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2 《科學大家》專欄|一名腫瘤科醫生的自述:我是醫生,我也不是藥神

這裡有

最前沿的科學

新聞

最精彩震圖片

全文字數:3769

閱讀時間:12分鐘

《科学大家》专栏|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

導讀

其實,人民群眾心中的“神藥”很簡單,只要能夠治好疾病的,就是神藥。而我心中的藥神是有真本事、只要為了患者的利益,能夠承擔任何風險, 把科技發展的最新成果開發的藥物分發到患者手中,沒有厚此薄彼,充滿愛心,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人。

出品 | 新浪科技《科學大家》

撰文 | 劉曉健 復旦大學附屬腫瘤醫院 化療科副主任醫師,碩士研究生導師,微醫“健康號”特約專家

最近,《我不是藥神》火爆網絡,電影的情節讓我想起了一件事。小時候我曾經遇到一個家庭,家貧沒錢給孩子看病,父親索性不聞不問,其實他的內心也十分憂愁,天天借酒消愁,等待奇蹟發生。父親一喝酒便對病孩拳腳相加,村長有時候看不下去了會常常來看望孩子,有時會把孩子接到自己家住幾天。後來父親卻愈加過分,竟然不管不問。如果我沒記錯,這孩子得的就是慢粒白血病,最適合吃《我不是藥神》裡的“格列寧”,如果他還活著,現在應該51歲,和我一樣大。從那時起,我便暗下決心,以後要當一名科學家,研究疾病和“特效藥”。

後來,我通過努力學習,考上了醫學院,就這麼一步一步成為一名血液腫瘤方向的醫生。我不敢怠慢自己的工作,更不能怠慢和我一起工作的臨床研究醫生們,同樣我必須對患者無微不至,因為我不是藥神,我是一名醫生,我是分工協作中攻克科學難題的一份子,我需要和他們在一起工作 ,去研究疾病和拯救患者的藥物。

《科学大家》专栏|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

何為醫生

醫生,是掌握醫藥衛生知識,從事疾病預防和治療的專業人員的統稱,古代稱為大夫或郎中。現在中國北方人稱醫生為“大夫”,按照這個定義,醫生掌握醫藥衛生知識,專業從事疾病預防,似乎離“藥神”不遠了。

我國常常把醫生翻譯成“Doctor”, 我們再看看維基百科是怎麼對“Doctor”定義的:“Doctor”內涵非常豐富,是學位的名字,有醫學博士、神學博士、理學博士、哲學博士等,看來似乎也離“藥神”不遠了。其實,西方國家的醫生叫“physician”,指內科醫生,而外科醫生叫“surgeon”。大多數physician/surgeon掌握很小一部分專業的醫藥衛生知識,多數在社區裡一輩子給病人看病。是我們把“醫生”看成“Doctor”了。

中國文化博大精深,元帝國之前,漢文化的發展水平非常先進,我們在史書上看到華佗、孫思邈和扁鵲等,都不外乎叫“食醫、疾醫、金瘡醫”等等,分科很細,是一種以治病為謀生手段,是職業,這從一個側面反映那些時代我們本來就有德先生和賽先生,做什麼事情是什麼就是什麼。

南海一戰,宋亡後,醫生的職業性質下降了,官本位增加了,南方叫“郎中”,醫師是給皇室做健康侍衛的那群人,北方更厲害,叫“大夫”,只不過“大”改成了“dai”的發音,有治國平天下的意味。目前我國北方還叫大夫,南方不叫郎中了,因為有點江湖郎中,醫術不精確到處撞騙的意思,現在南方都叫“醫生”。說了這麼多醫生的定義,我想說,醫生應該回歸看病本職工作,不要當“大夫”,更不要去當“郎中”,不要存心去當官,想著平天下,我們用藥是治病、是職業,我們不是藥神,所以我喜歡別人叫我“醫生”。

《科学大家》专栏|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

何為藥神

“藥神”顧名思義,發現、發明、創造和分發藥物給使用者的“神仙”。那麼誰可以稱得上“藥神”呢?是神農嗎?是扁鵲嗎?是羅氏、阿斯利康,抑或輝瑞(這些是世界上知名的製藥公司)嗎?是的,他們參與發現、創造一些藥品,但它們的藥品自己不能“分發”,而是要通過行政機制後在市場上流通,以這種形式“分發”。那麼誰掌管這些行政機制呢?《我不是藥神》裡的那位公安局長嗎?感覺上電影裡這位大人雖然強硬而決絕,但他的語氣裡也有一些無奈,他不管分發。

醫生也不是藥神,醫生應該是一種職業,專門治病,不負責發現和發明新藥,不負責創造新藥。我國第一個牛胰島素的人工合成,是中科院生物化學研究所、北京大學、中科院有機化學研究所成功協作完成的,並不是醫生。醫生開藥是分發藥品過程的重要環節,但不是全部,因為醫生的處方權是有限制的,不是什麼藥都能開,也不是開了這個藥醫院裡就會有,所以看來醫生也不符合“藥神”的特徵。

在《我不是藥神》裡,勇哥坐牢了,他也不算藥神,他只是想活下去的人之一。看來藥神要到大雄寶殿如來或觀音像的兩側去找尋了。

誰更接近藥神

世上本無藥神,有人說他是藥神,有人說他不是藥神是騙子,說得多了,就以為世上真有藥神。其實世界上沒有人能夠稱得上“藥神”,但是有更接近“藥神”的人或組織。在有些國家,政府的引導和策略實施起決定作用,指揮一些重要的人和機構去發明藥物並分發藥物,這一點上我看印度政府最突出,政府出面為藥物的仿製開綠燈,生產正版藥的找上門來也不行,要不就打國際官司,這些都是政府搞定,所以很多患者真從中得到了“救命”的藥物,救了命,但印度政府真的接近於“藥神”的稱謂嗎?這樣做,造成了印度至少在100年之內都不會自己研究一個新藥出來,還挫傷了其他組織研發新藥的積極性。

美國的FDA一部份工作是負責審批藥物的臨床研究和藥物的上市,藥物發明了後能不能在人體做試驗,試驗成功後能不能生產並賣給病人,起到行政關鍵作用,算是接近藥神稱謂。但是神是什麼都乾的出來的,不是有人經常說嗎,“咦,這也行,真是神了”,而FDA發個批文要遵循好多國內外法律、科學論證,還要承擔推動科技革新(提供新藥研發動力)的重任,不是那麼隨心所欲的。另外,FDA的腐敗應該存在,因為“人性的弱點”使然。

大家其實都希望做個藥神,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只是神不是那麼好當的,首先要有真本事,而且當了就要負責,還要承擔風險。說到這裡,已經很明白為什麼找不到“藥神”了,因為“有真本事,還要敢承擔風險”, 甚至為了解救芸芸眾生,不惜丟到自由或生命,這種人太少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勇於擔當是我國本屆政府的關鍵詞,黨的十八大以後,接近藥神的人和事會越來越多,這部電影能夠上映,就是擔當,就是信號,那些把“人性的弱點”作為自己行事規則的弟兄們,你們可要小心了 。

為什麼我們需要藥神

人民群眾心中的“神藥”很簡單,只要能夠治好疾病的,就是神藥。而我心中的藥神是有真本事、只要為了患者的利益,能夠承擔任何風險, 把科技發展的最新成果開發的藥物分發到患者手中,沒有厚此薄彼,充滿愛心,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人;那些“彼德們”,他們潛心基礎醫學,不求名利, 享受平凡,也是我心中的藥神,而那些為了名利,在研究和開發中弄虛作假,絕對不是大家心中的“藥神”。

大家都看到,我國目前還存在看病難、藥價貴和各地區報銷政策不一致等諸多問題,雖然我們已經採取了很多措施,取得了一些進步,但是問題還是存在。其實印度這樣的發展中國家也存在類似的問題,他們的計算機產業、藥物設計和合成技術世界領先,他們有更好的技術條件生產高質量的仿製藥,讓仿製藥以低價直接進入市場,救治了不少患者,但是從法律層面上,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在世界範圍內,由於原研藥開發成本太高,印度的做法對各方開發藥物的積極性是不小的挫傷。

歐美國家在幾十年前也存在類似的問題,隨著人民整體教育水平的提高,社會發展水平到了一定階段,衛生健康的保障體系的健全,特別是商業保險產業的巨大發展,患者被全面覆蓋,用了很貴重的靶向藥物也不用自己掏錢,這是他們的優勢。雖然這可以讓資金自然流向開發藥物的真正的科學家的研究經費裡,老百姓又能用到救命藥、放心藥,但是這些歐美國家的財政卻不堪重負,他們也在竭力設法解決這個問題。

所以我們不能照搬歐美國家的這種模式,應該有所為、有所革新,這需要大家參與,群策群力,做好科學的調研,果斷採取措施,達到我們追求的最佳狀態。

《科学大家》专栏|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

費城染色體

在《我不是藥神》這個電影中,這個藥的確能夠救很多患者的生命,原理看起來不復雜,但是傾注了多少科研人員的心血。簡單地說,我們人類一般有23對、46條染色體,其中9號染色體的長臂一部分斷了,22號染色體長臂一部分也斷了,這兩個斷掉的小段染色體換了位置接好了,使得22號染色體上形成了一個融合基因,這個基因表達的蛋白質可是讓粒細胞分裂個不停,一點都不像正常的粒細胞那樣,分裂是按照身體需要來啟動和停止的。這個現象是彼得醫生很早就(病理學家,家住費城郊區)發現的,後人稱這個異常的22號染色體叫費城染色體 。

後來藥廠投入超過50億美元來開發對抗這個染色體表達產物蛋白的藥物,這在當時應該是一筆鉅額資金,這個藥物經過美國FDA基於II期臨床試驗的研究結果批准上市,定價3500美金一盒,確實收到“奇效”,好多患者的生命得以救治。在商業保險發達的那裡,他們的病人吃得起。而印度呢?沒辦法,就自己仿製,只要不違反印度的法律就行。問題是這件事情被我國廣大的患者朋友弄了個清清楚楚,他們知道了這個藥能治得好這個病,可是老百姓中有的人能吃到勇哥的藥,有的人吃不到,我們就看到了公安局長那焦慮威嚴的臉,就看到了故事一點一點鋪開。

黨的十九大勝利召開,作為一個醫生我在邊疆支邊,週末節假日也不曾休息一直忙碌,但我聽到最好的消息是政府很重視藥價、審批、創新、市場和醫院這些節點的調控,已經在2015年決定國外進口藥品實行零關稅政策。這樣能否在資源短缺時讓老百姓能吃上藥,我們拭目以待,至少進步是顯而易見的。

我是醫生

我也當過病人

我不是藥神

我是醫生,醫生的職責就是看病,我們千萬不能認為自己是神,我們需要做的是探究茫茫宇宙中那些神秘的提示,去猜測、假設、評估和發現那些臨床症狀背後的秘密。我們在這種啟示下,和別的奮鬥者們分工協作,社會的每一次大發展無不是人們分工協作所推動的。救命藥的開發研究需要包括基礎研究人員和臨床研究人員的參與,藥物的監察和審評機構也是重要的組成部分,藥廠的研發部門是他們的主要活動場所。

臨床醫生負責看病,對研究人員提供臨床需求和假設,但是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看病。藥物的臨床研究人員主要也是由有醫生資格的人員組成的,他們應該不參與臨床日常診療工作,但保持和看病的臨床醫生密切聯繫,以保證藥物臨床研究質量。看病的臨床醫生有自己的專業方向和團隊,這個團隊都是優秀的轉化醫學的傑出人才,領導這個團隊的臨床醫師應該有自己的轉化醫學實驗室,臨床研究醫生也可以在他的領導之下分工工作,這樣的架構,使得臨床藥物的開發研究保持多快好省的態勢。

再好的組織結構,都不如其成員的誠信和智慧,團隊成員都是“人性的弱點”不能再弱的人組成的,如果有更多的勇哥,如果有更多的彼得,我們才能更接近“藥神”。我們的文明史不過1萬年,我們可能還要發展幾億年、幾百億年,我們對人類充滿憧憬,沒藥吃在將來真不算什麼,都好解決。眼下呢,作為一名醫生,應該做好的本職工作就是看病,就是發現問題、提出問題、初步研究問題,為臨床研究人員和其他藥物研發人員提供清晰的需求和假設,大家都做好做分內的事,我們老百姓一定能“吃上藥”!

《科學大家》專欄投稿郵箱:[email protected] 來稿請註明姓名、單位、職務

《科学大家》专栏|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科学大家》专栏|一名肿瘤科医生的自述:我是医生,我也不是药神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