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評|《一次別離》:人性的期望、失望與希望

伊朗電影《一次別離》,上映於2012年,曾獲61屆柏林電影節獲金熊獎、最佳女演員和最佳男演員銀熊獎。豆瓣評分8.7分,屬於高分電影。


影評|《一次別離》:人性的期望、失望與希望


故事的題材其實很普通,通俗來說這就是一次離婚引發的風波。

故事的大綱是兩個官司:一個離婚官司+一個故意傷人官司,但因為作者對人性的觀察入微,再加上宗教背景,讓這個原本常見的故事透視出我們不曾思索過的問題。

“對於人性的善惡,我們該如何去分辨?是否可以通過這個人的地位、身份、宗教信仰,一點一點累計,然後得出判斷?”

納德是親人和朋友眼中的君子,他有原則,而且頑固的堅持自己的原則。但他撒了謊。瑞茨是虔誠的教徒,每一個生活中的小節,她都要以教義來考量。但她也撒了謊。

而我們都不知情,作為觀眾,我們一開始就陷入了作者埋下的陷阱——誰在撒謊?

我們都以為撒謊的只有一個,納德,或是瑞茨。

我們堅信,隨著一次一次的推敲,最終會證明我們懷疑的那個人是對的或錯的。

然而,僅僅分辨一次故意傷人的對錯並不是作者的目的,這不是一個法治紀錄片,無論電影的外套是如何天花亂墜,但最終萬佛朝宗,指向的都是人心人性。

作者通過一次一次的爭吵、爭執,展示著人物關係之間的信任與懷疑,於是作者就一層層地剝開這些可信與懷疑,讓觀眾看到,原來人性並不像我們想的那麼簡單,還有很多種可能。

特梅的家教老師一開始對納德是完全的信任,儘管她知道誓言的嚴肅莊重,也毫不懷疑地發了誓,這是她對人性的信任,她以為通過長時間的觀察,可以準確地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君子。西敏一開始就是對納德存在懷疑的,在家教老師發誓的時候,她就企圖阻止。隨後,在與女兒特梅的談話中,她透露了自己懷疑的理由。納德的女兒特梅對父親一開始就是心存懷疑的,這種懷疑來自於孩子純潔心靈的純潔,儘管她只是一個孩子,卻能敏銳地觀察到大人的一言一行。但是,由於感情的干擾,特梅對納德的懷疑是遲疑而猶豫,而且容易動搖的。而納德自己,無論是在敵人面前——瑞茨和她的丈夫,親友面前——妻子、女兒、家庭教師,還有中立並代表審判的法官面前,都是一致地表達,他沒有撒謊,他不知道瑞茨懷孕的事實。

你看,僅僅是第一個謊言,就交織著六對一的信任和懷疑。

原本出於納德此前言行上的有禮守則,觀眾也很容易相信納德是被冤枉的,但隨著西敏和特梅的懷疑,最後納德自己沉不住氣,給家庭教師的那個電話,徹底拆穿了自己的謊言。

那一刻,相信很多人都失望了!請記住這種失望,這就是作者想要告訴我們的,不要憑直覺對人性百分之百的信任,要推敲,要靠證據。

那麼接下來,似乎故事就應該結束了,納德承認撒謊,從法律上來說,他是故意傷人,接下來或賠償或坐牢,總之應該很快結束這個故事。但不是,因為納德讓我們失望了,不等於瑞茨就是可以的信任的。接下來,因為西敏的急於結束官司,導致了瑞茨的心理壓力急劇加大,這個總是像驚弓之鳥一樣驚慌可憐的受害者開始行為失常——原來,她也撒了謊。

得知真相之後,我對瑞茨是充滿同情的,甚至認為她情有可原,納德應該付這筆賠償金給她,因為這個孩子的失去的確與納德有直接關係(為了救納德的爸爸)。

那一刻,同情戰勝了理智。

然而,作者並不打算感情用事,用同情與人性的寬容來結束這個故事,因為從理智、法律,尤其是宗教上來說,瑞茨的這個謊言是不可寬恕的,因此在接近尾聲處,幾乎所有人,包括兩家的孩子在內,都知道瑞茨撒了謊。

觀眾再一次體驗了從信任到失望,再一次明白人性的多重和複雜。

電影的最後,是特梅將要告訴法官,父母離婚,她願意跟誰。

有人說過,最完美的電影講述手法就是環形敘事,從開頭到結尾,剛好是一個圓。

這部電影就是一個環形的敘事,開頭是法院,爭奪撫養權,結尾還是法院,決定撫養權。

這是一個開放性結尾,特梅的選擇有幾種可能性:從特梅的角度來看,她的父親固執刻板,缺乏同情心,還剛剛撒了一個性質惡劣的謊,她對父親應該是很失望的。所以,特梅有可能因為失望,離開納德。

但是,從父親向她承認撒謊,並幾次提到,如果她認為他有罪,他就願意認罪這一點來說,特梅會理解父親的犯錯,並對父親充滿同情,想要支持父親重新振作。所以,特梅有可能因為希望,留在納德的身邊。

特梅的選擇是什麼,不重要,因為通過這120分鐘的電影,作者已經教會了我們——

不要過於信任人性,也不要喪失希望。題外話:我對伊斯蘭宗教的教義一無所知,我對大部分宗教所知甚少,這可能是因為我的侷限,對未知的東西充滿擔憂,害怕會禁錮自己的天性。

從這部電影來看,我的理解只有一半是對的,過於虔誠的瑞茨看起來像個神經質,而只有信仰缺少教養的瑞茨的丈夫,魯莽又糊塗,信仰和虔誠都並不能使人完美,當然完美並不是宗教的目的和意義。但信仰的積極性也在電影中得到體現,因為有信仰,這個社會就像有著看不見的四壁,有了可依靠的東西,這裡的法律是可以依靠的,這裡的禮貌和修養是可以依靠的,這裡的親情是可以依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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