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老舍《我這一輩子》,我笑時代太癲狂,黑雲過後必現陽光

人人都有一輩子,至於怎麼活,活成什麼樣,可以說千人千面。有的人一生順風順水,青雲直上,功成名就;有的人從卑微的低層,憑藉努力和機遇,一步步走向人生輝煌。

還有的人,縱使百般努力,拼盡全力操勞一生,可到頭來,幸福的女神似乎將他遺忘,依舊過著貧困的生活,內心的悲傷與淒涼無人訴說,在命運面前,一聲嘆息,一絲冷笑。

老舍中篇小說《我這一輩子》以第一人稱的手法,描繪了清朝末年民國初期時的一個普通巡警坎坷的人生。

老舍賦予主人公以熱情、冷靜而又不失詼諧幽默的口吻,向人們講述他的成長史,奮鬥史,猶如一幅發黃的卷軸畫,徐徐的鋪展在人們面前。讓我們從小人物的身上窺探到時代的歷史滄桑,感受著他的感受,也感受著時代變遷的冷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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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創作於1937年抗戰前夕,是老舍第一個創作黃金時期的壓軸作品。1950年,作品被改編成電影搬上了屏幕;2001年由著名編劇馬軍驤改編成同名電視劇,2006年、2012年、2017年又以話劇的形式登上舞臺,演繹舊時代下的低層人民命運悲嘆曲。

小說中“我”一輩子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是什麼原因造成“我”這樣的一輩子?對現代的我們又有哪些啟示呢?接下來,讓我們走進小說,跟隨“我”的回憶,觸摸“我”的人生坎坷經歷,去思考我們這一輩子該怎樣的生活。

“我”這一輩子的經歷過往

1.青年的“我”,是一個裱糊匠,靠著精明強幹,為小小的夢想而拼搏奮鬥

十五歲的時候,家裡送“我”學“裱糊匠”,“我”當初的理想是,先吃兩三年的苦,學個手藝,掙點錢,成個家,過自己快樂的小日子。這麼簡單的生活目標,沒成想“我”卻付出了畢生的努力,也沒能實現想要的幸福生活。

年輕人要想學成一門手藝,吃些苦,遭些罪,甚至丟掉自尊是常有的事,也是成功之路的必要歷練。

蘑菇定律告訴我們:初入世者常常會被置於陰暗的角落,不受重視或打雜跑腿,就像蘑菇培育一樣還要被澆上大糞,接受各種無端的批評、指責、代人受過,得不到必要的指導和提攜,處於自生自滅過程中。

做了三年的“蘑菇”,“我”既學到了手藝,也學會了規矩,為將來打下了做事任勞任怨的底子。年輕時吃過的苦,遭過的罪,成為“我”手中的柺棍,在背運的時候給了“我”站立起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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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上精明強幹,為人上忠誠和氣,又娶了個“俏式利落”的媳婦,生了一對兒女,在外人看來,“我”得到了想要的幸福生活,似乎當初的夢想已經實現。

可天有不測風雲,被寵愛的媳婦卻跟師哥跑了,簡直“帶走了‘我’半條命”。家庭的變故讓“我”無臉見人,也無法在裱糊行業繼續下去。但日子還得過,生活還得朝前走,當巡警成了“我”唯一的選擇。

2.中年的“我”,是一個巡警,面對生活的磨難咬牙堅挺,期待人生的改變。

“我”一向看不起巡警,說他們是“臭腳巡”,因為巡警是個地位很低的工作,“當巡警是窮而文明一輩子;窮得要命,文明的稀鬆。”“這群人全是‘狗熊耍扁擔,混碗飯吃’”,但是為了生計“我”只能順從命運的安排,一干將近20多年,把最好的年華獻給了”和稀泥”的事業。

在巡警的日子裡,“我”兢兢業業,不敢偷懶,因為還得指望那點微薄的薪水養家餬口,期待能謀取個一官半職,讓子女接受更好的教育,走出貧窮境地,改變貧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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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那個風雨動盪的年月,窮人想要翻身,簡直比登天還難。兒子最終也當了巡警,女兒嫁給了巡警,兒媳婦的孃家也都是巡警。也許這就是窮人的命。

幹了20多年的差事,自認為“狗老了還沒有人一腳踢出去”,本想謀個輕巧的差事,老了以後靠養老金度日,人生也算圓滿了。

可是窮人活著,真的不如條狗,因為留鬍鬚,“我”被新來的局長像踢一塊礙事的磚頭似的,一腳踢了出來,捲了鋪蓋。

3.老年的“我”,靠打零工餬口,冷眼看待這不公平的世界,無奈的面對人生殘局。

都說窮人的命比紙還薄,兒子福海因為想多掙兩塊錢,生病舍不得花錢,錯過治療期,死了。五十歲的“我”感覺走到了絕路,但還必須“賣著最大的力氣,留著十分的小心”,忍飢挨餓,咬牙堅挺,只為給孫子找點粥吃,找點衣穿。

我”在笑看世間冷暖中,回憶一輩子的過往,在看似詼諧幽默的語調中,透露出社會的無情,命運的無助,人生的滄桑淒涼,“我”把希望寄託在死後,“希望等我笑到末一聲,這世界就換個樣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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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我”這一輩子,按理說“我”頭腦靈活,精明強幹,任勞任怨,深諳世事,而且工作極度認真,人也心地善良,富有正義感和同情心,應該能過好這一輩子。可是付出和回報很難成正比,“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也只是理想化的狀態,幾乎成為善良人的阿Q式精神勝利法,善良人依舊食不果腹,惡人依舊吃香喝辣。

《駱駝祥子》中的祥子,《月牙兒》中的“我”和母親,起初都是對生活報有熱切期望,希望通過自己的努力,能過上好日子,可是越努力越滑坡,最終被淪為“咬人的狗”、“骯髒的暗娼”。

窮人的命在動盪不安的大時代面前猶如雨打浮萍,怎麼能把控住人生方向?能夠維持基本生存,如螞蟻般卑微的活著,已是幸事了。

是什麼原因造成“我”這樣的一輩子

一個聰明能幹的頭腦、熱心向上的人卻毫無價值地荒度了自己的一生,這正是魯迅所說的,“消磨於平常的,或者簡直近於沒有事情的悲劇。”而造成“我”人生悲劇原因是多方面的,可歸結為三個方面:

1.社會的黑暗動盪

造成“我”悲劇的客觀原因,首當其衝的就是整個社會動盪和催生出來的黑暗。

清末民國初期,新舊勢力在對抗衝突中完成政權交接,而社會並沒有得到改變,依舊混亂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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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親身經歷的那次兵變,“辮子兵”放火燒了整街商鋪,把整串的金銀鐲子提回營裡,反過來又以執法者身份“殺了拾了雙破鞋的十四五歲的孩子。”他們搶完燒完,再出來就地正法別人。

“民國的民倒不怎麼樣,民國的官和兵可了不得!”那次兵變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民國只不過是一個兵和官橫行的世界,非但不比晚清好,反倒更壞,所說的“自由”、“平等”只是一句赤裸裸的謊言。

“我”對這個人吃人的社會,只能擠出一絲冷笑,對民國表示深深失望的同時,也在內心萌發新的希望,希望有更好的制度出現,拯救水火之中的民眾。

所以小說以“我還笑,笑我這一輩子的聰明本事,笑這出奇不公平的世界,希望等我笑到末一聲,這世界就換個樣兒吧。”作為尾聲,給人以警醒,也令人沉思。

2.職業的卑微低下

“我”的職業是巡警,當然和現在的巡警有本質差別,不可相提並論。巡警這一職業在我國曆史上並不存在,八國聯軍侵佔北京後傳入我國,最早出現在清朝末年的1902年,一直延續到民國初年和二十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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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警,按照社會政治學的分析,屬於統治階級的一部分,是統治階級的統治工具的一部分,他們屬於官差,享受官餉,還有一定的權利,似乎是個美差。

可是現實並非如此,巡警的地位十分低下,大都是城市裡的受苦人,為了養家餬口,不得不選擇的職業。正如小說中所描述的:

“巡警和洋車是大城市裡頭給苦人們安好的兩條火車道。大字不識而什麼手藝也沒有的,只好去拉車。拉車不用什麼本錢,肯出汗就能吃窩窩頭。識幾個字而好體面的,有手藝而掙不上飯的,只好去當巡警。”

職業的卑微低下,薪水自然低的要命,一個月掙六塊錢,即使後來隨著職務提高,也就多掙個一、二塊錢,比普通工人還要低。

據史料研究記載,民國初年普通工人基本月入10元左右。這樣的收入水平若僅用於個人生活尚可自足,要贍養家庭則顯得捉襟見肘。

而“我”六塊錢的餉糧,扣除吃飯穿衣、人情往來、兩個孩子開銷,即使再怎麼節餘,月月還不夠嚼穀,想過上普通人的生活也是困難重重。

既然巡警是個官差,當然也有晉升的門道,“我”也夢想有朝一日混個一官半職,以期改變人生,也改變家庭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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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我的聰明與本事,不久我必有個升騰”。靠著精明強幹、善良正直、要強好勝,“我”的確得到了晉升,補了巡長,後來做了馮大人的衛隊長,又被調到防疫處做守衛,可是因為留鬍子的原因,最後被踢出巡警隊,一切又回到原點,只不過多了歲月的滄桑和人生的無奈。

階層的固化,貧富差距越拉越大,讓富人更富,窮人更窮。富人一盒胭脂五十塊錢,窮人賣女才得四十塊錢,還不及一盒胭脂錢,這就是活生生的、殘酷的、讓人匪夷所思的現實。

窮人單憑自身的努力,妄想改變命運,跳出貧困圈,簡直比登天還難,“一個人當巡警,子孫萬代全得當巡警”,富貴可以世襲,貧窮也被世襲。

在黑暗的舊時代,毫無反抗能力的窮人只能捱餓受窮,接受被壓制、奴役、剝削的社會地位,在他們眼裡這就是命。

人還能大過天去嗎?”“水大漫不過鴨子”。這種逆來順受的,消極的宿命論為他們的思想帶上了禁錮,他們想不到或不敢用反抗來改變自己的命運,逆來順受,把希望寄託在未來的改朝換代上,這也正是低層民眾的悲哀,也是小農意識的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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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人性的虛榮懶惰

造成“我”這一輩子的也不能排除主觀上的原因。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愛慕虛榮、懶惰自私的心態,而“我”身上也存在這種因子。

妻子的離家出走是“我”人生道路中關鍵的轉折點,“我”無法走出熟人們火辣辣的視線,只好改行,從此踏上了當巡警這條不歸路。

當“我”逐漸明白巡警只是個“和稀泥”的角色,不僅無聊,而且還不如當僕人更有錢後,“我”卻沒有勇氣再換一次職業,相比較巡警這個職業還是比較“舒適”。

此時,人性中的虛榮與惰性佔了上風,“我”也承認自己的這一弱點,坦言道:“一個人的虛榮心每每比金錢還有力量,當慣了差,總以為去當僕人是往下走一步,雖然可以多掙些錢。”舒適區就像溫水煮青蛙,慢慢侵蝕了奮進的力量,讓“我”更不願意離開巡警隊了。

舒適區指的是一個人所表現的心理狀態和習慣性的行為模式,人會在這種狀態或模式中感到舒適。

假如“我”能夠放下自尊,少一些虛榮,跳出舒適區,趁著年輕力壯,多吃些苦,多遭些罪,多積累些錢財,在當時的社會背景下,即使改變不了命運,至少也能改變一下捉襟見肘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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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拼盡全力,依然生活在窮困潦倒中,這是生活在低層民眾的悲哀,更是時代的悲哀,

“我”開始“笑”對人生,“我的笑常常和眼淚碰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是哪個。”

這是苦笑、冷笑、慘笑,一種啼笑皆非的笑,無可奈何的笑,用笑來控訴這個無情、黑暗的社會。

“我”的生命也在這“笑”中苟延殘喘,但是卻沒有絕望,仍然報存生活的希望,“黑夜無論怎麼悠長,白晝總會到來。”

我們該如何過好一輩子

通讀小說,我們就像在聽一位飽經滄桑的老人憤激而又平靜的講述他一生經歷的悲慘故事。迂腐的舊時代也在衝鋒的號角中,被摧枯拉朽式的人民戰爭打的灰飛煙滅,時代迎來新的陽光和雨露,“我”的最後希望,終於成為現實。

沐浴著新時代陽光,讀著用血和淚交融的悲劇,我們是否也該梳理一下當下的人生,在有限的生命裡,踏實的過好一輩子,不讓人生留下遺憾。

德國哲學家海德格爾曾在《存在與時間》中所說:“人無法避免死亡,但我們可以給生命做倒計時,用向死而生的心境度過每一天,不留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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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大變革,大發展,我們被賦予很多能量,獲得了很多自由空間,更面臨很多發展機遇,正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把握住一個“勢”字,讓這一輩子過得充實而精彩。

  • 度勢:審時度勢,把握好人生的方向。

小說中“我”在時局的動盪中,恰如大海中的一葉扁舟,命運隨波沉浮,能夠維持基本的生存已是萬幸,談論人生方向近乎是個奢侈的事情。

然而今非昔比,如今的社會風平浪靜,給人們提供了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所以我們在大形勢下,應懂得審時度勢,順勢而為,乘勢而上,找準人生定位,設定好人生目標,把控住人生方向。如此,才能在人生道路上走的踏實而長遠。

  • 佈勢:佈局優勢,在喜歡的領域深耕。

小說中“我”本是個善於改良創新的裱糊匠,只因為妻子的離家出走,感覺在圈子裡抬不起頭來,放棄了喜愛的職業,而選擇了被他稱為“臭腳巡”的巡警職業。

如果當時“我”能走出陰影,離開熟悉的城市和熟悉的人,到陌生的地方重操舊業,憑藉“我”的精明,對手藝再創新,人生將不會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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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被動的工作,不如主動的生活。選擇自己喜歡的領域,讓它為成你的優勢,並持續專注的精進,用內在動力驅動工作,你會發現,工作已不能稱其為工作了,它已變成一個快樂的遊戲。

正如《你要如何衡量你的人生》裡所寫的一句話:找到你喜愛的工作,你會覺得這一生沒有一天在工作。

  • 造勢:營造氣勢,打造個人的精氣神。

人這一生丟掉什麼都可以,就是不能丟掉自己的精、氣、神,那是人的靈魂,也是一個人能稱其為人的基本元素。

小說中“我”無論是少年當學徒,青年做裱糊匠,中年幹巡警,還是老年打零工,雖然經常控訴和謾罵社會的不公和官場的腐敗,但並沒有像祥子那樣為此而頹廢淪落,他身上總有一股力量,支撐他活下去,乃至老年為一點稀粥賣著最大力氣時,還講“仗著力氣與本事掙飯吃,豪橫了輩子,到死我還不能輸這口氣。”這正是“我”的精氣神的體現,更彰顯了“我”這一輩子的堅強與無奈,使悲劇更加悲愴。

魯迅曾說,人總是要有一點點精氣神的。如果一個人精氣皆無,神魂不在,那他就不能稱其為人了,充其論是一個會直立行走的屍體。

所以“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人生苦短,世事無常,無論經歷再大的挫折,遭受再大的磨難,只要精氣神還在,就沒有克服不了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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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語:

一滴水可以折射出太陽的光輝,同樣,一個小人物的人生悲劇,可以映射出舊時代的黑暗與荒謬。值得慶幸的是,我們生在了新時代,我們應該感謝這個偉大的時代,給我們提供了無限的發展機遇,能夠讓我們在清山綠水間自由的徜徉,在公平公正的環境下過著想要的生活。

感慨之餘,我們也應深度思考一下,在偉大的時代面前,我們應當盡一已之力做事,方能不辜負時代的饋贈。

把握時代的風向標,審時度勢,佈局優勢,營造氣勢,去追逐夢想,方能完成生命的重託,當回首往事的時候,也不因碌碌無為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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