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服文化|《邊城》成絕唱,“服飾”溢流光



漢服文化|《邊城》成絕唱,“服飾”溢流光


筆者對沈從文先生的認知,始於才華,陷入情懷,終於敬仰。

沈從文名如其人,一生從文,和文字糾纏不清。他前半生致力於文學創作,後半生傾力於文物研究。

他寫小說妙筆生花、文思如泉,無論人文故事、情節構思都盡善盡美;他研究文物旁徵博引、深入淺出,無論材料取證、結構邏輯都清晰明瞭。

沈從文之於文字,從而有餘。而今斯人已逝,留給後人的唯餘敬仰與感嘆。《邊城》、《長河》成絕唱,“絲圖”“服飾”溢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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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邊城”劇照】


沈從文先生的轉型

很多人知道沈從文,大多結緣於他的成名作《邊城》,沈從文完成《邊城》時才32歲,一時湘西紙貴,鳳凰縣飛出個“金鳳凰”,他的家鄉跟著沾光,一度成為旅遊熱點。

《邊城》出版後,小說塑造地湘西邊城的茶峒古鎮被“邊城”所代替。甚至於有人說,沒有沈從文的邊城就會孤獨,沒有邊城的沈從文也會寂寞。

後來,《邊城》入選20世紀中文小說100強,排名第二位,僅次於魯迅的《吶喊》。文學評論者認為,《邊城》這部小說在中國近代文學史上具有獨特的地位。如此高的評價,足以證明沈從文在文學創作上的天賦。

沈從文被胡適之先生稱之為“天才作家”,筆者在中國知網、維普論文等學術網站查閱沈先生資料時發現,沈先生22歲就在《晨報》、《絲雨》、《現代評論》等當時有名的報刊雜誌上發表文章,沈從文26歲(1928年)那年,他從北京到上海,與作家胡也頻、丁玲籌辦《紅黑》雜誌和出版社。


兩年後,他赴國立青島大學(國立山東大學前身)執教,到抗戰前,先後出版了20多個作品集,包括《石子船》、《虎雛》、《月下小景》等,又與著名教育家、作家楊振聲合編《大公報·文藝副刊》。由此可見,胡適之先生對沈先生寫作方面的評價並未誇大,而是發自內心的欣賞和中肯的評價。

既然沈先生在文學創作上這麼有天賦,如此有前途,那為什麼在他46歲那年,將其工作重心開始轉移到文物研究方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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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服飾史》插圖選


這就要從1948年3月香港生活書店出版的 《大眾文藝叢刊》第一輯說起,《大眾文藝叢刊》第一輯《斥反動文藝》有對沈從文文學的評論,言辭很片面、很荒誕,但對沈從文本人造成了嚴重的後果。

不幸地是,沈從文有了輕生的念頭,等他出院後,北京大學國文系迫於輿論壓力,取消沈從文之前的課程;幸運的是,同年北大博物館由校內遷往東廠衚衕新址。沈從文聽聞消息後,抱病自願參加工作,為籌備和佈置瓷器、漆器、織造等專題展覽竭盡全力。

同年,沈從文完成了從作家到服飾史專家的轉換。從詞句溫暖的小說作者,到考據嚴謹的學者。看似出人意料,其實合情合理。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據沈從文愛徒汪曾祺回憶,沈先生在西南聯大中文任教期間就很重視文物的收集與研究,一塊挑花布他都能講一個通宵。


從古代服飾到結緣服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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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服飾史》插圖選


轉型後,沈從文先在北大博物館工作。工作期間他對陶瓷有系統地研究,並完成《中國陶瓷史》。

1949年,沈從文調入歷史博物館,剛到歷史博物館,安排在歷史陳列組,主要工作是在庫房清點登記館藏文物,也參加佈置陳列室、編寫文物說明、抄寫陳列卡片等,之後自願當文物解說員,為參觀者解讀文物。

1953年7月,沈從文收到中國人民大學的調函,但他願意繼續留在歷史博物館工作。與授課講學相比,可能先生更喜歡研究文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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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服飾史》插圖選

沈從文在歷史博物館工作期間,涉獵面很廣泛,為何對服飾研究情有獨鍾呢?

說來也是有趣,民國時期的各路文豪,開始浩浩蕩蕩的修史歷程,光文學史就修了一大堆(如王國維、胡適、鄭振鐸等都修過),偏偏服飾史是一大空白,沈先生本來對服飾研究就很感興趣,填補這門空白,算是出於使命感。

另外,沈先生在1960年年初寫給他大哥的信中,就透露了一些信息。那年,沈從文提交的關於服飾研究的報告得到文化部的支持,開始將工作的重點定位在服飾研究上,打算從中國服裝史著手,出版一部服飾研究的專著,這部專業鉅著就是《中國古代服飾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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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服飾史》插圖選


《中國古代服飾研究》最初定名為《中國古代服飾資料》,《中國古代服飾資料》從1964年初全面展開,歷經波折,直到1981年秋才印刷,書一印出,香港商務印書館陳萬雄赴京給沈從文送樣書。從1960年沈從文著手草擬服裝史資料目錄算起,整整21年。有文章戲稱,《中國古代服飾研究》是生生熬死沈從文的一本書。也有人說,這本書是對沈從文後半生經歷的最好詮釋。

1986年開春,《中國大百科全書》啟動,《中國服飾史》是其條目之一,理想的撰稿人非沈從文莫屬,《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就像服飾研究領域的里程碑,想有新的突破很難。可問題是1983年沈先生患病在床,連握筆都很吃力。《中國大百科全書》相關負責人仔細斟酌後決定由王㐨作撰稿人。而王㐨很期望沈從文能在寫作上把關,學術上指導,這事沈從文也欣然接受,就這樣,《中國服飾史》的作者加上了沈從文的名字。


一部服飾史,兩個熱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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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㐨是沈從文晚年最得力的助手 (王亞蓉攝)


王㐨何許人?竟能擔當服飾史之大任。原來,王㐨先生與沈先生是舊相識、是故交。王㐨與沈先生的相識,被傳為美談。

1953年,朝鮮停戰,王㐨從朝鮮到北京來,進行短暫的休息。當時,歷史博物館正好有一箇中國通史展。王㐨很感興趣,就跑去聽,館裡的一名講解員就專門為他講解。第二天,王㐨又去,這位講解員就繼續給他講。到了中午,兩個人就坐著在長椅上,一起吃個麵包或吃個香蕉,休息好了回展廳繼續講。

王㐨連續一個星期去看這個展,講解員就給他講了一個星期。兩人相見恨晚,總感覺有聊不完的話題,講解員就把王㐨請到自己家,飯後,王㐨忍不住問講解員的名字,講解員說:“我叫沈從文”。 據王㐨先生的女兒王丹女士講述,王㐨當時特別驚訝,王㐨說:完全沒想到眼前這位就是沈先生。

他倆與茫茫人海中相識,便結下了不解之緣。王㐨回國後,被中科院考古所錄取,留在古所技術室從事文物保護工作。在中國通史展之後,沈從文在《文物考古資料》上發表《談染纈》,王㐨深受影響,十年如一日的做染纈實驗,取得了可喜的成績。另外,王㐨常與沈從文交流學術問題,並參與了《中國古代服飾研究》的相關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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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曉梵在《中國服飾史》後記裡如是寫道:“請王㐨撰寫《中國服飾史》,並非由於熟人,而是因為沈先生、王㐨先生實事求是的治學態度,採用文物與文獻結合印證的方法……

1982年江陵馬山楚墓的發掘明顯反映出王㐨在文物學問上的卓越不凡,《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和他有關考古發掘報告足以說明他是《中國服飾史》此條撰寫的最佳人選。”這段文字既表明了王㐨先生的治學態度與研究方法與沈先生一脈相承,又肯定了他在服飾考古研究方面的實力。

王㐨接了這個條目,馬上去請教沈先生,沈先生開門見山就是兩大問:一是從商代到民國三千年的服飾太過豐富,如何疏而不漏?二是‘如何來斷代’及‘斷代怎麼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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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兩大問,換句話說,沈先生在問《中國服飾史》寫作中的兩大難關怎麼解決。再看王㐨的回答,顯然是胸有成竹。王㐨說,第一個問題想從服飾制度和衣裳制式兩方面來寫;關於‘斷代’,如秦漢結合著寫,明清對照著寫,如春秋戰國單挑百花齊放……不能千篇一律,但也非故弄玄虛。聽了王㐨的回答,沈先生也就放心了。


有人問王㐨先生,沈先生做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基本不到考古現場,而您長期在考古所技術室進行文物的發掘、保護,做的真正是考古保護研究,和沈先生好像不是一回事兒,你們兩個人怎麼能融合得這麼好呢?王㐨就說:“我把自己送給沈先生了。我每次參與考古發掘積累的資料、我的修復經驗、包括我自己,都送給沈先生了。”這個回答,也成就了一部《中國服飾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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