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若是要列舉上世紀我國的重大考古發現,估計兵馬俑、馬王堆是大家張口就來的。而說起最令人感興趣的,或許還當屬辛追夫人。馬王堆漢墓以及那副保存驚人的千年女屍,使大家對“辛追”這個名字印象深刻。說來耐人尋味,辛追夫人的知名度,早已遠超其夫君,人們幾乎全然忘了她老公叫啥了,而且也沒啥興趣想知道。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然而,就是這麼一個鼎鼎有名的歷史人物,前不久卻再次成了新聞人物,一度刷爆了網絡。因為,此前有消息爆料出,最新的研究成果顯示,千年女屍的名字可能喊錯了!

一文激起千層浪,“辛追”夫人要改名?

在2019年第41期的《三聯生活週刊》上,有一篇《馬王堆漢墓帛書,遲到的解讀和顛覆》的文章。短短的幾頁紙介紹了湖南省博物館、上海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等單位對馬王堆漢墓帛書的整理研究工作的臺前幕後,高度評價了2014年出版的《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這部書。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長沙馬王堆漢墓簡帛集成》

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內容豐富,涉及醫學、農學、天文曆法等各個方面,對研究當時古人的思想文化、技術成果等有很大的幫助。例如出土帛書中的醫書部分《五十二病方》,這是迄今所見最早、最完整的古醫方專著,從這就可以看出許多後世的醫學分科、中醫理念在漢代之初就十分發達了。

當然,在這篇文章中,也提出了一些馬王堆帛書改變了以往認知的例子。比如裘錫圭先生通過對馬王堆帛書裡《老子》的手抄本釋讀發現應該是“道可道也”、“名可名也”,也就是說本意其實應解釋為“道是可以言說的”、“名是可以命名的”。這些,都算是學界值得關注的新成果。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裘錫圭先生

值得注意的是,這篇文章在段落後面又輕描淡寫的插敘了一段:

“就在近日,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通過對更清晰的文物照片的研究發現,馬王堆漢墓一號墓墓主的名字並非辛追。文字學家通過對出土印章上字形的分析考證,認為一號墓墓主應該叫‘避’,此前是因為發表的照片不清楚,被誤讀成了‘辛追’。”

其實文章的主旨思想是“馬王堆出土的帛書價值比辛追女屍和素紗襌衣還要高,將顛覆前人對中華文化的很多誤讀”。但就是對辛追名字這麼一說,在網上就炸開了鍋。各路網友紛紛站隊,對名字是不是叫“避”各抒己見,在娛樂風向的網絡上多了幾分學術和睿智的味道。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辛追夫人(為避免引起讀者不適,已打碼)

“辛追”改為“避”,並非不合理

因為原文中的信息有限,也並沒有放更清晰的圖片(壓根連印章的照片也沒有放)。由此引發了各個領域的愛好者、熱心網友的旁徵博引。依我個人的觀點來看,很有可能是“避”,但人家絕對不姓“避”。

其實在官方的發掘報告1978年的《長沙馬王堆一號漢墓》中,對於該印的介紹為:

“方形,邊長2.7釐米,陰文篆書‘妾辛□’三字,字長體橫排,可能是死者的名章。”

而1982年的報告《馬王堆漢墓》中表述為:

“刻有‘妾辛[追]’三字(後一字似為‘追’)”。

也就是說,因為原字偏旁筆畫有殘缺,所以最初存疑未釋,這是種很嚴謹的做法。後來也只是推測作“追”。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引發爭議的印章

本身最後一個字作“追”便是一種推測,況且根據漢印佈局,三個字不會並列排布。而是前兩個字、或後兩個字佔一半,剩下的字佔一半。這是自戰國時留下來的習慣。

例如下面這枚戰國時期的“句丘關”印,“句丘”二字就跟“關”字佈局一樣大。所以說本來是兩個字,看成三個字也是有可能的。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句丘關”印文

有網友提出來了,如果不是兩個字,而是一個字,那他未免佔的地方太多,佈局上分得太開。我們不妨看一下2001年出土于山東濟南臘山西漢墓的這枚瑪瑙印章。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左圖為原印,右圖為鈐本

印文中的【女惡(注:此為一字,系統不支持特殊字體,後同)

】字的兩個部分就寫得很疏朗。因此,“辛追”本是一個“避”字也並非沒有可能的。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妾並不是小妾的意思。有些博主說辛追夫人是小妾,這種說法是不嚴謹的。男稱臣,女稱妾,在當時都是一種謙稱。例如前面提到的“妾”墓,儘管該墓剛下葬就被盜了,但其規模宏大,修築時還伴有用狗的祭祀活動,也遺留了一些精美的文物。發掘者依據文獻等推測,這位“妾【女惡】”應該是一位列侯夫人。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傅【女惡】 ”墓槨箱器物圖

在考古資料中,“臣”的例子也有。現存南京博物館的1991年江寧熟湖中學出土的“臣柱”木印,面還塗有一層金粉。儘管相關資料較少,但也可以推測墓主人並非一般平民。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臣柱”印

需要指出的是,無論是“辛追”還是“避”,都不是墓主的姓,而是私名

早在上世紀七十年代學術界關於馬王堆漢墓的座談會上,顧鐵符先生就指出,凡漢印中“臣”、“妾”二字下所署均為名,而非姓。就拿上面那枚“妾【女惡】”的瑪瑙印章來說,“【女惡】”就是墓主人的名。而姓,墓葬中同出的另一枚水晶印章印文“傅【女惡】”則說明了人家姓“傅”。

同樣的例子還有很多,比如上世紀中旬廣州動物園西漢墓出土的“臣偃”、“辛偃”兩枚印,證明墓主男姓“辛”名“偃”。1974年長沙鹹家湖西漢墓出土的“妾【女巽】”印和“曹【女巽】”印,證明墓主女姓“曹”名“【女巽】”。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左為原印,右為鈐本

就此來看,若馬王堆夫人名“避”也並不稀奇。從戰國末期到漢初戰亂較多,百姓取名也多祈求平安無恙。比如我們熟悉的霍去病。文獻中也有許多叫“避兵”的人,如曹避兵、高避兵、霍避兵等。“避”災“避”禍,在當時社會背景下也是一種訴求。因而也可看做是讀“避”的證據之一。

面對突然出現的“學術瓜”,我們不能急著“吃”!

有兩句話或許大家有印象,一句是“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另一句是“歷史是個打碎的花瓶,每一片都有它的解釋”。的確如此,如今我們很難做到百分百的去揭露歷史、還原歷史,能做到的只是有一分材料說一分話,根據材料反映的信息儘可能得去構想當時的情景。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馬王堆漢墓出土帛書

古代史,尤其是上古史材料本身就有限,所以往往會造成一個問題有多種觀點。每個觀點都有合理之處,你我互相誰也說服不了誰,這就是學術爭論。而後隨著新材料的問世,有可能有的觀點就站不住了,也有可能有新的看法提出,這在學術界都很正常。比如青銅器銘文,就短短的幾十個字,而且有許多也是“套話”。但就是剩下的部分,個別字的釋讀、斷句等,都有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造成全局的改變。

例如,國家博物館的這尊戍甬鼎,銘文很清晰,但僅“王令宜子會西方於省唯反”就有許多種解釋,主語歸為誰?“宜子”還是“俎子”,“省”是地名還是“征伐”、“省察”?學術界就有多種看法。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戍甬鼎及銘文

回到辛追這件事上來,上述都只是推測,“避”可能性大,解釋得通,並不意味著這就是言之鑿鑿,一錘定音的最終結果。因為我們也沒有見到更為清楚的照片,這顯然是關鍵證據所在。《三聯生活週刊》的輕描淡寫的確提供了一種看似可行的觀點,復旦大學出土文獻與古文字研究中心也確實是文字界很有話語權的研究重鎮。

但是雜誌本身並非嚴謹的學術刊物,文中既沒有清晰照片附錄又未交代詳細的論證過程。這一切都還是我們腦海中的推敲而已,就如同我們聽說動物園有老虎跑出來了,我們從相關監管、老虎習性等論證了一番覺得有可能,但到底有沒有老虎跑出來顯然是不能就此定論的。據說相關成果將在核心學術刊物《文史》中發表,我們也期待有嚴密、詳實、符合學術規範、站得住腳跟的論證公佈出來。

辛追夫人要改名?千年女屍該叫“避”?專家到底又發現了啥?

《文史》學術雜誌

當然,這個具體化的問題,對於包括本人在內的“吃瓜群眾”來說,都更像是條新聞,或者說是個“學術瓜”,改不改以及怎麼改,都不會對我們的生活有多少實質影響。畢竟,更多的考古發現裡墓主人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事實上,我們應當學會獨立思考,尤其是要在一些新觀點甚囂塵上時,做到不人云亦云,更不能為某些不同的觀點吵得不可開交,甚至上升到人身攻擊。

總而言之,在沒有見到正式論文之前,僅僅從隻言片語的插敘出發,便急著給千年女屍更名改姓,顯然是有些倉促的。就我個人的看法而言,就當前所見的資料來看,無論是釋讀為“辛追”還是“避”,都是具有合理性的。這是材料限制的結果,也是學術研究中的正常現象。

您支持給辛追夫人改名麼? (多選)
0人
0%
支持
0人
0%
不支持
0人
0%
不清楚
<button>投票/<button>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