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在古籍研究上颇有造诣的浙江人,竟与鲁迅是挚友!

古云:人无癖不可与交。这句话出自张岱的《陶庵梦忆》:“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这句话是其用来赞美其朋友祁止祥的。现常常用来形容真挚的友情。


这位在古籍研究上颇有造诣的浙江人,竟与鲁迅是挚友!

张宗祥

这位在古籍研究上颇有造诣的浙江人,竟与鲁迅是挚友!

鲁迅

张宗祥和鲁迅就是这样的相亲相爱的朋友,张宗祥曾亲切呼鲁迅为“鸦片鬼”,鲁迅称张宗祥为“木瓜”。鲁迅与张宗祥有不少共同点,也许就是由于他们两人之间的这些相同点,才有了他们之间的虽然相处不长,却志趣相同,且各自在不同领域独领风骚。

其一:

他们两个人年龄相仿,前后相差1岁,经历过戊戌变法、辛亥革命、新文化运动、五四运动,随着社会的动荡变化无常,“西学东渐”思潮的不断从外界涌入,新民主主义思想的影响,使得他们革命主义的革新意识强,反对封建主义,敢于与旧势力做斗争,如1907年浙江铁路风潮爆发,各界纷纷反对,浙江高等学堂里反应比较激烈,发动全省各校学生,成立了“浙省学校联合拒款会”,张宗祥此时在学堂教学。与学生站在一起,极力支持这场运动。根据张宗祥的学生唐世维回忆说:“民国纪元前三年,沪杭甬铁路国民风潮发生了。……冷师(张宗祥,号冷僧)就是从中主持最力的一个。”以及,两人一起作为主力参与的发生在1909年的浙两级师范学堂的“木瓜之役”(后面详细论述),之后,鲁迅一直是以笔为武器与封建主义战斗。

其二:

两个人都在学校当过教员,都做过主管教育的行政官的工作,这样的经历,使得他们养成了严谨、认真的做事习惯。比如,在两级师范学堂时,张宗祥自己画地图上课,而鲁迅则每周都会带学生去野外实地采集植物标本。

其三:

对于做事情,两人都有一股子“傻劲”。文字在数字面前会显得苍白:张宗祥一生抄校古籍6000余卷;鲁迅在世55年,留下640万字。这是很令人惊讶的。张宗祥曾说:“凡人要治学作事,必当先有傻劲。有傻劲,然后可以不计利害,不顾得失,干一点事业,成就一点学问”,可谓夫子自道。张宗祥就是以这样的一种迈伦精神,一人之力,抄校古籍无数,一日能写小楷万五六千字,完成了多项古籍整理的重大工程。 张宗祥57岁时,已经抄校古籍6000多卷,韩登安曾为其篆刻“手抄六千卷楼”朱文印。鲁迅曾说:“美国人讲,时间就是金钱,但我想,时间就是生命,无端空耗别人的时间,其实是无异于谋财害命的。”鲁迅一生只活了55岁,可是他却给我们留下了丰厚的文化资源。如果从鲁迅1918年5月发表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起,到1936年10月去世,他每年平均写作35万字。

其四:

两个人在文史上贯通外,其他如艺术、戏曲等方面的研究也是成绩非常精湛。张宗祥一生都与文史交道,在其自编年谱中记载,与同里乡人蒋百里相互之间讨论读书之事,相互约定,如果看完的书答不上来,就罚不能继续看书,而成为美谈。鲁迅从1913年校《嵇康集》始,先后辑录《会稽郡故书杂集》、《后汉书》等先贤逸著,其校录的古籍多数收入在了人民文学出版社四卷本《鲁迅辑录古籍丛编》,并有多卷影印手稿本。张宗祥先生则抄校了《吴越春秋》、《越绝书》、《国榷》、《罪惟录》、《海宁志略》等。张宗祥和鲁迅在文史研究上有很多相通之处,且都取得了不朽的成绩。而对于艺术的研究与认识也是成就斐然,如张宗祥的书法艺术,是近代书法的开山人物之一,沈尹默誉为“潇洒风流”,高二适称他为“北海再世”。其1918年写就的《中国书法源流》,其年37岁,也是论述书法比较早的专著。鲁迅具有非常高的文化修养与审美品位,他搜集苏俄和欧美美术资料的事迹多有披露,而鲁迅对于木刻黑白版画的倡导,在中华民族的解放和振兴的事业中也一直起着积极的推动作用,曾编辑《一个人的受难》、《引玉集》、《凯绥·珂勒惠支版画选集》等版画集。当论及日本的竹久梦二和蕗谷虹儿两位艺术家时,鲁迅也是一语会心,“梦二的东方味道浓,蕗谷虹儿的西洋风味多。”

从我们现有的资料来看,张宗祥与鲁迅比较亲密的处事有二件,第一是发生在杭州的浙两级师范学堂;第二件事发生在北京京师图书馆。虽然他们相处的日子不多,但是,我们从鲁迅的日记中以及张宗祥写鲁迅的文章中,可以明显感觉他们之间是倾盖如故。

1936年鲁迅逝世,张宗祥以极其悲恸的心情在“苦豫才”的悼念诗篇中写道:老友飘零只几人,文章几度疑苦命。别有烦冤天莫问,呕心沥血归黄土。海滨惊报损愁身,魅力千年见砚真。但见慈爱佛相亲,天下黔民识苦辛。”从这个悲怆的诗句中,可见张宗祥对鲁迅的感情是比较深的,而《鲁迅日记》中也多次提到其与张宗祥之间的往来琐事,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两人之间的关系开始时间,从张宗祥自编年谱中得知,他们相识于1909年的浙两级师范学堂。浙两级师范学堂对于当时的中国来说,是一个新生事物。当时,很多新思想都从日本、德国等国输入,对于“旧学”(封建主义)思想的排斥,在当时的学堂尤其明显。学堂在创办思路、师资构成、课程设置都是比较前卫的。师资上从现有的资料可知,上至学堂监督邵章、教务长许寿裳以及其他授课老师都是从日本留学归国后到学堂教学,而对于鲁迅来说,其从日本回来的第一份工作就是在浙两级师范教授生理课。同时,浙两级还聘任了8名日本籍的老师。在课程设置上,除有国学等外,增加了在生理课上卫生生殖课和图画课上画裸体等,这在当时的教育界来说,也是一次极大的挑战。沈钧儒的继任监督夏震武,进士出身,一生以尊经、尊孔,以理学大儒自居。上任后,即指出两级师范学堂是“正学扫地”,对学堂新型教学非常不满,他给浙江巡抚增韫的咨文中,甚至描绘学堂是“积弊已久,前后监督,植党营私,任意糜资,百事败坏,证以众论。”要进行“廉耻教育”,要“整顿”,要恢复“正学”。百般发难于许寿裳等人,而引发了浙江教育界比较著名的新旧学斗争的“木瓜之役”。最后,政府撤了夏震武浙两级监督的职,而告终。张宗祥和鲁迅在这场战役中起了比较关键的作用。据张宗祥回忆:夏震武的几位追随者曾用梁山泊上的混名编排他们:“许寿裳是‘白衣秀士’、鲁迅是‘拼命三郎’、张宗祥是‘霹雳火’,许秉坤是‘神机军师’”此次抗击封建礼教,震惊浙江教育界的战役之名,也是张宗祥给定的名。根据张宗祥道:“夏氏至此万不能留,是役告竣。同志者二十余人合摄一影而无题名,我乃题之曰‘木瓜之役’。盖夏氏木强,鲁迅等均呼之曰‘木瓜’,因即以此名之。”张宗祥到北京教育部就职后,鲁迅还曾以“木瓜”称呼于张宗祥。张宗祥与鲁迅在这场封建礼教的战役中相知相交了。

这位在古籍研究上颇有造诣的浙江人,竟与鲁迅是挚友!

铁如意馆碎录封面

1910年后,鲁迅、许寿裳、张燮和、钱均父、杨乃康、张宗祥、冯祖荀、胡兖东、马叙伦、沈尹默都到北京工作。据《小时报》的资料表明,鲁迅于1919年推荐张宗祥任职于京师图书馆(现国家图书馆)。在此之前,张宗祥和鲁迅两人都在教育部供职,鲁迅时任教育部社会教育司第二科科长,张宗祥任教育部专门司二科,两人同事的前提,更是朋友,张宗祥在《铁如意馆碎录》里有一个关于鲁迅有趣的片段,称呼鲁迅为“鸦片鬼”,兹录于下:

周豫才面黄瘦,牙长外露,翠鸟牌香烟终日不离口,牙与指甲均黄且黑。张仲仁任教育部总长,邀各科长谈话,见其状,颇疑为瘾君子。又召社会司司长高步瀛,嘱劝周科长戒烟。豫才闻之,即跳跃至予科曰:“冷僧,我乃今成为鸦片烟鬼矣。”予笑曰:“试观子两手及齿,恐鸦片烟鬼中尚须称老前辈也。”闻后至广州讲学,火车中亦有疑而检查其行李者。

这是两个惺惺相惜文人的再一次深交,据张宗祥自己说,两人一次到图书馆观看古籍展览,之后张宗祥对某些古籍提出自己的看法,而被时任京师图书馆馆长傅增湘听到,傅增湘欲想让张宗祥到图书馆整理善本书目,而张宗祥一再辞让,因为鲁迅和张宗祥关系好,后来傅增湘让鲁迅做张宗祥工作,“你真正是木瓜,如此宝山,何以不去开发?”当然,此“木瓜”非彼“木瓜”。张宗祥在鲁迅的鼓动下,在京师图书馆干了三年时间。在这三年时间里,张宗祥开拓了眼界,对京师图书馆所藏的善本进行了系统的分类整理,且编写了《京师图书馆善本书目》,这对于以后研究者提供了极其宝贵的资料。而也使得张宗祥日后在古籍校勘的成就取得,奠定了极其厚实的基础。从一定情况下来说,如果没有鲁迅这样的挚友,张宗祥也有可能在校勘史、版本目录史上不会有如此的地位与成就了。

两位文坛巨子的相互交锋,以学问才华相慕重,以性情气节相投合,相学相长,给全人类留下了宝贵的文化遗产。这就是我所认识的张宗祥和鲁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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