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意濟南(散文)

濟南,歲月在不停的穿梭中伴你走過了兩千多年,詩意,伴隨著歲月走過了兩千多年,2012,我站在歲月的門口向裡看,一半是水墨的山水泉閣,一邊是華麗的長短韻律。

詩意濟南

康傳綱

詩意濟南(散文)

一、尋尋覓覓總是詩

尋找詩意,用堆滿瞬間之絮的眼神開始搜尋,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從有到無,又從無到有。看到無數高樓低樓磚房土房,無數亭臺樓榭石橋木橋,看到無數舊路新路磚路石路,看到無數拆了蓋蓋了拆的揮霍的空間,看到無數新修的殿閣與廟堂;看到無數倒下的古典與新起立的古典,看到無數倒下的現代與新起立的現代,無數倒下的浪漫與新起立的浪漫,無數倒下去的後現代與新起立的後現代;我還看到了山水派的壁畫,看到了菲菲派的夢囈,看到朦朧派蕭瑟的琵琶,看到象徵派雕花的油傘。

尋找詩意,用攬夢欲眠的思緒剝開層層楊花點綴的水面,卻是無數的喧囂噴湧如泉,美女帥哥們紛紛趁著天氣走上街頭,牛仔短褲下筆直的長腿倒影于山光水色中為之加溫洗塵,明媚的天色下,冉冉升起的不僅是啟明星,還有烤肉串的青煙渺渺,如香爐日照,又如玉暖藍田。

尋找詩意,那山那泉那水那河那江湖那斷橋那溪亭那藕花……。尋找詩意,那四季分明的年月、那嫋娜多姿的浣女、那烏篷船邊的眺望,那柳色的街巷……。

詩意的濟南,僅存於泉城廣場的泉標嗎?僅存於趵突泉的雲霧嗎?僅存於千佛山佛陀的手指嗎?僅存於黃河九曲的蜿蜒嗎?僅存於落日之快門簇就的夕照嗎?僅存於留聲機擱置的韻腳嗎?僅存於城牆下整齊方磚碼起的陰森的格律嗎?僅存於東荷西柳拼命傳達給世人的支離破碎的抽象嗎?

四季分明?可是我卻聽久了濟南的冬,那是一個叫老舍的滿族人送來的優美旋律。我從中學課本上、從詩意的圖畫上看到了,從標準普通話的錄音中聽到了,這個叫老舍的人真的送給了濟南這樣一張好名片。很多人是因為老舍,才知道了濟南。濟南的冬天,肅殺的北風送來的不僅是白草,或許還有白雪,還有寒霜。湖上落雪的聲音,在午夜的睡夢中把我驚醒。白天,看到的是遠方的皚皚白山和眼前掛滿冰雪的青翠松柏。


四季分明?可我卻熟悉了濟南的秋。又是老舍寫到:“秋,濟南由古樸的畫境轉入靜美的詩境中了。這個詩意秋光秋色是濟南獨有的。上帝把秋和冬的藝術全賜給了濟南。秋和冬是不好分開的,秋睡熟了一點便是冬。”是這樣嗎,瑟瑟的秋風真的是為客人預備的嗎?轉瞬即紅的紅葉,不應該為時光的倒置再留點什麼嗎?何處的畫境,能這樣永久地轉為詩境?怎樣的詩意,又是濟南所獨有的?秋和冬的藝術又是怎樣的?秋睡熟了一點便是冬?那麼冬睡醒了會變成春嗎?


四季分明,可我卻依戀了濟南的春。風喚醒了冬,喚起了漫天柳絮,如冬之白雪,送大地滾滾白塵,隨著孔雀開屏之翅的靈動而飛揚,瀰漫整個山川湖泊。淡綠的畫卷,展開在天地的呼吸裡,把塞北的風沙吹回去,送來了歸雁與鮮花。小荷才露、吹面不寒、水筕牽風,在湖邊看一眼風景,人生的詩意便又象不朽的輪迴那樣撲面而來,此時,有誰還在乎是腰纏萬貫還是一無所有?

四季分明,可我卻焐熱了濟南的夏。夏天那無處躲避的熱浪裡,不時透過一絲雨的清涼,讓人沁徹心扉,也告訴人們:雨,即將到來。喜歡在響午時分,坐在古槐下的石凳上,用清冽的泉水沏一壺清茶,品一絲清涼。喜歡在悠悠月華下,煮一壺濁酒,醉笑清風。夏天了,這是荷與柳的世界,“十里荷花九里紅,中間一朵白松松。”不對,還有十里的柳色, “三山暮鼓荷香散,五寺晨鐘柳色移。”柳色移到了外邊又移回來,荷香移到外面又移回來,我身彷彿遠離這柳色,又彷彿深在其中,而始終改變不了的,是記憶的深處的曠古詩意。

今夜,月華滿地,嫦娥與吳剛在看人間詩境。今夜,瘋狂的詩意迎面而來,匯入2012的黃河,奔向大海。

詩意濟南(散文)

二、宋朝,給了濟南兩位詞聖

她,名揚千古了很久,如今,我凝視著她的畫像,那是一位絕世美人,美得令人窒息,美得令人傾倒,她,就是那個在水一方的佳人嗎。我不時相信,又不時懷疑,反反覆覆地問自己:“這是她嗎?”

曾經有專家考證,她並不漂亮,完全不如她的畫像那樣美麗,甚至可以說有點醜。但這絲毫不妨礙我的認定,畫裡的她,我寧願就是歷史的她,一個詞冠古今,婉轉瑰麗的女子,怎麼會不是一個絕世美人呢?如果相信佛家的轉世輪迴,她,應該就是漢朝的卓文君,唐朝的薛濤,明朝的柳如是。而到了清朝,她就成了神,她是瀟湘妃子,她,自號易安,被譽為古今第一才女,在詞壇中獨樹一幟,而她的“尋常語度八音律”,也寫滿了濟南風景。

這是一闋《如夢令》:“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

如夢、如夢,殘月落花煙重。如夢一樣的小令,被她用生花的妙筆演繹成了經典。溪亭,是哪座亭呢?是今天明水西麻灣邊上的小亭嗎,是如今百脈泉邊上的小亭嗎?在日暮之溪亭沉醉,多麼美好的回憶!想必那一場沉醉,亦是與一般的才子佳人,暢談音律和詞章,縱論古今,指點江山之後的沉醉;想必那一場沉醉,亦是與閨蜜們一起談人生談愛情談風月之後的沉醉。醉到不記得回家的路,搖著蘭舟闖入了一片蓮花之中,蓮葉田田,蓮花漫漫,魚戲蓮之東,魚戲蓮之西,魚戲蓮之北,魚戲蓮之南。幾位少男少女被一大片蓮花困住了,奮力搖哇!奮力搖哇!把一灘的鷗鳥和鷺鳥驚起來,飛向了日暮的天空,飛向了溪亭的遠方。

那一年,宋帝國正值盛衰交替的重要年份,北方的強悍遊牧民族正威脅著帝國的北鄰遼國,她的父親在遠離濟南的汴京做官,把她和母親妹妹放在濟南—明水。第二年,她趕去了汴京,與家人團聚,又嫁給了趙明誠。然而,政治上一場風暴正在襲來,她的父親正值其中,三年後,那位只會花鳥金石的徽宗皇帝,用他那著名的瘦金體把她父親名字刻在了黨人碑上,父親革職下獄,而她也被遣返回鄉—明水。

而這,卻成就了她又一闕如夢令:


昨夜雨疏風驟,濃睡未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


又是一闋如夢一樣的絕美小令,絕美得讓我們分不清她究竟是醒著還是在夢中,這一闕被譽為千古絕做,轟動朝野。就是這首詞,使得趙明誠日夜做相思之夢,“昨夜三更雨,臨明一陣寒。海棠花在否?側臥捲簾看。”

昨夜,是那一天的昨夜還是今朝的昨夜?雨疏,是花瓣雨還是相思雨?風驟,是桃花風還是鯉魚風?濃睡,濃睡如何有夢?殘酒,是相思的冷酒嗎?相思的酒,靠一場濃睡如何消得?經歷了一場風吹雨打,園中的海棠是否花瓣零落?急急地向“捲簾人”詢問。“卻道海棠依舊”,依舊的究竟是海棠還是佳人自己?暮春時節,況且又是一夜風雨,海棠花還依舊? “應是綠肥紅瘦”,“綠”字指滿城之綠還是滿枝之綠?“紅”指洛陽之紅還是汴京之紅?傷春的情思,不需直言,不假雕飾,卻更令人心動,“短幅中藏無數曲折,自是聖於詞者。”。

“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上蘭舟。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閒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

這是她的一闋《一剪梅》,一剪寒梅,幾度寒秋。蘭舟還是那葉蘭舟,溪亭已經變成了西樓。連綿的白雲悠悠而來,又悠悠而去。雲中的錦書,卻是由南飛的雁字帶來,來時已是晚間,月光灑滿西樓,也灑滿她的思緒。花自飄零,同樣的人自飄零,水自流伴著時光自流。一種相思,盼著兩處的閒愁相同。無計消除,要消除的此情,是人間最美之情,也許根本不需消除,也不願消除,你看,這情剛剛溫柔在眉頭,卻又延綿在心頭……

濟南的秋風年復一年地吹來,喚起了年復一年的閒愁。此時的閒愁,與幼安的愁又有何不同?

“楚天千里清秋,水隨天去秋無際。遙岑遠目,獻愁供恨,玉簪螺髻。落日樓頭,斷鴻聲裡,江南遊子。把吳鉤看了,欄杆拍遍,無人會,登臨意。

休說鱸魚堪膾,盡西風,季鷹歸未?求田問舍,怕應羞見,劉郎才氣。可惜流年,憂愁風雨,樹猶如此!倩何人、喚取紅巾翠袖,搵英雄淚?”

這是一闋《水龍吟》,此時的幼安象潛於水底的龍那樣,不被重用,發出了沖天的長吟,訴說著萬古的哀愁。楚天的千里清秋,與濟南的玉簟之秋自然不同,而幼安眼裡的楚天清秋,又放佛是故鄉的清秋。人的一生都是屬於故鄉的,無論你是在天涯還是在海角,這是人生的一個定律,此時的他,身在故鄉之外,卻又分明置身故鄉之中。幼安南歸已八、九年了,卻投閒置散,不得遂報國之願。偶有登臨瀏覽之際,一抒鬱結心頭的悲憤之情。賞心亭在健康城西下水門城上,下臨秦淮,盡觀賞之勝。北望是江淮前線,效力無由;帝國懶散的落日照著養心亭,也照著此時悲壯的幼安。再遠即中原故鄉,收復無日。南望山河雖好,無奈僅存半壁;朝廷主和,志士不得其位,既思進取,卻力不得伸。以上種種,是恨之深、愁之大者。借言遠山之獻供,抒寫內心的擔負,而總束在 “登臨意”中。“落日樓頭”,夕陽快要西沉,孤雁的聲聲哀鳴不時傳到賞心亭上,更加引起了幼安對北方故鄉的思念。他看著腰間空自佩戴的寶刀,悲憤地拍打著亭子上的欄干,可是又有誰能領會他這時的心情呢?

“斷鴻”是失群的孤雁,幼安渡江淮歸南宋,原是以南宋為自己的故國,以江南為自己的家鄉,現在倒使得他自己覺得真的成了江南遊子了。別說鱸魚切碎了能烹成佳餚美味,西風吹遍了,不知為鱸魚之美味而辭官的張季鷹已經回來了沒有?只為自己購置田地房產的許汜,應該慚愧去見才氣雙全的劉備。可惜時光如流水一般過去,幼安真的很擔心風雨飄蕩中的帝國!可是這樣的情思有誰能夠體會?叫誰去請那些披紅著綠的歌女,來為我擦掉英雄失意的眼淚?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這是一闋《破陣子》,在夢中大破敵陣,好不酣暢淋漓。寫的卻是幼安一個青年時代的夢。“空餘濟南劍,天子署高名。”醉後看劍,看的是濟南之劍嗎?醉後寫夢,寫的是濟南之夢吧。夢中雄心壯志得酬,意氣風發,豪氣沖天,如琵琶弦曲,越奏越急,聲調幹入雲霄。可憐白髮生,滿含悲涼,將這場夢境盡數喝斷,壯志難酬的感慨破堤而出,浩浩蕩蕩,無邊無涯。幾莖白髮竟羈住了縱橫沙場的壯志野馬,怎不讓人感到又是悲憤,又是淒涼。他與金兵對峙的主要戰場是濟南,那就是他的濟南之夢啊!

易安幼安,濟南的二安,把濟南的詩詞事業推向了一個前無古人的高潮,而以後的來者,究竟在何年何月,又是何方人士,姓字名誰?

詩意濟南(散文)


三、把酒為君歌,濟南名士多

“新亭結構罷,隱見清湖明。跡籍臺觀舊,氣冥海嶽深。”這是杜甫的《登歷下古城》,有新亭、清湖、臺觀,遠處還有海嶽。當年詩聖遊歷濟南,看到如此情景,怎能不詩興大發呢?

“東藩住皂蓋,北渚臨清河。海右此亭古,濟南名士多。雲山已發興,玉佩仍當歌。修竹不受暑,交流空湧波。蘊真愜所遇,落日將如何?” 又是這位詩聖,重複著對濟南一遍又一遍的讚美--東方的州郡,立著官員的黑色蓬傘,這塊小洲,北面臨著清河。立於海右的這個歷下亭由來已久,而屈指算來濟南的名士也真多。看來這個歷下亭,就在現在大明湖裡的北渚亭附近,舊跡已經無處可考,現在就拿這個北渚亭當作當年的歷下亭吧。歌舞酒宴,詩人看到了雲和山,看到了官人們的玉佩,看到了亭下的修竹,看到了交互流去的河流裡的波浪,這樣的美景怎能不愜意?

“西湖已過百花汀,未厭相攜上古城。雲放連山瞻嶽麓,雪消平野看春耕。臨風舉酒千鍾盡,步月吹茄十里聲。猶恨雨中人不到,風雲飄蕩恐神驚。”蘇轍的這首詠北渚亭,又將詩聖的“歷下亭”翻了出來,西湖,是杭州還是濟南?這分明是濟南,又分明是杭州。而斷橋何在,雷峰塔何在?難怪同時代的黃庭堅也說到:“濟南似江南,舊見今不疑。”雲放連山,雪消平野,又是一番初春景象。讓我們臨風舉酒,讓我們步月吹茄,讓我們登亭放懷,縱情歌詠濟南的美好時光!

“柳花飛處麥搖波,晚湖淨鑑新磨。小舟飛棹去如梭,齊唱採菱歌。平野水雲溶漾,小樓風日晴和。濟南何在暮雲多。歸去奈愁何。”蘇軾也不甘落後,這闕《畫堂春》,是他描寫濟南暮春情景的。柳花,那自然是濟南的最大特色,每年柳花飛揚的時候,自然也是麥浪起伏的時節。明湖如一面剛剛磨平的鏡子,小舟上,蘭槳桂棹飛快地划動著,穿梭一般來來去去,船上的人們都一起唱著採菱的民歌。平野的水雲,小樓的風日,都洋溢著風和日麗的空氣,有了濟南這樣的好地方,人生還有什麼愁事呢?弟兄兩個,都被濟南的美景迷住了,對濟南縱情頌歌,而據我看來,還是哥哥稍勝弟弟一籌,這闕《畫堂春》,就比蘇轍的七律美了不少。

“山連嵩岱,疆分齊魯,濟南自古多奇月。”這是宋代詩人沈伯文的一闋《望海潮》的幾句,詞做得豪放瑰奇,把濟南而定地理特徵也概括地寫了出來。山連嵩岱,疆分齊魯,濟南的南山連著五嶽之首的泰山,又位於古齊國和魯國的分界點。地闊青袍輕似雪,山高紫蓋醉如泥,濟南自古多奇月,那是因為濟南的山奇、水奇、泉奇、柳奇,自然相映得月色也奇。

“洶洶秋聲明月夜,蓬蓬曉氣欲晴天。誰家鵝鴨橫波去,日暮牛羊飲道邊。”洶洶的秋聲,是大明湖、趵突泉洶洶的水聲吧,秋水之聲,裝點了濟南的白晝,更裝點了濟南的月夜,使濟南的月色變得清奇俊秀。

“荷葉荷花何處好?大明湖上新秋。紅妝翠蓋木蘭舟。江山如畫裡,人物更風流。千里故人千里月,三年孤負歡遊。一尊白酒寄離愁。殷勤橋下水,幾日到東州!”

這是元好問的一闋《臨江仙》,仙子臨江,自然仙境仙花相伴,情景別有不同。初秋的大明湖,正值“秋荷方盛,紅綠如繡,令人渺然有吳兒州渚之想”。“荷葉荷花”一綠一紅,在紅綠掩映之間,湖上泛舟之人之仙,那當然是十分愜意。 “千里故人千里月”,此時正值元好問攜家由濟南迴太原,與濟南相隔甚遠,借酒消愁,“一尊白酒寄離愁”,而僅以此舉還不夠,又借流水寄言,寄淚。李白有“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蘇軾“欲寄相思千點淚,流不到,楚江東”,都有如此風致。

濟南本土的名士本身就多,張養浩、李開先、李攀龍、鄒衍、墨翟、鮑照、伏生、秦瓊、房玄齡、于慎行。還有李白、杜甫、蘇軾、蘇轍、曾鞏、元好問、趙孟頫、王士禎、蒲松齡、老舍、季羨林、任繼愈、歐陽中石等,都先後在濟南生活遊歷過,都為濟南燦爛的星空增加了詩彩,成就了濟南獨特的人文環境和詩詞文化,當然,濟南的詩意同時也深深地洋溢著樸素的平民之風。

“儒中年最老,獨有濟南生。愛子方傳業,無官自耦耕。竹通山舍遠,雲接雪田平。願作門人去,相隨隱姓名。”這位最老的濟南無名儒生,還真有陶元亮之風,守得田畝,授業傳子,歸隱田園,自得其樂。這不也正是儒家“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精神寫照嗎?

還是元代王沂的《菩薩蠻》唱得好:“大明湖上秋容暮。風煙杖屨時來去。說與病維摩。可人秋水呵。自書盤谷序。和了停雲句。把酒為君歌。濟南名士多。”

詩意濟南(散文)


四、詩意山水兩相間

“一城山色半城湖”,山色與湖光相伴,成就了濟南的獨具特色的美,也造就了這麼多的吟詠文明。湖,是無瑕的明鏡;山,是青翠的歷山。這樣的青山碧水,江北唯獨濟南,山水碰撞出雄厚瑰美的長短句,熱情激烈又不失細膩柔媚。自然與文化在這裡交融積澱,造就了濟南永久的詩意,而濟南的詩意,又因為這樣的青山碧水而顯得自然清新。“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古今多少文人騷客,陶醉於濟南的大美,把酒臨風,揮毫潑墨,留下萬千傑作。而這些傑作,也造就了濟南的獨特風景。

又是那位元好問,他以清新頓挫、閒宛瀏亮、用俗為雅、變故作新的妙筆,描繪了濟南的匡山、華山、鵲山:

“匡山聞有讀書堂,行過山前笑一場。可惜世間無李白,今人多少賀知章?”。

“華山真是碧芙蕖,湖水湖光玉不如。六月行人汗如雨,西城橋下見游魚。”

“吳兒洲渚是神仙,罨畫溪光碧玉泉。別有洞天君不見,鵲山寒食泰和年。”

這三座不起眼的小山,在元好問的筆下變得得如詩如畫,是山成就了元好問的詩,還是詩成就了這幾座美麗的小山?

山色山色,可能是屬於泰山餘脈的緣故吧,濟南的山大都不高,但一座比一座秀麗,一座比一座詩意。

提到山,就不能不說歷山,濟南人都叫它千佛山。“山對濟南城,人言帝舜耕。登臨記秋晚,几案與雲平。”這座山正對著濟南城,當年舜帝曾在這裡耕耘,因此也叫舜耕山。晚秋的天空下登臨,人幾乎就與雲相平了。這座山並不高,海拔四百來米,但這足以蕩胸生層雲了。還是這座山,上千座佛像坐落在靠近山頂的地方,記錄著濟南獨特的佛教文化,也向濟南釋放著無盡的祥雲瑞氣。每次登臨,都有一種徹悟的感覺,而每次回到滾滾紅塵,又被濟南的湖光水色所吸引,身上再次沾滿塵世的風花雪月。

提到山,又不能不說靈巖寺,靈巖寺在泰山的後山,群山環抱、巖幽壁峭、柏檀疊秀、泉甘茶香、古蹟薈萃、佛音裊繞,不僅有高聳入雲的闢支塔,更有“鏡池春曉”、“方山積翠”、“明孔晴雪”。“草堂棲在靈山谷,勤苦詩書向燈燭。柴門半掩寂無人,惟有白雲相伴宿。”白雲相伴,靈巖苦讀,這是古代讀書人不太奢侈的夢想,而唐人薛令之的夢想在這裡可以實現了。“館娃宮伴千年寺,水闊雲多客到稀。聞說春來更惆悵,百花深處一僧歸。”唐代趙珈的這首,說來更加稀奇,他惆悵的竟是百花深處歸來的一僧。

濟南的山雖然不多,卻有齊煙九點之稱,詩鬼李賀的“遙望齊州九點菸,一泓海水杯中瀉”,被拿來濟南,指點了濟南的九座小山:“自鵲華而外,如歷山、鮑山、崛山、粟山、藥山、標山、匡山之屬,蜿蜒起伏,如兒孫環列,所謂‘齊州九點菸’也”。這些大大小小的山,構成了濟南的一城山色,也構成了綿綿的詩情詩意。

“七十二泉春漲暖,可憐只說似江南。”濟南最大的風景就是泉,泉是靈動的水,是神與佛永遠流淌的淚。正是有了泉,才使得濟南有了水,有了湖,有了北方城市少有的靈氣,有了賽江南的美譽。

群泉之首就是趵突泉。“雙御石碑前,趵突三竇美,盛世湧激湍,噴珠水瀾翻;鵲華秋色裡,平地湧玉壺,泉上濯塵土,盪舟大明湖。” 酈道元的水經注介紹到:“濼水出歷城縣故城西南,泉源上奮,水湧若輪,觱湧三窟,突出雪濤數尺,聲如隱雷。”

“趵突”本義為噴湧突奔,用在此處,用於此泉,後來這個詞成了專用名詞,專指趵突泉。趵突泉,號稱天下第一泉。“濼水發源天下無,平地湧出白玉壺。谷虛久恐元氣洩,歲旱不虞東海枯。雲霧蒸潤華不注,波濤聲震大明湖。時來泉水濯塵土,冰雪滿懷清與孤。” 趙孟頫的這首七律,成了千百年來人們詠吟大明湖的代表作,白玉壺一般的趵突泉,引來了多少文人忘情吟詠。清朝的二位風流皇帝也忘不了趕來湊熱鬧,“濟南名泉多,嶽陰水新瀦。其中敦巨擘,趵突與珍珠。”乾隆自恃為才高八斗賽過他人,而這首詠趵突泉,比起其他詩詞畢竟稍弱一籌,但皇帝親自題詩,卻為趵突泉增加了不少的人氣,人氣與詩意相輝映,形成了濟南的趵突文化。

“稷下湖山冠齊魯,官寮勝地有佳名。玉輪滾滾無時已,珠顆涓涓盡日生。”濟南,七十二泉的滾滾清流流出來的城市,甘甜清洌的泉水潤著它,雖歷經風雨動盪,卻飄不走、沉不沒,並且日趨煥發出生機與活力。只因了泉的靈性,才有了城的生氣,才有了城的活力,也有了無窮的詩意!

蛇不見,蛙不鳴的大明湖,更是濟南的象徵。久雨不漲,久旱不涸,湖上鳶飛魚躍,荷花滿塘,畫舫穿行;岸邊楊柳蔭濃,繁花似錦,遊人如織,遠山近水與晴空融為一色,猶如一幅巨大的彩色畫卷。堤柳夾岸,蓮荷疊翠,亭榭點綴其間,南面千佛山倒映湖中,形成一幅天然畫卷,明湖以它的秀美風姿贏得了古往今來眾多人士的詠贊篇章:“冬泛冰天, 夏挹荷浪, 秋容蘆雪,春色楊煙,鼓枻其中,如遊香國” ;“鷗鷺點乎清波, 蕭鼓助其遠 , 固江北之獨勝也。”到了這樣的勝境,怎能不詩意如潮?

山水勝境,詩意山水。

轉向千佛山和靈巖寺,我再次在佛前拱手問道:濟南的山水何意?濟南的詩意如何?

佛說:所謂詩意者,即非詩意,是名詩意。所謂山水者,即非山水,是名山水。

我頓悟:所謂山水者,即非山水,乃詩意也,是名山水。所謂詩意者,即非詩意,乃山水也,是名詩意。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