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康熙年間,豫南古鎮賒店街上,有一家生意興隆的“豐裕糧行”,老掌櫃買賣公平,極重商德。大兒子恆發,年少老成,精明幹練;老二恆德比兄長小六歲,科舉屢試不中,也就冷落了功名之心,專心在家幫助父兄經商理財,老掌櫃活到七十三歲,臨終前留下了一紙遺書,上面說的是:“長主內次主外,兄弟相親水魚莫分;樹長大,若分權,家業平分毫釐莫差。”弟兄兩入人好不心酸,誰也沒把遺書的事放在心上,辦完父親的喪事,弟兄兩人照樣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不料兩年之後,豫南一帶連遭水早,五穀不收,百姓外逃,生意越來越難做了。老大恆發心想:生意要做活,腳往遠處挪,老二年紀不小了,也該當家理事了,就讓他出去闖蕩闖蕩吧。恆發就給了老二恆德兩千兩銀子,交代他說:“長江兩岸是魚米之鄉,你到那邊跑一趟,弄幾船大米回來,一來可解鄉親災荒,二可維持糧行生意。”恆德正有這個意思,第二天就租船南下了。誰知恆德這一去竟像泥牛入海,毫無音訊,恆發開始還以為老二年輕不懂事,貪戀江南繁華,沒有玩夠,不想回來,半年一過,心裡就發毛了,求親告友,捎書傳信,卻不見迴音。無奈之下,租來三條大船,船頭都掛出一幅兩丈來長的招子,上面寫著“河南賒店豐裕糧行”八個大字,順水南下,一來尋找胞弟,二來順便買點江南茶米。
恆發尋弟心切,又碰上順水順風,沒幾天船就過了漢水,進入長江。這天黃昏,船停靠在九江,準備天亮時再開船。就在這個時候,驚人的事情發生了,只見不少素不相識的人紛紛擁到船上,或茶或米、或多或少都往船上搬,而且都是放下就走,問話不答,給錢不收,好不容易攔住一個,再三盤問那個人笑著指了指船上的旗號,轉身就走了。恆發滿腹狐疑,第二天干脆停船不開,非要弄個水落石出不可。誰知這一停麻煩更大,不到三天,帶來的三隻帆船就被一批批的陌生人裝滿了茶和米,這還不說,三條船裝滿後又有三條船也掛上了“河南賒店豐裕糧行”的旗號,不到兩天又把那三條船裝了個裡外冒尖兒。恆發用盡辦法,也問不出名堂,於是便在船頭掛出一幅巨型招帖,上面寫道:“無名之財,王某不受,再不說明,貨沉江底。”
招帖一掛,果然有了動靜:第二天ー早,一個鶴髮童顏的老道士找到船上,遞給恆發一卷黃絹,施了一個禮後就離去了。恆發挽留不住,展開黃絹看,上面寫著幾句話:“義散千金救民危,豐裕糧行修善緣。順風踏上回歸路,兄弟家鄉重相見。”恆發看了後還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想:管它昨的,既然可以在家鄉和二弟相見,那就把東西拉回去再說。
船上裝得重,船就行得慢,儘管恆發歸心似箭,回到家鄉賒店已是小麥揚花季節。這季節青黃不接,餓人斷魂,六船大米不等挪出碼頭就被搶購一空,恆發租了車把剩下的茶葉運回糧行,一行人剛進糧行大門,恆發的兩隻眼睛就瞪了個溜圓:只見那個送黃絹的老道士和失蹤的二弟恆德,正微笑看迎上前來,不等恆發追問,二弟笑著講了這麼一段故事,原來去年恆德帶著兩千兩銀子趕到九江,正趕上這裡的“四海會館”舉行“訂貨會”,他便想先在這裡看看,也就在這時,從大廳外來了一位老道士,他告訴那些客商:據他夜觀星象,日察皇曆,推算今年仲夏季節必有暴雨成災,希望在座各位豪商鉅富施捨善財,普渡眾生。不料那些客商都是勢利小人,競沒有一人肯施捨一個小錢。恆德生性豪爽,見此情景,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豪情:呼,讓這些勢利小人看看我中原人的氣魄!一時性起,竟將兩千兩白銀整箱送上。老道士問明瞭恆德的籍貫身世寫在功德簿上。
恆德一時氣盛,白送了訂貨的本錢,一來怕兄長責怪,二來沒了回家盤纏,三來貪戀了水鄉的美景,就乾脆打消了回鄉的念頭,浪跡在沿江一帶。正巧這時沿江兩岸凡是山坡高地,都有人在修建茅棚,恆德年輕力壯,便搬石運沙打工掙錢,倒也衣食不愁。
一晃三個月過去,正是五月仲夏,沿江數省果然普降暴雨,連月不斷,江水氾濫,一片汪洋。無數災民扶老攜幼,爬山登高避水求生,幸好早有人沿江搭了無數的茅棚,這才找到了避難之所。人們感激之餘,又發現每座茅棚的樑柱上都寫有幾句詩句:“河南賒店豐裕糧行,施捨善財救渡災荒,受人之恩點滴莫忘,他日茶米裝船北上。”
聽到這裡,恆發恍然大悟,老道士笑了笑,接著說道:“即使你不來找你弟弟,我也不會讓他久住道觀的,這三條船,就是九江的老百姓準備送二掌櫃回來的呀!只不過見了你們的船隊,我突然想和你開個玩笑,沒讓二掌櫃和你見面,就先來寶號了,讓你多急了兩天。”一番話說得眾人開懷大笑。那老道士臨行的時候,還叫當地的名匠做了一塊燙金的木匾,上面寫了五個大字:“散千金糧行”,以此作為沿江客商前來拜會的表記。從此,王家兄弟賢名遠揚,糧行生意興隆發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