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醜陋的世界,真實的自我

第一次用心去拜讀加繆的作品——《局外人》。“今天,媽媽死了。也可能是昨天,我不知道。我收到養老院的一封電報,說:“母死。明日葬。深致哀悼。”這說明不了什麼。可能是昨天死的。

”匪夷所思的開頭,卻把我帶入了思考,主人翁默爾索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連媽媽的死,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能描述的如此清淡,甚至都不知道她具體的死亡時間,是冷漠還是麻木不仁?帶著這些疑問,我繼續讀了下去。

《局外人》:醜陋的世界,真實的自我

加繆


  • 1.冷靜而深沉的愛

母親的葬禮在馬朗戈舉行,默爾索只向老闆請了兩天假,去參加母親的葬禮。在葬禮上,他沒有掉一滴眼淚。當有人問他想不想看母親最後一眼的時候,他的答案是堅決而否定的。當被問及母親的年齡時,他也不知道她到底多少歲。

母親的一個朋友,都會因為母親的離去,而在葬禮上哭泣。而默爾索,作為死者唯一的兒子,卻沒有絲毫悲傷的情感,在大家看來他是麻木不仁的,更確切的說,他根本不愛他的母親。

然而,事實並非像大家所看到的樣子。默爾索深愛自己的母親,他的愛冷靜而又深沉。

當默爾索因殺人而入獄後,書記員問他愛不愛他的媽媽時,他的答案是“愛,和所有人一樣。”他確定,如果生命可以選擇,他更希望媽媽沒有死。

母親的死,使默爾索悲傷到了極致,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範圍。他選擇了用肉體的滿足來麻痺自己,讓自己更快忘記母親的離去。於是他和女友去了海邊,看了喜劇電影,還上了床。

我跟他解釋說我有一種天性,就是肉體上的需要常常使我的感情混亂。安葬媽媽的那天,我太累了,也非常困,以至於我根本沒有意識到周遭發生的事情。

這段話足以說明,對於母親的離去,默爾索是悲痛的。但是人死不能復生,他不過是比別人看的更透徹,活的更真實而已。母親的離去,屬於正常現象。就像阿薩拉馬諾的狗,它真正的毛病是衰老,而衰老是治不好的。

默爾索理解母親在晚年找一個“未婚夫”,玩“從頭來過”的遊戲。養老院裡,一個個生命行將消逝,而那四周包裹著它的黑夜,如同一場憂傷的間歇。如此接近死亡的時刻,媽媽也該感到解脫,並準備好把一切從頭來過了。沒有人,沒有人有權利為她哭泣。

人生的路很漫長,沒有人應該為死去的人去悲痛,即使是自己的母親也一樣。何況,母親是正常的衰老而離去,即便死,她也很幸福。對母親而言,死亡又何嘗不是一種解脫呢?逝者長已矣,生者當自強,默爾索明白這個道理。

  • 2.從局外人變成局內人

默爾索對人對事,都是可有可無的樣子。當女友瑪麗問他,願不願意和她結婚的時候,他的回答是怎麼都可以;當老闆想讓他去巴黎工作時,他怎麼都行;當雷蒙希望和他成為朋友的時候,他覺得是不是朋友無所謂。一個徹底的局外人,彷彿這一切都和他沒有一丁點關係。然而,人活在世間,沒有誰能徹底的孤立自我,獨善其身,成為一個真正的局外人。

默爾索接受了鄰居雷蒙的邀請,帶女友瑪麗來海邊度假,本是愉快的一天,然而他卻殺了人,死者是雷蒙情婦的哥哥,一個阿拉伯人。原本毫無關係的局外人,卻變成了局內人。

雷蒙認為,情婦亂花錢,用自己給她的錢吃喝玩樂,不懂得尊重她,於是想方設法地羞辱了情婦。而情婦的哥哥,為了報復雷蒙,跟著他們到了海邊。當默爾索獨自返回海邊時,那個阿拉伯人向他掏出了刀,在太陽的作用下,他開槍打死了那人。阿拉伯人死後,不知是什麼原因,促使他衝著他的屍體又開了四槍。

《局外人》:醜陋的世界,真實的自我


  • 3.荒謬的世界,沒有人正真關心默爾索因何而殺人

默爾索殺人後,被拘捕了。可荒唐的是,經過多次審訊,焦點都在參加媽媽葬禮時,默爾索沒有一丁點悲傷,甚至沒有掉一滴眼淚。沒有人真正想知道他因何而殺人。

正像律師所說的,“說到底,他到底是被控埋葬了他母親還是被控殺了人?”

在法庭上,沒有人關注默爾索犯罪的細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與之毫不相干的媽媽的死,甚至傳送證人都是為了坐實他是一個“異類”。的確,默爾索是殺人了,但這似乎毫不重要。在眾人看來,他真正的罪名不是殺人,而是媽媽葬禮上他是多麼冷漠和無情,沒有掉一滴眼淚;而是他沒有活成世人所接受的樣子。案件的最後,默爾索被判處了死刑。

我沒有時間,因為庭長用一種奇怪的方式對我說,要以法蘭西人民的名義在一個廣場上將我斬首示眾。這時,我才感覺自己認清了在所有這些臉上讀到的感情。我確信那是一種敬重。

“法蘭西人民的名義”是具有諷刺意味的,多麼冠冕堂皇,多麼可笑滑稽。因殺人而被法庭指控,卻因為“在母親下葬時沒有哭泣”,被判處死刑。我很難想象這兩者到底有什麼關係,難道默爾索所生活的社會里,任何不在母親葬禮上哭泣的人,都有可能被判處死刑?唯獨死亡,才能讓他們覺得默爾索值得敬重嗎?

那麼多年來第一次,我有一種想哭的愚蠢衝動,因為我意識到所有這些人是多麼憎恨我。

默爾索遵從自己的內心,不願意去偽裝,也不願意去假意合群。沒想到,自己無慾無求,不去逢迎,不去招惹別人,活出真實的自我,到頭來所有人都憎恨他。

《局外人》中,加繆所塑造的社會是荒謬的,所有人都披著虛偽的面具,認為自己是善良而高尚的。可當他們摘下面具,露出真實的自我,他們的面容是多麼醜陋。他們容不下默爾索,容不下和自己不一樣的人。或許,在他們看來,默爾索是怪人,他的存在本來就與社會道義相違背。因此,他們用正義和高尚的名義,將默爾索送上了斷頭臺。

《局外人》是具有諷刺意味的。默爾索的種種行為看似荒謬,不近人情,實則正是他用來抗擊這個荒謬世界的武器。突然想起契訶夫筆下《裝在套子裡的人》。兩部作品的共同特點是,主人翁都在塑造自我的世界,不與外人接觸。但不同的是,默爾索並非因害怕新事物,恐懼變革,而把自己的內心封裝起來;相反,他是因比別人看的更透徹,更理性,用自己的方式來與世界相抗衡,才活在自己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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