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哦，香雪》，浅析作品的艺术特色

短篇小说《哦，香雪》是著名作家铁凝1982年发表的作品，全篇内容不足8000字。小说以80年代一个偏僻的北方小山村台儿沟为背景，讲述村里铺进了铁路，通了火车以后，以香雪为代表的一群青春少女，她们在火车停留一分钟内的所思所为，突出描写了香雪在那停车的一分钟里踏进了火车，用四十个鸡蛋换来一个带吸铁石的泡沫塑料铅笔盒，并因此独自走了三十里夜路的经历。

在作品中作家铁凝以巧妙的构思，精炼的语言，生动的人物内心描写，用诗意的笔触，抒情的表达方式，向读者呈现了改革开放初期80年代山村人的精神风貌，以及因火车停留一分钟而产生的波澜，从而，揭示了偏僻山村里的人们对现代文明的向往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这部小说在当时的文坛引起轰动，铁凝因此获得1982年度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及首届“青年文学”创作奖，这部小说也因此成了铁凝的代表作。2018年这部小说还被很有影响力的《小说选刊》杂志社和中国小说学会等主办的中国改革开放40周年最具影响力的小说。

今天，我就来和大家分享一下自己的拙见，看看这部小说都具有哪些艺术特色。

1.性格鲜明的人物刻画

小说的主人公香雪，是一个像白纸一样纯洁无瑕的青春少女，也是台儿沟唯一考上初中的孩子。作家主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刻画香雪的形象：

纯真无邪，善良质朴：小说写到姑娘们在第一次等火车回来的路上，大家谈笑风生，纷纷取笑凤娇对“北京话”有意思，凤娇想让香雪帮腔，17岁的香雪，面对这样的话题既懵懂又羞涩，她慌得脸都红了，她还不知道怎样在这种事上给人家帮腔。在火车上做买卖的香雪，在别人的眼里是这样的：“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使得人们“心中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不忍心跟这样的小姑娘耍滑头”。香雪“从来不撒谎”。

积极上进，向往未来：别的姑娘在火车上看到的是人家头上戴的“金圈圈”和手上戴的比指甲盖还小的“手表”，香雪则注意到的是“皮书包”和“铅笔盒”

以后“台儿沟一定会是这样的：那时台儿沟的姑娘们不再央求别人，也用不着回答人家的再三盘问。火车上漂亮的小伙子都会求上门来，火车也会停得久一些，也许三分、四分，也许十分、八分。它会向台儿沟打开所有的门窗”。

维护尊严，勇敢坚强：从前胆小怯懦的香雪，就连刚见到火车时都有些“恐惧”，而当她发现铅笔盒后，不假思索地“跑向火车”，然后勇敢地“站在火车上”，再后来，毅然在陌生的“西山口”下车，最后无所畏惧独自走了三十里夜路，这些表现都让读者看到了香雪的蜕变，从柔弱到坚强的蜕变，完全源于换来的她日思夜想的铅笔盒，因为在香雪的心里：得到了铅笔盒就是换回了自己的尊严和平等。通过换来铅笔盒的过程，也让她变成了一个勇敢、坚定、执着又顽强的小姑娘。

凤娇的刻画起到反衬作用：小说中香雪的伙伴凤娇，与香雪的性格截然不同，她泼辣，大胆，爽朗，这个人物的设置，其实是对香雪的一个反衬。性格开朗的凤娇最爱找“北京话”做买卖，而且每次都是磨磨蹭蹭，她从“北京话”手里换来的东西每每还要回赠他。虽然她没有过多想法，但也暗示了她不求回报的情感，

另外，凤娇很有自己的“小聪明”，她曾劝香雪用旧衣裳换糖吃，并教香雪如何骗自己的娘，但香雪内心还有自己的主意，“到底没换”，她做不出欺骗娘的事情。

凤娇的“老成”和香雪的单纯，形成鲜明对比，这些都凸显出香雪的冰清玉洁。

作为小说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人物，凤娇的形象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她也算是台儿沟人最鲜明的一个形象代表，凤娇身上折射出了台儿沟人彼时的生存状态，通过凤娇这个人物的思想行为，我们看到当时山里人对“山外”的物质文明的向往等。

2短暂“一分钟”的叙事，巧妙又完美：

《哦，香雪》这篇小说的故事，是火车停靠台儿沟一分钟里发生的。一分钟里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也没有惊天动地的场面，都是一个个生活的小场景。

香雪等一群小山村的姑娘们，从一开始见到火车时翘起下巴，贪婪、专注地仰望，慢慢地她们把那仅有的“一分钟”变成了“五彩缤纷的一分钟”，姑娘们在这“一分钟”里眼界开阔了，思想也活跃了，她们从最初的好奇，学会了主动去做买卖。

她们开始跨上装满核桃、鸡蛋、大枣的长方形柳条篮子，站在车窗下，抓紧时间跟旅客和和气气地做买卖。她们垫着脚尖，双臂伸得直直的，把整筐的鸡蛋、红枣举上窗口，换回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以及属于姑娘们自己的发卡、香皂。

这就是“一分钟”里的场景，没有太多太复杂的人物和对话，也没有什么矛盾冲突的故事情节，是啊，那么短的一分钟，在一列火车和几个姑娘身上又怎可能产生多么宏大而热闹的场面呢？但，就是这些简单的画面，巧妙完美地诠释了故事的核心。

香雪从惊喜发现铅笔盒，到跑去火车再站在火车里了，都是在“

在小说里，“一分钟”产生了瞬间的美好，是带给姑娘们诸多的美好，“一分钟”也给了香雪足够的勇气和希望，这“一分钟”对香雪来说是不可估量的，甚至能改变她未来的人生。

3借喻的手法：

火车的到来，搅乱山村的宁静，也掀起了少女们的好奇心，她们对火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就如铁凝说的“姑娘们就象等待情人一样等待在她们村口只停一分钟的一列火车”，火车就像磁石一样，对她们太有吸引力了！

台儿沟的姑娘们刚把晚饭端上桌就慌了神，她们心不在焉地胡乱吃几口，扔下碗就开始梳妆打扮。她们洗净蒙受了一天的黄土、风尘，露出粗糙、红润的面色，把头发梳的乌亮，然后就比赛着穿出最好的衣裳。有人换上过年时才穿的新鞋，有人还悄悄往脸上涂点姻脂。尽管火车到站时已经天黑，她们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刻意斟酌着服饰和容貌。然后，她们就朝村口，朝火车经过的地方跑去。

她们用山里的特产：鸡蛋、核桃和大枣换来台儿沟少见的挂面、火柴、梳头的发卡、味道好闻的香皂、花色繁多的丝巾和带松紧的尼龙袜。香雪用四十个鸡蛋换来了她渴盼已久的铅笔盒 ，拥有了铅笔盒，她就有了和城里同学平等的尊严和地位，哪怕因此独自走三十里夜路，她也是值得的。

火车带给姑娘们一个大山以外新奇的世界，打开了她们的视野，台儿沟的姑娘们看到了外面世界的精彩，看到了与她们不一样的人们的穿着打扮和生存状态，唤醒了山村姑娘沉睡的头脑，激发了她们对生活的热情，也改变了她们长期以来禁锢在大山里的思维方式和精神面貌，

小说借用“火车”为现代文明的象征，借用“铅笔盒”为文化知识的象征，姑娘们与火车一分钟的交集，深刻地揭示她们对现代文明的无限向往、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渴望以及对文化知识的追求。

4. 写作手法

诗意的语言：著名作家孙犁当年曾这样评价：《哦，香雪》从头到尾都是诗，它是一泻千里的，始终一致的。这是一首纯净的诗，即是清泉。它所经过的地方，也都是纯净的境界。

小说的题目《哦，香雪》，因为前面一个语气词“哦”，显得特别具有诗意。再看开头这句：写大山的“温存和粗暴。”这句话把大山人格化来写，无疑给大山注进了血肉和情感。诗意的语言，使得山水万物都充满了感情，也增加了文章的抒情力度。

再比如：“就因为台儿沟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钢筋铁骨的巨龙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阔步，也不能不停下来”、还有描写火车发出沉重的叹息声，“像是在抱怨台儿沟的寒冷”、“古老的群山终于被感动得颤栗了，它发出宽亮低沉的回音，和她们共同欢呼着

诗意的语言，真的让人体会到：山含情水含笑：把月光笼罩群山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小溪的歌唱高昂起来了，它欢腾着向前奔跑，撞击着水中的石块，不时溅起一朵小小的浪花。

诗意的语言，让读者看到倔强的大山和生硬的火车，秋天的败草、黯然的树林还有默默流淌的小溪，都充满了温情和魅力，让人流连在美的意境中。

生动的内心描写：

当香雪得到了铅笔盒后，她赶快走回去，明天理直气壮地去上学，理直气壮地打开书包，把“它”摆在桌上。她小心地把它打开，又学着同桌的样子轻轻一拍盒盖，“哒”的一声，它便合得严严实实。她又打开盒盖，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她丛兜里摸出一只盛擦脸油的小盒放进去，又合上了盖子。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它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以上这些描写，理直气壮、摆、拍、合、摸、放、等一系列对铅笔盒爱不释手的动作，充分显示了香雪用四十个鸡蛋换来的铅笔盒，在真正属于自己后的那种满足感，还有想、盼望、盘问等贴切的动词，表达了她要夺回尊严的那种急迫感，这些细腻又传神的描写，生动自然，写出了香雪内心深处急于摆脱被人嘲笑的贫穷落后，赢得尊严的心情。

当她在夜晚中体会到拥有铅笔盒那真实的感觉后，她是心满意足的，那一刻风柔合了，月明亮了，群山也温柔了，吹干的核桃叶也像铃铛一样在唱歌，她不再害怕了，在枕木上跨着大步，一直朝前走去。这一段从心里到景物的生动描写，说明香雪因为有了铅笔盒心里再无恐惧，周边的环境都变得美好，也衬托出香雪的心情是无比美好的。

“她想到怀里的铅笔盒，想到同学们惊羡的目光，那些目光好像就在隧道里闪烁。她弯腰拔下一根枯草，将草茎插在小辫里......向隧道冲去。”

香雪在铅笔盒的鼓舞下，身上涌起了无穷的力量，让她一路向前，直到顺利和迎上来的凤娇等小伙伴们汇合。

《哦，香雪》这篇小说，虽然只是少女们和火车在一分钟里发生的故事，看似简单的情节，但它就像一首清新隽永的叙事诗，有着别具一格的艺术特色，让读者有着沐浴春风一样的美好。正如铁凝在她的散文《又见香雪》里写的：“香雪并非从前一个遥远的故事，那本是人类美好天性的表现之一，那本是生命长河中短暂然而的确存在的纯净瞬间。有人类就永远有那个瞬间，正是那个瞬间使生命有所附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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