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的江湖套路

2020年春节,新冠病毒肆虐南北,各省市纷纷响应。山东采取了封村、封路的强硬措施,杜绝走亲访友,这个春节过得分外冷清、安静。蛰居家中,重新拾起了久别的金庸武侠。

自上大学以来,每学期都会抽空读一两本金庸。算到现在,“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加上封笔之作《越女剑》,十五部金庸经典虽未完全读完,却也读得十一二本,而每每读完皆叹为观止。今日读罢《连城诀》,心血来潮,乘兴探索金庸武侠写作套路之一二(非正式研究,仅作戏言)。也曾在中文系孔庆东教授的课上听过金庸先生之生平,但对金庸及其作品尚未有过深入研究,现在管中窥豹,不足之处还望诸君指正。

一、起承转合

(一)至宝:每一段风云的起因

每一段血雨腥风的故事,大都起因于一大伙江湖人士对武林宝藏的追逐,或为武林秘籍,或为一件珍宝,或为前代遗留的宝藏,都可引起一段风云。

在《倚天》中,江湖相传郭靖、黄蓉铸成倚天剑与屠龙刀,得此刀与剑者,将其对斫即可得到《九阴真经》、降龙十八掌掌法精要以及武穆遗书,从此号令江湖,一场武林浩劫也就此开始。

《白马啸西风》的故事发生在塞外,中原人士前寻“高昌迷宫地图”,就此展开了一场汉人与哈萨克人之间恩怨情仇的角逐。

《连城诀》中万震山、言达平、戚长发师兄弟联合杀师,后反目自相残杀,所为不过“连城诀”与“连城剑谱”,而通过两件宝物最终要寻得梁元帝留下的宝藏。

《笑傲》里林家的《辟邪剑谱》为天下觊觎,《鸳鸯刀》里的秘密并非秘密,“仁者无敌”这样一个简单道理引来一场风波,令人不胜唏嘘。

在金庸的江湖世界,武林中的宝贝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引无数英雄为之折腰。

金庸的江湖套路

《天龙八部》2003版

(二)蒙冤:成功的必经之路

常言道,好事多磨。在每一个主角登上人生巅峰之前,必有一段煎熬,最好忍受常人所不能忍之冤屈。金庸老爷子笔下的人物有令狐冲、杨过之类悟性极高、绝非常人的幸运儿,也有郭靖、狄云之类悟性低但坚毅忍耐的好学生。这些人生平奇缘无限,但故事前半段必定蒙受不白之冤,过一段不为人知的苦日子。

经过这样一段饱经风霜的峥嵘岁月,主人公从此看透人情世故,冷暖自知,愈发坚毅与成熟,长了许多心眼儿。

《笑傲》里令狐冲被岳不群诬指偷窃辟邪剑谱,刺伤林平之,杀死师弟英白罗,令狐力白其冤,不获谅解,几死于不群掌下。

《天龙》中丐帮副帮主马大元和玄苦大师先后离奇死亡,接着萧峰的养父母也被杀死,这一切都归究在了萧峰的身上,而陷害萧峰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亲萧远山。

相比其他作品,《神雕》重在写情。杨过与小龙女的爱情为所有人反对,黄蓉告诉小龙女她和杨过的爱情为世不容,小龙女不辞而别。而后二人于绝情谷底重逢,此时小龙女即将嫁给公孙止。在情深挚爱与众叛亲离之间,两人的爱情在悲欢离合之中不断得以修炼。

在所有人物中,受冤最深、命运最苦的当属《连城诀》中的狄云。狄云生性耿直,却被诬陷强奸投入大牢,并被削断右手五指、穿琵琶骨,最爱的师妹嫁给了最恨的仇人。出狱后险被血刀僧宝象吃下肚,而后又被误认为血刀僧,为中原武林联合追杀。这是何等人间疾苦。

金庸的文章离不开误会,而由一个误会可能生出许多误会。在环环相扣的误会里,主人公的心智渐趋成熟。在这样一种基督山伯爵式的恩仇录中,只有尝遍世间最深的疾苦,为世难容,才能锻炼出主人公侠肝义胆、嫉恶如仇的精神特质。

金庸的江湖套路

《倚天屠龙记》2003版剧照


(三)跳崖:人生的转折点

读金庸,最过瘾之处在于主人公体悟武林绝学的时刻,尤其在瞬间领悟某一内功秘籍,打通任督二脉,从此内功一飞冲天、独步江湖,由无名之辈转瞬成为武林至尊。而武林秘籍大多藏于深山或密室之中,主人公往往有着过人的气运,在机缘巧合之下,误打误撞进入宝地,得之秘籍,治疗先前的伤势,内功与外功之技术水平也得以突飞猛进。

跳崖是最典型的误打误撞。绝大多数情况下,跳崖的人都会死里逃生,而且因祸得福。

《天龙》里段誉掉下悬崖后发现了“神仙姐姐”的雕像,还学会了逍遥派的顶尖武学“凌波微波”与“北冥神功”,就此爱情事业双丰收;接着是段誉二哥虚竹跳崖,被慕容复、桑土公所救,后来将逍遥派三位高手的内力融会贯通,最后娶了梦姑,抱得美人归。

《倚天》里张无忌跳崖,学会了《九阳真经》,驱除了身上的寒毒。《神雕》中小龙女和杨过先后跳崖,小龙女在谷底治好了情花毒,过儿也重新邂逅了美丽的姑姑。

原来每一场主角华丽逆袭的背后,都离不开一场忘却生死的跳崖。

金庸的江湖套路

《射雕英雄传》1983版剧照


(四)结局: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

主角在华丽转身之后,都会重出江湖,有仇报仇,有冤伸冤,或者为国尽一份力。了却先前不平事之后,与眷侣携手归隐江湖。

杨过小龙女重现襄阳,万军之中杀死蒙古皇帝,襄阳解围,杨过也成为新五绝之“西狂”,而后双双功成身退。

张无忌协助义父复仇,揭露成昆真面目,而后辞去明教教主职位,与赵敏远赴蒙古。

任盈盈接掌日月神教后,与令狐冲互赠文定之礼,成婚后封剑隐居,笑傲江湖。

几乎所有主人公成名于江湖后终要退隐江湖。人生又何尝不是如此,大闹一场,然后悄然离去。

金庸的江湖套路

东方不败 林青霞饰


二、旷世奇缘

金庸先生笔下的主角之恋往往深爱不易、饱受争议。

杨过与小龙女之恋在当时属于不伦,此情注定艰辛。虽然两情相悦,但聚少离多,喜少悲多。一见杨过误终身的更有程英、陆无双、公孙绿萼、郭襄等数人。冰清玉洁的小龙女成为金庸笔下为数不多的为男女之事瓜葛所牵绊的女主之一,比如与公孙止和尹志平。这样的安排实属特异。

令狐冲与任盈盈,一个是名门正派的大弟子,一个是日月神教魔头的独生女,一正一邪,自然饱受非议。

张无忌也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将明教带回正途,抵御蒙古鞑子,却偏偏与蒙古郡主共度余生。

而韦小宝是最大赢家,娶了七个老婆,带上老妈回到扬州隐居。

金庸笔下的爱情来之不易,但依然轰轰烈烈。礼教之防、世人非议难当两情相悦,我爱你,与世何干。

金庸的江湖套路

小龙女 刘亦菲饰


三、江湖世界

金庸武侠之所以吸引人,不仅在于有快意恩仇豪气干云的侠客、有刀光剑影萍踪侠迹的故事,还在于其创造了一个实现侠者精神的乌托邦,编织了一个又一个成年人的童话。现实生活中不敢想、不能做之事都在其中一一实现,武侠梦实现于嬉笑怒骂的纸上人生。

一个人上名山、访名师,学成内外武功,从此开始江湖人生。面对他们,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就成了弱势群体。在双方实力悬殊的社会,如何保持和谐的秩序?这就要依靠武林规矩和每一个江湖豪客心中的道德律。武林所维护的就是守序善良的社会秩序。一个人做出伤天害理之事,群雄起而攻之。当然也有诸如金轮法王、岳不群之流,业务能力强而品行低劣,这样的暗黑邪恶之徒处理起来则比较麻烦,但总有力量能够与之制衡。金庸先生曾说,十四本书的主角里面,论武功杨过第一,真大侠为乔峰。做一个大胆的设想,如果杨过是鸡鸣狗盗之徒,又该如何制衡?这就需要一群侠义之士与之抗衡,单打独斗不过,人多势众,总能与之周旋。江湖世界,就是一个惩恶扬善、快意恩仇的地方。维护江湖社会的正义,便是侠义之道。

从塞北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到江南的杏花烟雨小桥流水。从秋月春风白发渔樵、浪花淘尽英雄的江渚之上,到龙车问道白云茫茫、天地截作神仙乡之青城山下。江湖到底何在?《少帅》里张作霖曾言:江湖不是打打杀杀,江湖是人情世故。此言得之。

有人的地方,便是江湖。

金庸的江湖套路

金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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