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高郵地名史話之“善因寺”

善因寺,高郵八大寺之一,是一座歷史悠久、規模宏麗的佛教叢林。它位於北城門外、相當於今糧食局的地方,離市區並不遠。可是,直到上世紀四十年代,筆者才第一次有機會走近它。當時,人們紛紛傳說,善因寺的林子裡來了仙鶴,筆者是隨大流去看稀奇的。

仙鶴沒有看到,紅牆裡那座樹林子倒是把許多人驚呆了。 筆者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壯觀的林子。數不清的參天大樹,長得密密麻麻。大概因為從未遭到砍伐和修剪,聽憑其順乎自然地率性生長,自由自在地伸展枝蔓,巨大的枝椏相互交叉、纏繞,茂密的樹葉層層遮蓋,以致誰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樹,只見黑鴉鴉一大片,東西綿延數百步,略無空隙。風兒吹來的時候,無數的樹冠隨風起伏,發出巨大的濤聲。在林邊站久了,就覺得涼氣沁人,彷彿自己也變綠了。

那天正逢黃昏,夕照中,成群的歸鴉繞樹盤旋、鳴噪,像是在盤算何枝可依。成千上萬的鷗鳥早已先行一步,各自佔據了自己滿意的枝椏,可是,大批姍姍來遲的同類,卻無視“上茅廁還有個先來後到”的規矩,毫不客氣地向它們發起進攻,於是,撲翼聲,爭吵聲響成一片。那些不知名的小鳥,自知體小力弱,無意參與列強們搶佔高枝兒的爭鬥,早早的在較低的枝柯上甚至灌木叢中,覓得了雙棲之地。它們的啁啾聲雖然細小,但它們人口眾多,所以匯合起來的聲浪毫不遜色於大鳥們的喧譁。“這真是個鳥的天堂!” 筆者情不自禁地說出聲來。

不久,進廟“隨喜”的機會終於來了:善因寺要向新皈依的比丘僧、比丘尼放戒了。舊時,想要出家當和尚、當尼姑,首先必須受戒,領取度牒,並在頭頂上燒戒疤,否則就是“馬溜子和尚”,而善因寺就是有資格放戒的“定點”寺院。

那幾天裡,善因寺山門前“小心惡狗”的牌子拿走了,男女老幼,各色人等,均可自由進廟瞻仰放戒盛典。 筆者放心大膽地穿過樹林與紅牆之間的甬道,第一次邁進”敕建善因寺”的山門。進了廟,筆者很快就轉了向,分不清東西南北了,只得隨著人群滿處亂走。只記得大雄寶殿裡的那些裝金的佛像特別高大,為了看清他們的面容,筆者得仰著頭,看得脖子酸。東廊下的兩根柱子間;懸著—條木雕的魚,足有一丈來長。正納悶這是幹什麼用的時候,—位僧人走過來,從魚嘴裡掏出它的舌頭,原來是個一頭大一頭小的木槌。和尚用槌使勁地敲打木魚,發山“篤,篤,篤”的聲音。立刻,成群的僧人從各個角落蜂擁而出,紛紛向齋堂走去。那間屋子很大,地上縱橫成行地排列著成百的拜墊。僧人們進屋以後各自跪在指定的拜墊上,用悠揚動聽的聲調齊誦經文。然後,火工道人從兩邊走廊上的幾口碩大無比的鐵鍋裡,拿平時掘土用的洋鍬把米飯盛到籮裡,“哼哧,哼哧”地抬進齋堂。管事的大和尚一聲令下,眾僧人才一齊“開動”。幾百人一起吃飯,居然聽不到“稀哩呼嚕”的聲音。

真可惜,燒戒疤那天,筆者試了幾次也沒能逃出校門,錯過了見識這種比日全蝕還難碰到的事情。後來聽有幸躬逢其盛的人說:先在剃光了的頭上按規定的行列塗上松香,然後由授戒的大和尚點火。燃燒的松香發出噝噝的聲音,無情地燒灼著新僧尼的頭皮,但是,他們不能喊疼,只能噙著眼淚大聲齊誦佛號“南無阿彌陀佛”。

燒戒疤的第二天,開始“散火”,讓新受戒的僧尼出外散步,散發火毒。於是,那幾天,高郵城裡、城外的大街小巷,到處都是三三兩兩的穿黑色僧衣的年輕和尚、尼姑。經過一番痛苦的洗禮,他們終於成了得到確認的佛門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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