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土陶罐裡的記憶

[散文] 土陶罐裡的記憶

[散文] 土陶罐裡的記憶

前幾天我回到了老家看望年事已高的父母。忽然,我的視線被牆角一隻佈滿灰塵的土陶罐緊緊地拽住了。對,就是它,就是這隻罐子。凝視著它,我的記憶隨之漸漸浮現……


[散文] 土陶罐裡的記憶


  一

  小的時候家裡非常窮,窮的只有兩間房還要住三代六口人,現在都想象不來那會的日子是怎樣熬過來的?等到爺爺或者父親從山上弄點小動物回來的時候,這土陶罐就派上用場了。這隻上大下小的土陶罐,兩側有兩隻耳朵,罐子身上也沒有什麼花紋,僅僅是繞著圓周跑了兩圈的凹下去的痕跡,姑且稱它為花紋吧。母親將肉洗淨、剁碎,裝進這隻罐子裡,放到柴火上慢慢地燉。俗話說:“大火稀飯,慢火肉。”這肉像是傳說中的唐僧肉,老早就飄出讓我們姊妹三個垂涎三尺的香味來了,拽住母親的衣襟仰望,問詢這肉啥時間才能熟。話剛問完,還要伸出舌頭在嘴角劃過一個貌似很解饞的弧度。就這樣幾隻眼睛牢牢地盯住這土陶罐,希望肉趕緊熟。我擔心母親給我吃少了,就悄悄溜出去抱柴火,想用這小殷勤來換回大收穫,然而就這點小心思連兩個弟弟的眼睛都沒瞞過去,他們也相繼跑出灶房拿柴火去了。

  四十分鐘過去了,母親揭開土陶罐的蓋子,用筷子戳了一下肉皮,看爛了沒,我們三個就像雛燕一般,伸長脖子,探出個腦袋,等候佳音。結果母親卻說:“再等等!”無奈,只能將嘴裡的口水活生生地嚥下去。就這樣,我們啥都不去幹,就守在母親的跟前,巴望著肉快點熟,好讓我們過回癮。這肉裝在土陶罐裡燉,即便是調料很少,就一把鹽,那也是香氣飄飄,口水潺潺。因為土陶罐本身就是泥巴燒製而成,透氣性好,將大自然中的五行相生的規則融合於這土陶罐燉肉中,豈有不香不好吃之理?

  那個時候我們是不懂這些的,本能的期待就是能吃到肉。這喉嚨裡的口水不知道嚥下去了多少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火上的土陶罐多少分鐘。終於等到了母親說你可以開吃的時候了,我們爭先恐後地擠到母親跟前,拿著一隻洋瓷碗,希望第一個得到肉的是自己。母親還是先照顧了小弟弟,最後一個才是我。當我拿到屬於我的一塊肉的時候,突然又捨不得吃了,深閉著眼,伸長鼻子,深呼吸幾口,像是要讓這期盼許久的肉香將我整個人包裹似的。等到弟弟狼吞虎嚥吃完之後,又開始注視著我碗裡的肉,我急忙將碗藏到身後,誰知道兩個弟弟配合得蠻好,來個聲東擊西,最後小弟弟繞到我身後,一把搶走了我的碗,結果這肉我也沒能吃得上。

  無奈,我又用一種期待的眼神將希望寄託在那隻土陶罐上。後來母親將她的那一塊肉悄悄給我了,我終於吃到了土陶罐燉的肉,那種美味難以言表,不僅僅是香,更是一種暖……


[散文] 土陶罐裡的記憶


  二

  時間就在指縫裡悄然溜走。一晃到了小學五年級了。不幸的是,我在第二學期臨考試的前一週患上了甲肝,無奈,必須被隔離,可是家裡就一個大土炕,只好因地制宜,我睡在靠門那邊一張單人褥子上,度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而在這個時間裡伴我最長久的還是那隻土陶罐。

  那是因為後來家裡的生活條件較之前好了些,便可以在小鍋裡燉肉了,這土陶罐就成了藥罐了。這下,成了給我熬中藥的專用工具了。每天要熬一副中藥。土陶罐的蓋子沒有孔,又害怕藥液溢出來,便在罐子上面蓋上包了中藥的紙,那種很粗糙的黃紙。不過,這紙的透氣性也很好,熱氣完全可以透過紙的透氣孔散發出來。對比之下,顯得那土陶罐的外壁更加的灰黑了,不過這也是經歷火煉的證明。

  母親給我熬藥,我蹲在一旁看著土陶罐裡冒出來的熱氣,我若有所思:這藥罐經歷了淬火這樣的考驗,依然保持本色,可見它是多麼的堅強。為何我就不能挺身面對這病魔?我絕對不能膽怯、不能讓步,我一定要考上初中。土陶罐裡的十幾味中藥在火的煎熬下,不停的翻著不大不小的滾,考驗著罐子內壁的“耐性”。我盯土陶罐的時間越久,我的意志就越堅定。一連一個月,我就面對著土陶罐,心裡一次次的鼓勵自己,最後竟然語文數學兩門功課以一百九十七分的好成績順利考入初中。

  那個時候我甭提有多高興了,就像是我從死亡線上獲得了重生的機會一般,已經不止是興奮了,完全亢奮起來了。拿著成績單,在院子裡蹦得老高。這時候,我瞥見了擱置在廊簷臺上的土陶罐,我立刻取來它,拿到房後,端來一盆清水,將它的外表清洗得乾乾淨淨。趁著水分還沒幹,這隻土陶罐顯得更漂亮了,灰黑灰黑的外表,卻掩藏不了一顆堅強的心。忽然,我想起了那句“千錘萬鑿出深山,烈火焚燒若等閒。”用在它的身上,最確切不過了。

  也許正是我因禍得福,才留意了這隻土陶罐,才讓我有了戰勝病魔的信心,才取得了這麼好的成績。那個時候,我並沒有太複雜的想法,就是覺得土陶罐給我許多東西。但是,在大人們的眼裡,藥罐總是不好的東西,不到熬藥的時候,不會把它拿到屋裡來的,放在房簷下,任憑風吹雨打,即便是誰一不留神碰爛了也順其自然。然而,我總覺得對不住它,便悄悄地將它拿回去,塞到父親的木工房案板下面。

  等到以後家裡有人生病了,母親上下找不到藥罐,以為是我們姊妹當中的哪個淘氣將它打碎了,也就不過問了。就這樣,它便“安穩”地“居住”在屋裡了。父親的木工房裡總是刨花堆成山,也就沒人注意到它的存在。時間久了,連我也漸漸地把它給忘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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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後來父親年齡大了,我們姊妹三個也各自有了自己的工作,父親用不著做木活了,便將木工房清理整齊,在木工案板的下面發現了我藏的土陶罐。等到拿出來的時候,上面幾乎被蜘蛛網裹了個嚴實。我用手一點一點地將它們撕開,拿小笤帚、溼抹布把它擦拭乾淨,依稀可見當初的模樣。可是,家裡有病吃中成藥或者西藥的時候多了,也覺得用不上它了。

  母親乾脆拿它來當火仔罐,就是將每次做飯燒剩下的柴塊,挑燒過了的,用火鉗將其取出來,放在地上,潑上涼水,等幹了,再裝進土陶罐裡。到了冬天,拿火仔來做生煤爐的引子。因此,這土陶罐的用途變得可有可無了。火仔灰、空氣中的灰塵,都積澱在土陶罐的外壁,幾乎看不到它原有的顏色了,更別說光澤了。罐子的蓋子早已經“粉身碎骨”了,只留下這罐子了。母親便用一塊木板板來代替蓋子,隔絕空氣,避免罐子倒了,火仔會掉出來。

  現在煤爐在農村中的市場也逐年萎縮,隨之而來的是我家的土陶罐也淡出了我們的生活。直到前幾天見到它我忽然想起這還是爺爺留給我們的算不上什麼傳家寶,倒也是有著紀念意義的。我沒經母親同意,便把罐子裡面的火仔找了個袋子倒出來,將罐子洗淨,然後拿回來,放在了博古架上。看著它,我覺得,它不僅僅是一隻普通的罐子,它是曾經給我動力的罐子。沒有它,我或許就不會勤奮努力學子,就不會考上大學會跳出農門。

  現在每每在困難面前低頭甚至垂頭喪氣的時候,我就下意識地看一會這隻土陶罐。不,它不土,它很堅實,它每走一步都很實在,要不怎能成罐子?

  罐子雖然已經放在我家幾十年了,斷斷續續地也伴隨我幾十年了,但是我卻從來沒有忽略過它。它沒有華麗的外表,卻有著最實在的功用。現在社會發展到今天,取而代之的東西太多太多,但是在我眼裡無論哪一樣東西都取代不了這隻土陶罐。

  有一天兒子問我:“媽媽,為什麼要放這麼一隻土陶罐在家裡?”我告訴它:“這是一隻寶罐子呢。”他一臉的不解,我慢吞吞地講了幾段故事,兒子的態度立刻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因為這土陶罐裡裝的不是我一個人的記憶,還有爺爺、父母的,也許將來還會有兒子的。

  今天望著架子上的土陶罐,我的回憶久久不能散去,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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