沒有怎麼殺人,所以子孫也並沒有怎麼被殺,也是隋朝的劫數快要到了,殺氣也頓時減了許多的緣故。


還有一個原因,也就是陳後主並不昏庸,隋文帝之所以沒殺陳氏子,是陳後主與裝瘋賣傻巧妙鬥爭的緣故。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道明祖師造像


二、入隋為御林軍將領


前面說到,因為永昌寺與潯陽王府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少年道明,理所當然地受到了永昌寺的悉心關照,或許,永昌寺住持始終認為,小王子在寺院,只是權宜之計,絕非久居佛門之人,他應當有自己別樣的人生,寺院只是盡好託孤之責,於是,或教以經義,或使習武藝,終於奠定了他步入社會的良好基礎。


天地輪轉,時運賙濟,道明小和尚在永昌寺大約度過了十六年的光陰,在他20歲的美好年華,終於迎來了人生又一個重大轉折。


隋仁壽四年(604年),七月十三日,在位二十三年的隋文帝楊堅病逝,太子楊廣即皇帝位,是為隋煬帝。


《陳書·列傳》第二十二記載:大業二年,隋煬帝不再有父王的約束,可以稱心任為,據《隋書·煬帝本紀》、《南史》等史書中明確記載,楊廣喜歡過的有姓氏記載的女人至少有5個:蕭後、崔氏女、陳婤、宣華夫人、容華夫人。史稱,隋煬帝對陳婤是“絕寵幸”,被封為貴人。


話說陳婤,乃陳後主第六女,從世系血統關係而論,她是道明小和尚的堂妹。陳朝滅亡後,陳婤隨父皇陳叔寶一起被押解到大興(長安)而沒入掖庭⑤,因為得到了楊廣的寵愛,她的族人也因此被楊廣愛屋及烏。原本隋文帝在滅陳後將這些陳朝宗室都發配到了隴右及河西諸州,給點田業自給自足,但隨著隋煬帝對陳婤的“絕寵幸”,楊廣將陳氏子弟全部召回京城,隨才敘用。封他們為各地長官,於是幾乎一夜之間,陳氏子弟遍及天下。


大業二年(606年)丙寅年,年已二十歲的道明,奉詔脫僧籍,赴京師事隋從戎。初抵洛陽,到左右衛府註冊登記,任兵曹參軍事,從七品。暇餘乃以博涉經史為樂,通讀《史記》。


因道明高大英武,武藝過人,且因熟讀諸子百家、佛門經典,機敏睿智,是陳氏血脈中難得的才俊,深得陳貴妃陳婤賞識和寵信。不久,改左右衛為左右翊衛,署蘭翎侍衛,正六品。


隋大業六年(610年),領正四品銜,入左右御衛府,為隋煬帝貼身二等侍衛。


隋朝御林軍諸衛府設十二府,由皇帝直接統轄。每衛府統一軍,置大將軍一人,將軍二人;下轄驃騎府、車騎府,分置驃騎將軍、車騎將軍;再下設大都督、帥都督、都督。煬帝時,改驃騎府為鷹揚府,置鷹揚郎將,並取消將軍、都督等名號。


隋大業十一年(615年),道明二十九歲,領正三品銜,任驃騎將軍。《歷代法寶記》、《宋高僧傳》卷八、《景德傳燈錄》卷四、《傳法正宗記》卷六等載:“曾受三品將軍之爵,隸署諸衛,故有將軍之號”。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歷代法寶記》


三、隋亡歸江州,重入禪林


隋大業十二年(616年)七月,煬帝三遊江都(揚州)。令越王楊侗留守東都(洛陽)。道明奉詔隨行護駕。到江都後,煬帝大擺宴席,宴請江淮名士。道明因其為陳貴妃寵弟,煬帝恩准他入席。師英武高大、風流倜儻,妙語如珠,且空靈超塵,令江淮名士側目,由此,亦深得煬帝激賞。


隋煬帝少好學,喜歡詩文。其文初學庾信。為晉王時,召引陳朝舊官、才學之士柳鈇、虞世南等100餘人,“以師友處之”(《北史·柳鈇傳》),對有才華之士,引為良友。


隋大業十四年,唐高祖武德元年(618年)四月十一日,野心勃勃的宇文化及見煬帝已眾叛親離,大勢已去,乘機擁軍發動政變,弒煬帝,繼而又殺了那些與自己意見相左的幾十位大臣和外戚,立秦孝王楊浩為帝,自任大丞相。


歷兩朝興衰,閱人間滄桑,道明由江都(揚州)返洛陽,並特往邙山拜別父王荒冢,作偈雲:“萬丈紅塵總成空,花開花謝影無蹤;舊事前朝魘夢斷,心隨夕照任秋風。”


是年十一月,道明已無意塵俗,決意返江州。


五月,李淵稱帝,國號唐,定都長安,不久之後便統一了全國。


唐高祖武德二年(619年)二月,道明師還永昌寺,住持乃道明師少年經師,相處經年,感情甚篤。得師返,無任歡喜,率寺院僧眾出迎,師下馬伏地即拜,良久不起,淚雨滂沱,百感交集。


嗣後,道明師重入永昌寺為僧,依舊法號:道明。


第二節 道明禪師悟道因緣


一、親近禪宗大德


唐高祖武德三年(620年),天台宗開宗祖師智者大師之徒、智鍇禪師高足孫慧雲,時為廬山大林寺住持。慧雲籍貫太原,家居九江,弱年樂道,投廬山大林寺智鍇出家。其為人不拘細行,於大節大務則留心。


道明師與慧雲法師的上師智鍇大師是同門舊友,均為智者大師所器重。慧雲聞聽道明師自京師洛陽回江州,特到永昌寺探望。

隔日,道明師往大林寺回訪慧雲禪師。其時,四祖道信攜弟子弘忍等徒眾住廬山大林寺,道明師隨慧雲拜謁四祖。道信曾請益於智者大師,法門同流。道信長道明師六歲,年齒相彷彿,因待以道友之禮。師再拜四祖,跪以師禮,便蒙受法,隨逐依學。


弘忍大師亦在四祖側,時年十九歲,小道明師十五歲,對道明師禮敬有加。


唐高祖武德五年(622年),道明師從四祖道信,取法名惠明。時期,悉心研讀闡述覺悟解脫內在依據心性問題之《大涅槃經》和唯識經典《攝大乘論》等。


唐高祖武德七年(624年)三月,道明師護持四祖道信離廬山大林寺,歸黃梅。四祖在西山創建禪宗第一座寺院(古稱幽居寺,今為四祖寺),聚五百禪眾,耕作禪修,揭開了黃梅禪宗史的第一頁。“諸州學道,無遠不至”。四祖駐錫黃梅破頭山近三十年,破頭山後改稱雙峰山,故世人又稱四祖為“雙峰道信”。


道明師客黃梅,一日,問四祖,何謂禪法?四祖道:“依《楞伽經》諸佛心第一,又依《文殊說般若經》一行三昧,即唸佛心是佛,妄念是凡夫。”並授以《入道安心方便法門》⑥,道明無任歡喜,潛心修持。


四祖住錫破額山,終止頭陀行,擴建幽居寺。定居收徒,農禪並舉。授道明師組建武術僧團,以倡禪武健體之風。


唐高宗永徽二年(651年)閏九月初四日午時,四祖召弘忍大師並道明師同立於禪榻前,語意鄭重,道:“武僧徒眾,法脈所繫,護持之本,望自善行”。道明師與弘忍大師相互深望,情誼懇切。爾後,師隨弘忍合十跪拜於禪榻前,禮敬四祖道:“謹遵師命”。


繼之,四祖道信呼眾徒戒曰:“一切諸法,悉皆解脫,汝等各自護念,流化未來”。言訖安坐禪信而逝,世壽七十二歲。


道明師自親近四祖,深孚所望,師友深情,心無芥蒂,水乳交融。大德遠去,感傷情懷,不盡依依。自此,遵四祖囑,轉依弘忍門下,取法名慧明,以禪武為宗,悉心授藝,教練僧團,未思遠足。


此一節,試圖對歷史真相的合理還原,以帶來關注和思考。


二、五祖法脈之爭


慧能,中國歷史上屈指可數的偉大思想家。是他,將達摩撒下的禪的種子培育成參天大樹,並使之蔚然成林;是他,實現了印度佛教中國化,玄學佛教生活化,貴族佛教平民化,義理佛教實用化;是他,對傳統佛教進行重大改革,高揚“頓悟成佛”的大旗,恰似風行草偃,使得禪宗其他流派盡歸其宗,而且,他所創立的禪法,幾乎成了漢傳佛教的代名詞。其後,禪宗百花齊放,爭奇鬥妍,大師輩出,五家七宗相繼建立,開創了光耀千秋的輝煌局面。


慧能從一個目不識丁的村野樵夫,成為享譽青史的一代宗師,被西方人稱作“東方耶穌”。而就在他接過達摩衣缽,繼承釋迦大統,成為一代宗師的關鍵時刻,發生了一個佛道莊嚴、大德浩然,又極富戲劇色彩的護法插曲。這個插曲的主角就是後來在江西上高之蒙山設場弘法的大德高僧道明禪師:釋慧明(亦稱惠明)。由於此次護法義舉,道明名重佛界,成為當時最具盛名的高僧之一。


唐高宗龍朔元年(661年)辛酉年,四月,弘忍大師為覓法嗣,以使禪宗佛法能發揚光大,乃命門人各呈一偈,表明自己的悟境。


衣缽之傳承,乃禪宗一祖達摩所興,是禪宗正法眼藏的依據。弘忍祖師以其對佛法的高度負責的精神,在傳授衣缽之前對衣缽繼承人在佛法的領悟程度上進行最後的考察。而這項考察採取的是類似命題作詩的方法。


一天,他把弟子們都叫到一起,當眾宣佈:“吾向汝說,世人生死事大,汝等終日只求福田,不求出離生死苦海,自性若迷,福何可救?汝等各去自看智慧,取自本心般若之性,各作一偈,來呈吾看。若悟大意,付汝衣法,為第六代祖。火急速去,不得遲滯,思量即不中用,見性之人,言下須見,若如此者,輪刀上陣,亦得見之。”


大家聽完告示各自散去,卻遲遲不肯寫偈,有人(大抵是神秀的擁戴者)說:“我們這些人根本用不著認真去寫作偈頌,就算寫了送到弘忍大師那裡又有什麼用?人家神秀上座現在已經當了我們七百多人的教授師,必是他得到衣法。我們謾作偈頌只是枉費心力。”大家聽了都覺得有道理,說“我們以後尊從神秀師傅就是了,何煩勞心寫作偈頌?”


神秀想:“大家不交偈頌是因為我是他們的教授師,不好與我爭位。而我卻是應該交的,若不呈偈,方丈大和尚(弘忍大師)如何知我心中見解深淺?我呈送偈頌的出發點若是尋求佛法那就是高尚的;但若是為了追求祖師的地位那就顯得卑俗,那同以凡夫俗子之心奪其聖位有何區別?但是我若不呈偈,又終究得不到法衣。咳,大難大難啊!”


神秀思來想去終於把偈寫完,幾次想要呈送,每當走到五祖堂前,就心中恍惚,遍身汗流,擬呈不得;前後經四日,一十三度呈偈不得。於是想:“不如把偈寫在講堂廊下,讓方丈自己看見。如若他說好我就站出來禮拜,說是我作的;若說不合格,那我就是枉在山中修佛數年,白受人禮拜,還修什麼道?”當夜三更,不使人知,獨自執燈,書偈於南廊壁間,呈心所見。偈曰:“身是菩提⑦樹⑧,心如明鏡臺⑨,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⑩。”寫完就回屋了,別人都不知道。他想:“五祖明日見偈歡喜,就是我與法有緣;若說不合格,那就是我沒悟道,宿業障重,不該得到法衣。”聖意難測,房中思來想去,坐臥不安,直至五更。


天明,弘忍看了此偈對神秀說:“汝作此偈未見本性,只到門外未入門內。如此見解,覓無上菩提了不可得。無上菩提須得言下識自本心,見自本性不生不滅,於一切時中念念自見,萬法無滯,一真一切真,萬境自如如。如如之心即是真實。若如是見,即是無上菩提之自性也。汝且去,一兩日思惟,更作一偈,將來吾看,汝偈若入得門,付汝衣法。”


神秀作禮而出。又經數日,作偈不成,心中恍惚,神思不安,猶如夢中,行坐不樂。


又過了兩日,有一小沙彌從惠能舂米的碓坊經過,邊走還邊唱誦著神秀寫在南廊牆壁上的偈頌。惠能一聽,便知此偈未見本性,雖他從未到堂上聽取大師弘法講授,卻早體悟佛法大意。遂問小沙彌:“你唱頌的是什麼偈?”小沙彌答道:“你這獦獠(獦獠是當時人們對不開化的嶺南人的蔑稱)還不知道嗎?方丈說了,世人生死事大,欲得傳付衣法,叫弟子們作偈來看。若悟大意,即付衣法為第六祖。神秀上座把無相偈寫在南廊壁上了,大師叫大家誦讀,依此偈修,免墮惡道;依此偈修,有大利益。”


惠能說:“上人!我在這踏碓舂米八個多月了,還從未到講堂前去過,望上人帶我到那偈前去參禮謨拜一回。”


小沙彌把惠能帶到偈前禮拜,惠能說:“我不識字,請上人讀給我聽。”


當時,有個叫張日用的居士在江州任別駕,他高聲朗讀著神秀的偈頌。惠能聽了後說:“我也有一偈,有請別駕大人代我書寫。”


張別駕頗為驚疑,說:“你也作偈,真是少有的奇事!”


惠能對別駕說:“欲學無上菩提,不得輕於初學。下下人有上上智,上上人有沒意智。”


別駕說:“那你就把偈讀來吧,我替你書寫。”


惠能於是念道:“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可能是看惠能只是個幹粗活的白丁,張日用沒把這偈頌寫在牆上,只撿段柴枝在地上劃寫。寫完此偈,徒眾都為之驚歎,無不嗟訝,說:“奇哉!不得以貌取人,這才多長時間,竟使他那凡身變成了菩薩!”


五祖亦在眾人中,見眾人驚怪,擔心有人因嫉才而傷害惠能,遂將鞋擦去地上的偈頌,故作淡然地說:“亦未見性。”眾人的疑怪才平息。


次日,五祖避開他人來到碓坊,見惠能將石頭綁在腰間舂米(惠能個子小,憑其體重撬不起碓頭,也就舂不成米,因而系石於腰。),對他這種負重求法,服務眾人的精神很是讚賞,嘆道:“求道之人,當如是乎?”既而問道:“米舂‘得’了嗎?”


惠能答:“米早舂‘得’了,只欠過篩呢。”


五祖以杖擊碓三下而去。惠能當即領會五祖約見他的意思,三鼓時分進入五祖內室;五祖以袈裟遮圍,不讓他人看見,給惠能傳授金剛經。當講解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時,惠能意下大悟,一切萬法,不離自性。?


於是他向五祖說:“何期自性,本自清淨;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


五祖確證惠能已知悟本性,對惠能說:“不識本心,學法無益;若識自本心,見自本性,即名丈夫、天人師、佛。”


當晚三更傳授佛法,人盡不知,便傳頓教及衣缽給惠能。說:“汝為第六代祖,善自護念,廣度有情,流佈將來,無令斷絕。聽吾偈曰:“有情來下種,因地果還生,無情亦無種,無性亦無生。”


五祖又說:“昔達摩大師,初來此土,人未之信,故傳此衣,以為信體,代代相承。法則以心傳心,皆令自悟自解。自古,佛佛惟傳本體,師師密付本心;衣為爭端,止汝勿傳。若傳此衣,命如懸絲,汝須速去,恐人害汝。”(在此之前,佛界曾多次發生謀“衣”害命事件)


惠能問道:“向甚處去?”


五祖答道:“逢懷則止,遇會則藏。”


惠能於三更時分領得衣缽。五祖送他至九江驛,渡過長江後,語重心長地說:“以後佛法,由汝大行。汝去三年,吾方逝世。汝今好去,努力向南。不宜速說。佛法難起。”


有典籍以為,五祖預感到一場法難就在眼前。果真如此嗎?


三、護持禪宗正脈


惠能辭別五祖,放開腳步往南走。兩月中間,到達贛粵要塞大庾嶺。再說五祖回到東禪寺之後,數日不上堂。眾僧疑惑,問道:“和尚您是否身體欠安或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五祖答道:“病是沒有,衣法已向南去了。”眾人又問是誰得以傳授。五祖答:“能者得之。”大家這才知道惠能已經帶著衣缽走了。這也太出人意外了!眾僧想:那衣缽是重要法物,不給神秀也就罷了,怎能讓它落到一個只在寺裡做了幾個月雜役的獦獠手中呢?於是數十個(亦說數百個,有版本則說十人)想法相同的人追逐而去,企圖奪回衣缽。


關於衣缽之爭,宗寶本《壇經》記載如下:


惠能辭違祖已。發足南行。兩月中間至大庾嶺。“五祖歸,數日不上堂,眾疑,詰問曰:和尚少病少惱否。曰:病即無,衣法已南矣。問:誰人傳授。曰:能者得之。眾乃知焉”。(注:引號內文字,原“宗寶本”所無,補自其他版本《壇經》)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契嵩本《壇經》(明洪武六年刻本)之載


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一僧俗姓陳名惠明。先是四品將軍。性行麤糙極意參尋。為眾人先趁及惠能。惠能擲下衣缽於石上。雲。“此衣表信可力爭耶”。


能隱草莽中。惠明至。提掇不動。乃喚雲:“行者行者。我為法來不為衣來”。惠能遂出。盤坐石上。惠明作禮雲:“望行者為我說法”。惠能雲:“汝既為法而來。可屏息諸緣。勿生一念。吾為汝說”。


明良久。惠能雲:“不思善不思惡。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惠明言下大悟,復問雲:“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有密意否”。惠能雲:“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在汝邊”。


明曰:“惠明雖在黃梅。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示。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惠明師也”。惠能曰:“汝若如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


明又問:“惠明今後向甚處去”。惠能曰:“逢袁則止。遇蒙則居”。明禮辭。


關於慧明的這段經歷,在禪宗典籍中多有其載,內容略有出入,在此僅列幾例為證。


敦煌本寫本《歷代法寶記》(亦名《師資眾脈傳》、《定是非摧邪顯正破壞一切心傳》、《最上乘頓悟法門》)是敦煌文獻中留存的早期禪宗史書之一,成書約在唐代宗大曆年間(766~779年),其中之“唐朝第六祖韶州漕溪能禪師”中記有:......潞州法如師對曰。惠能在彼。眾皆奔湊。眾中有一四品官將軍。舍官入道。字惠明。久在大師左右。不能契悟。聞大師此言。即當曉夜倍逞奔趨。至大庚嶺上。見能禪師。禪師怕急恐性命不存。乃將所傳法袈裟過與惠明禪師。惠明禪師曰。我本不為袈裟來。忍大師發遣之日。有何言教。願為我說。能禪師具說心法直了見性。惠明師聞法已。合掌頂禮。發遣能禪師急過嶺去。在後大有人來相趁。其惠明禪師。後居象山。所出弟子亦只看淨。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道明禪師與聖濟禪寺考析(上)

《祖堂集》卷二


《祖堂集》卷二之“弘忍”中有:......當時七百餘人,一齊趁⑾盧行者。眾中有一僧,號為慧明,趁得大庾嶺上,見衣缽不見行者。其上座便近前,以手提之,衣缽不動,便委得自力薄。則入山覓行者,高處望見行者在石上坐。行者遙見明上座,便知來奪我衣缽,則雲:“和尚分付衣缽,某甲苦辭不受。再三請傳持,不可不受。雖則將來,現在嶺頭。上座若要,便請將去。”明上座雲:“不為衣缽,特為佛法來。不知行者辭五祖時有何密語密意,願為我說!”行者見上座心意苦切,便向他說:“靜思靜慮,不思善不思惡,正與摩思不生時,還我本來明上座面目來。”上座又問:“上來密語密意,只有這個,為當更有意旨?”行者雲:“我今明明與汝說,則是不密。汝若自得自己面目,密卻在汝。”上座問:“行者在黃梅和尚處意旨如何?”行者曰:“和尚看我對秀上座偈,則知我入門意,則印惠能:‘秀在門外,汝得入門,得坐被衣。向後自看,此衣缽從上來分付,切須得人。我今分付汝,汝須努力將去。十有餘年勿弘吾教,當有難起。過此已後,善誘迷人。’又問:‘當往何處而堪避難?’師雲:‘逢懷則止,遇會且藏。’”慧明雲:“某甲⑿雖在黃梅剃髮,實不得宗乘面目。今蒙行者指授,也有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從今向後,行者即是慧明師,今便改名,號為道明。”行者便雲:“汝若如是,我亦如是,與汝同在黃梅不異,自當護持。”道明雲:“行者好與速向嶺南,在後大有僧來趁行者。”道明又問:“宜往何處?”行者雲:“遇蒙則住,逢袁即止。”道明敬仰之心辭行者,便迴向北去。至於虔州,果然見五十餘僧來尋盧行者。道明向眾雲:“大庾嶺頭懷化鎮五六日尋候,兼問諸門津並向北尋覓行者,言不見此色。”諸人卻回。道明獨往廬山布水臺。經三年後,歸蒙山修行。凡徒弟儘教過嶺南六祖處,只今蒙山靈塔現在。


《宋高僧傳·唐袁州蒙山慧明傳》卷八有載:釋慧明。姓陳氏,鄱陽人也,本陳宣帝之孫,國亡散為編甿矣。明少出家於永昌寺,懷道頗切扣雙峰之法,高宗之世依忍禪師法席,極意研尋,初無證悟,若喪家之犬焉。忽聞五祖密付衣缽與盧居士,率同意數十許人,躡跡急追至大庾嶺。明最先見,餘輩未及。能祖見已便擲袈裟。明曰:我來為法非望衣缽也!時能祖便於嶺首一向指訂。明皆洞達悲喜交至。問能曰:某宜何往?能記之曰:“遇蒙當居,逢袁可止”。明再拜而去。便更其名,以舊雲道明也。下嶺紿諸僧曰:向陟崔嵬,遠望杳無蹤跡。僧即退轉。一說居士擲衣缽於磐石曰:此衣為信,豈可力爭耶?任君拈去。明遂手掀如負鈞石而無舉分。拱立舍旃,則咸亨四年也。以明未舍家曾署諸衛。故有將軍之號矣。宜春太守秦琢奏諡號焉。


《景德傳燈錄》卷第六載:袁州蒙山道明禪師者鄱陽人,陳宣帝之裔孫也,國亡落於民間,以其王孫嘗受署,因有將軍之號。少於永昌寺出家,慕道頗切,往依五祖法會極意研尋,初無解悟。及聞五祖密付衣法與盧行者,即率同意數十人,躡跡追逐至大庾嶺,師最先見,餘輩未及。盧行者見師奔至,即擲衣缽於盤石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任君將去。師遂舉之,如山不動,踟躇悚慄,乃曰:我來求法非為衣也,願行者,開示於我。祖曰: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個是明上坐本來面目?師當下大悟遍體汗流,泣禮數拜。問曰: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別有意旨否?祖曰:我今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自己面目,密卻在汝邊。師曰:某甲雖在黃梅隨眾,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授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是某甲師也。祖曰:汝若如是,則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師又問:某甲向後宜往何所?祖曰:逢袁可止,遇蒙即居。師禮謝遽回至嶺下,謂眾人曰:向陟崔嵬,遠望杳無蹤跡。當別道尋之。皆以為然。師既回,遂獨往廬山布水臺經三載。後始往袁州蒙山大唱玄化。初名慧明,以避師上字故名道明。弟子等盡遣過嶺南參禮六祖。


值得注意的是,與筆者在緒論中提及的各版本《壇經》記錄此公案差異一樣,在禪宗典籍記載中,同樣也有兩處明顯的不同:


一是慧明對傳法衣缽的態度。早期禪宗史《歷代法寶記》之載是“至大庚嶺上,見能禪師。禪師怕急恐性命不存,乃將所傳法袈裟過與惠明禪師。惠明禪師曰:我本不為袈裟來,忍大師發遣之日,有何言教,願為我說”,《祖堂集》所敘基本相同。而《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以後其他典籍所載則是:“(慧能)擲衣缽於盤石曰:此衣表信可力爭耶,任君將去。師遂舉之,如山不動,踟躇悚慄,乃曰:我來求法非為衣也。”《宋高僧傳》則兩種態度都寫。


二是慧明後來的去向(弘法地),關於這個問題,將作專門考析。


綜合禪宗諸多經典及燈錄,以及對道明祖師生平考析,筆者更趨於“護法說”。


且說潯陽(今江西九江),此地乃為南北朝陳朝核心轄區,鄱陽屬於潯陽轄區,故《宋高僧傳卷第三十》關於《唐袁州蒙山慧明傳》雲:釋慧明。姓陳氏。鄱陽人也。本陳宣帝之孫。


潯陽歸隋,筆者在第一章第一節有過交待,並非潯陽王陳叔儼守土失職,而屬君命難違,系亡國之君陳叔寶一份勸降書不戰而退。


陳亡之時,道明禪師年約四歲。當時,王府被隋軍查封。王府之中的重要成員,一律造冊,陳氏宗室,更是不可遺漏。作為潯陽王府的王子,小志明(道明)如何成了隋軍的漏網之魚呢?可見當時,王爺有足夠時間安排家事。當年,年僅四歲的志明,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潯陽王陳叔儼的獨苗,被安排在與王府一直過從甚密的永昌寺,史稱“少於永昌寺出家”,或曰“託孤”。


寺院歷來為修心與研讀經典之地,潯陽王陳叔儼對永昌寺當家的充分信任,永昌寺更不能不對潯陽王之獨苗“無限慈悲”,王子在此未能受到良好教育,恐怕說不過去,要不,永昌寺當家何顏以對王爺之信任與重託。


其次,《五燈會元﹒蒙山道明禪師》卷第二載:袁州蒙山道明禪師者,鄱陽人,陳宣帝之裔也。國亡落於民間,以其王孫,嘗受署,因有將軍之號。


因為寵幸陳叔寶之女陳婤的緣故,隋煬帝召陳氏子弟盡還京師,隨才敘用。於是陳氏子弟併為守宰,遍於天下。此時,為隋大業二年(606年)丙寅年,道明禪師約二十一歲,亦應詔事隋入左右衛府(相當於現在的中央警衛局)。沿用俗家姓名陳志明。


隋朝軍事制度沿襲和發展了西魏、北周府兵制。但府兵制到了隋朝起了很大變化。軍府名稱為驃騎府,以驃騎將軍為長官。軍士開始編入戶籍,從事生產。隋煬帝6時,府兵直接從民間徵調,男子年滿二十一歲即可參加府兵(道明禪師恰好適齡)。大業三年(公元607年)改驃騎將軍府為鷹揚府。長官為鷹揚郎將。軍人稱“衛士”。衛府制度趨於完善,中央集權在軍制上得到加強,由皇帝直接統轄下。衛府對軍人的軍事素質和文化修養都很高,能成長為將軍,不僅要勇武,同時必須具備極高的軍事指揮才能和文化素養。


值得注意的是,歷代佛教法師在講法時為了追求演講效果,往往自覺不自覺地杜撰出一些情節來解說佛法,或拿道明來做惠能的襯托,藉以突出六祖的道行,其動機無可厚非,但客觀上或多或少地扭曲了道明的真實形象。


譬如,陳志明(道明禪師)作為三品將軍,《壇經》所謂“性行粗慥”,以及奪衣缽之說,以為值得商榷。


四、悟道因緣


道明禪師以王孫之尊、鴻儒之學以及將軍之威,名重禪林,成為眾人眼中的“尊宿”。尤其禪武卓絕冠群。


所以,弘忍大師將衣缽傳授給慧能後,意想必有法難。果能僧眾不服,“逐後數百人來欲奪衣缽”。


弘忍大師是否密宣道明禪師至丈室,請老尊宿護持正法。時期,五祖弘忍大師59歲,道明禪師75歲,年歲長弘忍大師16歲,故弘忍大師一向以“老尊宿”或“陳尊宿”相稱,可見當時道明禪師在禪林之資望也。


而在黃梅門下,一位舉足輕重的人物,教授師神秀大師,頗能揣測恩師聖意,且平日裡與道明禪師相交甚密,於是請道明禪師入內院。


密語道:“明上座,衣缽南下,可速速追趕。”

道明曰:“有違佛法事,不為。”

神秀曰:“非也,是請明上座加意護持。”

道明曰:“如此,某即刻動身。”⑿


話說道明禪師依黃梅弘忍大師門下達十三年之久,更兼道信及弘忍兩代祖師器重,負護持法脈之責,聽五祖已把衣法秘密交付給盧行者慧能,遵黃梅首座之命,便率領數十人(一說數百人),一起向南追趕慧能大師。道明禪師順著六祖的行蹤,明追暗護,一直追到大庾嶺。因明師曾是武將,雖然年已七十有五,然護法心切,步履矯健,疾馳風生,把僧眾遠遠甩在後面,最先一步追上六祖。


爭奪衣缽之千古公案就此產生。


道明禪師向盧行者(六祖惠能當時為居士身,故稱行者)問法。六祖道:“你既為法而來,那就請你現在屏息諸緣,勿生一念,聽我為你說法”。師靜心良久。六祖問道:“不思善,不思惡,正恁麼時,阿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   


高山之顛,清淨境界,得聞法語,真的心燈透亮,師當下遍體流汗,悲喜交至,涕泣滂沱,頂禮數拜。但是,他心裡還有疑問,於是問道:“上來密語密意外,還更別有意旨否?”   

六祖道:“與汝說者,即非密也。汝若返照,密卻在汝邊(給你講的,並不是真正的密意,你如果迴光返照,密意就在你身邊)。”   

道明道:“今蒙指授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是某甲師也。”   


六祖一向敬重這位尊宿,知其乃是大儒,不敢枉自稱師,道:“汝若如是,則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


衣缽是信物,核心是要信,如果不信,它又不是金銀珠寶般值錢,哪裡需要這許多人爭奪;如果你心中有信,莫說是衣缽,就是一草一木,也是要頂禮的,又何來誰奪了衣缽即可號令群僧呢。


所以,衣缽就是心魔,是沒有拋棄的我執,眾人舍了一副皮囊去你爭我奪,不外是名和利而已,可是卻無一物是真正為了自己,沒有一絲一毫在關照自己的本源。


這就是起心動念,起了分別心,此消彼長下只會讓我們離本心越走越遠。所以,當慧能大師問道信“心中不起善惡念時,你的本來面目又是什麼呢”?不光是道明禪師當下遍體流汗,悲喜交集,我們每個人也需要反躬自省,這一刻我們的本來面目又是什麼呢?


紛繁複雜的世界和快節奏的生活,讓我們漸漸背離了自我;夜深人靜的時候可曾憑欄沉思,讓內心多了一份對寧靜的渴求。


五、坐化蒙山


天授三年(692年)四月一日,日有食之,赦天下,武則天改元如意。則天崇尚佛教,以佛教有戒殺生,如意元年(六九二)五月一日,禁天下屠殺及捕魚蝦。時江淮天旱饑荒,民因不得打魚撈蝦,餓死者甚多。


道明禪師於蒙山聖濟寺安詳示寂,世壽一百零六歲。六祖慧能時年五十四歲,與明師過從甚密,明師弟子多遣過嶺南,在其門下。聞明師寂滅,六祖悲情感懷,即刻啟程往赴袁州蒙山而來。適值女皇武則天欽命御史天冠郎中張昌期赴嶺南迎請慧能上京,慧能因道明禪師示寂,攜弟子往袁州追思,感傷情懷並以長途跋涉不勝疲憊,“託病不去”。武則天只好頒《錫賚六祖大師宣詔》,遣中書舍人吳存穎為專使,御贈慧能一批法寶⒂。


同門神秀大師在江陵當陽山(今湖北當陽縣東南)玉泉寺,住在寺東七里的山上,大開禪法,二十餘年中,四面八方從他就學的徒眾甚多,盛名驚動朝野,後被武則天禮請為國師,時神秀大師年八十六歲高齡;同門慧安大師在世128個春秋,當時人尊他為“老安國師”,時年一百一十歲,聞道明禪師圓寂,皆遣弟子赴袁州蒙山深表追思。時,日本並高麗亦遣使入唐拜祭。


八月,宜春太守魏元表(字秦琢)為道明禪師奏請諡號焉,武周則天聖神皇帝授他以“蒙山大照禪師”諡號。


第三節 道明禪師駐錫及名號考辨


一、道明禪師駐錫蒙山考析


關於慧明後來的去向,即弘法地。《歷代法寶記》之載為“惠明禪師後居象山”⒁。且“所出弟子亦只看淨”。敦煌本《壇經》將惠明稱為“惠順”,雲:能於嶺上便傳法惠順,惠順得聞言下心開。能使惠順即卻“向北化人”來。而《祖堂集》等其他典籍所載的“逢袁則止,遇蒙則居”,即為袁州(今江西宜春市)蒙山(今上高縣境內),且“凡徒弟儘教過嶺南六祖處”。三者相比較,則以蒙山之說為盛。


另外,關於道明禪師駐錫蒙山之說,還有一個緣由,或者是不可忽視的原因。


有一個人物,原打算列入宗族世系之中,忽然覺得放在此處交代或許有助方家同仁作更多更深層的思考,並且這個故事也十分傳奇和有趣,故錄於下。


這是一位大德,俗名姓沉,名婺華,吳興武康地區人,相關資料記載,她是一個非常孝順的人,她的母親會稽穆公主陳氏為陳武帝陳霸先之女會稽穆公主。可惜英年早逝,當時沈婺華年齡幼小,母親的去世使她悲痛欲絕,日見消瘦。服喪期滿後,每到一年的祭日,仍獨自坐在那裡涕哭,其哀慟之情感動周圍的人,遠近的人都非常敬佩她。作為陳朝開國皇帝陳霸先外甥女,或許出於政治考慮,陳宣帝欽定,讓太子陳叔寶迎娶沈婺華,南朝陳太建三年(571年),沈婺華下嫁陳叔寶,成為太子妃。陳叔寶成為皇帝之後,她也成為了名正言順的皇后。


但是,面對這樁欽定的婚姻,太子並不滿意,陳後主心儀的女人是愛妃張麗華,陳叔寶總覺得和這個女子有著未斷的前世姻緣。


張麗華髮長七尺,肌膚似雪,臉若朝霞,眉比遠山,目似秋水,顧盼之間光彩奪目,一顰一笑傾國傾城,為了博得美人的歡心,南陳後主陳叔寶甚至不惜以帝王之尊下跪於她,雙手捧上金釵,與現代年輕人向自己心儀女生下跪求婚一般。


仗著南陳後主陳叔寶的寵愛,張麗華不僅執掌宮內之事,而且還干預朝政,飛揚跋扈,在宮中肆意妄為。


形成鮮明對照的是,沈婺華曾經讀過許多的史書,聰敏博識,關心百姓生計,有翰墨之才,而無衣飾之好,清淨寡慾,居處儉約,因而不討陳叔寶歡心。在她成為皇后之後,面對張麗華張貴妃的囂張卻“無意苦爭春”。每日尋閱圖史,吟詩習字,誦讀佛經,修持心性,志度一切苦厄。


後來,沉皇后實在看不慣陳叔寶的荒淫無度,於是多次上書勸諫,卻惹惱陳叔寶,甚至想要廢掉她。


對於陳後主的冷落,沉皇后並沒有失意和幽怨,而是將大量的時間用於禮佛和安撫平民,關愛民間疾苦,這讓她在民間積累了良好的口碑。甚至後來的隋煬帝意欲籠絡南方士民人心,每次出巡,還命沉皇后從駕隨行。


而南陳後主陳叔寶最終也因為自己的荒淫無道,自食苦果,到了589年,腐朽不堪的陳朝最終還是被隋朝滅掉,而沈婺華跟隨著丈夫一起被羈押到了長安。


陳叔寶投降隋朝16年後,隋朝仁壽四年(604年)十一月,病死洛陽城,終年52歲。


面對王朝的興衰,和家國的敗亡,尤其是夫君的離世,沈婺華最終選擇迴歸家鄉,據《南史》記載,隋朝滅亡,沉皇后從廣陵過江,入毗陵(今常州)天靜寺為尼,法號“觀音”,唐貞觀元年(627年)功成圓寂。


沉皇后以其慈悲善良、博學多識且聰明美麗而受人推崇,演化為後來大慈大悲的“觀音女菩薩”。


唐武德四年,吳主李子通抓丁抗唐。觀音為使這些少年新兵免遭殺戮,於六月十九日成功地組織了“千人出逃”。


這一千餘人逃到全國各地,都畫了觀音的像供拜,觀音大慈大悲的事迅速傳遍全國。“千人出逃”被諧音說成“觀音出道”,六月十九日也被後世傳為“觀音出道日”。


所以,現在觀音菩薩法身面相極有可能就是沈婺華的面相。


且說沈婺華之父沈君理(約525- 573),字仲倫,南朝陳吳興武康(今浙江德清)人。有優美的風度儀表,廣泛地涉獵經典史籍,有卓越的見識。以出任湘東王法曹參軍起家。陳霸先鎮守南徐州時,沉巡派選君理自東陽前去晉見高祖,陳霸先看重他,令其娶會稽長公主為妻,徵召為府西曹掾。高祖接受禪讓後,任命為駙馬都尉,封永安亭侯。以十分能幹會辦事著稱。官至儀同三司,陳叔寶封其為望蔡侯(南北朝陳朝屬袁州,今江西上高縣),諡號貞憲。


沈婺華是道明禪師的親伯母,她演化為後來大慈大悲的“觀音女菩薩”(亦稱“觀音娘娘”,中國民間稱“皇后”為“娘娘”),或許對道明祖師不無影響,而道明祖師在袁州的開山之地,正是當時沈婺華之父沈君理的封邑之地。這裡面也許真有某種聯繫,似乎加重了道明祖師駐錫蒙山的砝碼。究竟真實情況如何,這裡拋個磚,希望有更多的學者關注和深入研究。


二、道明禪師姓名及法號考析


一、俗家姓名


《宋高僧傳》中的《唐袁州蒙山道明傳》記述的比較詳細:“釋慧明,姓陳氏,鄱陽人也。本陳宣帝之孫”。乃陳氏裔孫。又陳宣帝子為“叔”字輩,如長子叔寶、道明父王叔儼,陳宣帝五子叔明(557—614),叔明長子志高、次子志能、三子志亮、四子志範等,道明與志高等乃叔伯兄弟,應為“志”字輩。(據《義門陳氏世系代代說(一)》),故而,道明禪師俗姓“陳”,名“志明”可能性極大。


二、法號考辨


中國人的名和字是不同的,僧人的名字也是如此,僧人的名稱為法名,同時也有字號。在此,謹就道明禪師的姓名、法號作個探究。


首先,我們知道,五祖名下弟子為“慧”字輩,如六祖俗名慧能,法名慧能;道明俗名志明,法名慧明;嵩嶽老安國師,俗姓衛氏,法名慧安等。


關於《宋高僧傳》中的《唐袁州蒙山道明傳》記述的比較詳細:


釋慧明,姓陳氏,鄱陽人也。本陳宣帝之孫,國亡散為編氓矣。明少出家於永昌寺,懷道頗切扣雙峰之法。高宗之世,依忍禪師法席,極意研尋。聞五祖密付衣缽與盧居士,率數十許人,躡跡急追至大庾嶺。明最先見,餘輩未及。能祖見已,便擲袈裟。明曰:我來為法,非望衣缽也。時能祖便於嶺首一向指訂,明皆洞達,悲喜交至。問能曰:某宜何往?能記之曰:遇蒙當居,逢袁可止。明再拜而去,便更其名,以舊雲道明也。


又《景德傳燈錄﹒袁州蒙山道明禪師》載:


師曰:某甲雖在黃梅隨眾,實未省自己面目。今蒙指授入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今行者即是某甲師也。祖曰:汝若如是,則是吾與汝同師黃梅,善自護持。師又問:某甲向後宜往何所?祖曰:逢袁可止,遇蒙即居。師禮謝,遽回至嶺下,謂眾人曰:向陟崔嵬遠望,杳無蹤跡,當別道尋之。皆以為然。師既回,遂獨往廬山布水臺,經三載,後始往袁州蒙山,大唱玄化。初名慧明,以避師上字故名道明。


以上兩條資料表明,慧明少年出家永昌寺時法名“道明”,“依忍禪師法席”改為“慧明”,由“慧”代替了“道”,而保留末尾的“明”,就像六祖保留“能”一樣。慧明在大庾嶺慧能處得法後,為了表示對六祖的尊重,在法名上採取避諱的態度,恢復舊名“道明”。


由此可見,道明禪師,法號惠明,或慧明,敦煌本《壇經》亦作“惠順”。


三、道明禪師生卒年考


惠明禪師的生卒年的考析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查閱了大量禪宗典籍、燈錄,均無果,幾欲放棄。後來,在閱讀《慧能大師傳》時,偶然發現一段文字——


慧能微微道:“求法者,殊不知是,汝是吾師弟子麼?”


老僧聞言,忙答曰:“老僧法名慧順,俗家姓陳,祖居鄱陽,現世乃陳朝高祖陳頊,老衲亦即高祖三世玄孫(注:應為高祖陳宣帝孫),吾出世未及三載,陳朝遂滅。吾長成,事隋為三品將軍”⒃


史載:公元588年秋,隋軍51萬人分8路出師,水陸並進,準備伐陳。。可是,陳朝的君臣們則妄圖依仗“金陵王氣”和“長江天塹”,依然“奏伎縱酒,賦詩不輟。陳將屢請迎戰,陳後主都沒有答應,只是一個人日夜啼哭。直到隋軍已形成包圍金陵之勢,陳後主才輕率決戰。當韓擒虎從新林進軍,任忠迎降,引韓擒虎的部隊直人朱雀門。陳後主倉皇隨10多名官人出景陽殿,自投於枯井之中。“既而軍人窺並,呼之,不應,欲下石,乃聞叫聲;以繩引出”,被俘投降,589年1月22日(禎明二年五月初一日)陳亡。


依《慧能大師傳》第八十一章所載“吾出世未及三載,陳朝遂滅”推論,道明祖師出生時間當為南北朝陳朝至德四年,隋開皇六年(586年)。


道明禪師父王陳叔儼時年十六歲(陳叔儼,字子思,母徐姬,高宗陳頊第十五子。約生於太建四年,公元570),祖父陳宣帝陳頊逝世四週年。伯父陳後主陳叔寶三十三歲。


中國禪宗四祖道信大師六歲(580-651),慧安禪師(582—709)四歲,與明師、神秀並稱禪宗五祖弘忍門下三大高僧。俗姓衛,荊州枝江人。武后徵至輦下,待以師禮。


據《宋高僧傳卷·唐袁州蒙山慧明傳》第三十雲:釋慧明。姓陳氏。鄱陽人也。本陳宣帝之孫。宜春太守秦琢奏諡號焉。


又據清康熙九年《袁州府志》卷四地理志載:“長壽二年(693),袁州刺史魏元表(字秦琢)遷州治出城東北二百步。”可見,秦琢任職袁州(今宜春市)期間約在長壽二年前後。假定秦琢長壽二年當年到任,道明祖師圓寂應於當年或前一年。


根據諡號的相關制度,筆者以為確定為前一年較妥,即長壽元年(公元692年)。


諡號的形成,傳統說法是西周早期,即《逸周書·諡法解》中提到的周公制諡。但是近代以來,王國維等根據金文考釋得出的結論諡法應當形成於西周中期的恭王、懿王階段,這一說法得到廣泛認同。周王室和春秋戰國各國廣泛施行諡法制度,直至秦始皇認為諡號有"子議父、臣議君"的嫌疑,因此把它廢除了。直到西漢建立之後又恢復了諡號制度。


大臣的諡號是朝廷賜予的,一般由禮部(禮官)主持,在皇帝同意的情況下賜諡。諡號,就是王、公、卿、大夫(自漢代起則是皇帝、大臣、親貴、士大夫)死後依其生前事蹟給予的稱號。


所謂諡號,就是用一兩個字對一個人的一生做一個概括性的評價,算是蓋棺定論。


除了正式的諡號外,也有私諡。私諡始於東漢。私諡不出於朝廷,而由門人、故吏為著名文士學者所立,如東晉陶淵明的私諡是靖節徵士,北宋林逋的私諡為和靖先生,世稱陶靖節、林和靖。宋明時期私諡也屢見不鮮。


但社會名流,具有全國性影響的人物,還是由地方官向朝廷奏請,禮部(禮官)主持,皇帝賜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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