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衝擊與生機——博物館關上了門又打開了窗

來源:中國青年報

新冠肺炎疫情帶來的衝擊與生機——博物館關上了門又打開了窗

敦煌研究院疫情期間的新產品。

因為新冠肺炎疫情閉館70多天之後,故宮博物院的大門再次對遊客“敞開”了,只是隔著屏幕。

4月5日至4月6日,一場名為“安靜的故宮,春日的美好”的網絡直播活動,被稱為故宮“600年來的直播首秀”。

6位主播都是故宮工作人員,新手上路,有一本正經的,有緊張到笑不出來的。主播問網友是否聽到了鳥鳴,留言裡飛速刷過回應,好像“聽到了烏鴉叫”。

主播立刻解釋,這“不是幻聽”,故宮裡烏鴉的確多,隨即向大家科普,滿族人的相信,烏鴉能保佑日夜平安。

2020年,這座古老宮殿群600歲。一位網友看完直播後留言:“故宮中華文化氣息,驅散了我幾個月疫情的陰霾。”

疫情期間,國內文博單位大都採取了閉館措施。疫情凸顯了線上平臺的重要性。國家文物局發佈了6期展覽內容,包含了超過300個網上展覽。從2月11日開始,140餘家國內及海外文博機構開啟線上抗疫,歷時35天,利用數字資源推出“雲展覽”。來自浙江、湖北、河南、山西、四川等地的博物館,連續355次接力,製作出跪射俑、金漆彩繪蝠壽紋鏤空八方盒、太陽神鳥金飾、硃紅菱紋羅絲綿袍等400餘幅精美主題海報。

宅在家裡“雲遊”博物館的旅途,正在互聯網上進行。

故宮直播時,社交網站迅速出現了“百萬人故宮雲賞花”的話題。

主播們開玩笑說:“我們入宮不久,內心十分惶恐。”說著,一起對著鏡頭“搓了搓緊張的小手”。

還有人呼籲:“御貓快出來營業!”

上海博物館在閉館期間,迅速推出了網上博物館專題,包含新春特輯、多媒體網展、三維展廳等24個展覽,藏品展示超500件。天津博物館推出了“線上約會博物館”活動。甘肅博物館則與多個網絡平臺合作,推出了“博物館直播課程”“博物館雲春遊”“雲遊博物館”“雲探國寶”共計20場活動,累計觀眾量突破1000萬人次。

自1月24日起,敦煌莫高窟暫停開放。一個月之後,“雲遊敦煌”小程序於2月20日上線了。用戶將手指劃過屏幕,就能看到石窟中的壁畫,每日都能收到不同的“私人定製”壁畫故事,搭配一句與壁畫有關的箴言。

“敦煌石窟是古代文明交流的結晶,具有豐富的歷史、藝術、科技和社會價值,我們一直在探索以數字化技術手段展現敦煌文化,希望‘雲遊敦煌’小程序,讓全世界的朋友能夠更加親近敦煌。”敦煌研究院院長趙聲良解釋。

4月13日開始,“雲遊敦煌”升級為有聲版,院長趙聲良也加入了講解隊伍,成為“說書人”之一。

經過幾次討論,開發團隊向敦煌研究院提出,“是否可以將靜態的壁畫和聲音、影像相結合”。最終,雙方選擇以敦煌的壁畫故事為基礎,開發動畫劇。首批製作推出的5個動畫片裡,包括著名的九色鹿和飛天。

開發團隊還專門向敦煌研究院詢問,壁畫裡有沒有醫生的故事,得到的答覆是“當然有”。

“醫護人員投入抗疫我們都看在眼裡,也很感激他們。我們很想把這個醫生的故事做出來,藉此歌頌醫者仁心,所以就定了一個醫生的故事。”最終,敦煌研究院從壁畫故事裡,找出了一個“流水醫生”的故事,製作成動畫片《仁醫救魚》。

在文物的數字化方面,敦煌研究院從1993年就開始了探索。敦煌30個洞窟中,10個朝代4430平方米的壁畫,都收錄在“數字敦煌”項目中。敦煌研究院的官網上,可以看到這些壁畫的3D展示。

2017年起,敦煌研究院與騰訊博物官共同啟動了“數字絲路”計劃,敦煌的“飛天”壁畫,成為手機遊戲角色楊玉環的“新皮膚”。

此次推出的“雲遊敦煌”小程序,是雙方從去年開始提上日程的項目。原本“留了比較長的週期”,在疫情期間“趕時間上線”。最後的工作,是疫情形勢逐漸嚴峻起來之後,從大年初六開始,所有成員“快馬加鞭”趕工做出來的。

起初提到做動畫,敦煌研究院方面“很難腦補這個動畫能達到什麼樣的效果”。莫高窟現存洞窟有735個,正值疫情期間,景區不能開放,工作人員一邊輪流值班,一邊給開發團隊挑選了一些素材。

騰訊博物官故意取了個跟“博物館”諧音的名字,是一個開放的互聯網平臺。它與博物館等文博機構聯合,將文物、博物館的信息服務整合到線上。在其合作的場館裡,提供場館地圖、掃描識別、展覽導覽、智能語音等服務。

騰訊博物官產品高級架構師韓朝提到,疫情期間,根據後臺的用戶大數據,通過博物官雲看展的群體裡,中小學生的比例增加了。

前兩年,博物官與近500多家博物館合作過線上文物展,在這幾個月裡,集中進行了一次整合,其中包括故宮博物院、敦煌研究院、甘肅省博物館、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巴西國家博物館、法國國家博物館等。

拉丁美洲最大的自然歷史博物館巴西國家博物館,曾經收藏已有200年曆史2000萬件文物,2018年9月的一場大火,讓這座博物館90%的文物被焚燬。如今,“從灰燼中重建”巴西國家博物館的工作,包含了文物的數字化重現。

2019年1月10日,騰訊博物官開啟“數字巴西國家博物館”資料徵集活動。9月27日,“數字巴西國家博物館”正式面向公眾開放。用戶能參觀和瀏覽700個數字檔案。其中300件藏品由巴西國家博物館官方授權,400件被焚燬文物,則是對熱心人士捐獻的資料進行數字化重建而成。

“近年來,隨著整個社會數字化發展速度的加快,給各個行業帶來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甚至形成了各種符合數字化社會需要的新的形態和業態,相比較而言,博物館在這方面,顯然是比較落後的。”上海博物館信息中心副主任劉健對記者說。

上海博物館信息中心成立於1984年,其前身為電腦組,是一個主管館內數字化建設的職能部門。數字化從藏品管理起步,如今包含藏品管理系統、上博網站、上博藏品圖片庫系統、上博手機導覽系統等應用。

據劉健介紹,雖然國內的博物館數字化建設,已經有30多年的發展歷史,但實際上這些技術的應用,並沒有給博物館帶來質的改變。

“博物館在做數字化時,常常糾纏在枝枝節節,各類應用做了不少,但真正能改變博物館整體工作形態和思維方式的產品,卻很少見到。”劉健感慨。

這次“雲看展”的迅速蔓延,能否加速博物館數字化進程?劉健覺得“未必”。

“可能很多人會覺得興奮或受到鼓舞,但我卻從中感受到了一絲危機。管中窺豹,從這些網上展覽可以看到,我們的數字化建設中,同質化、質量失衡、原創力不足等現象依然存在,而對博物館數字化的本質認識也頗為欠缺,這可以說是我國博物館數字化建設的最大桎梏。”劉健說。

據他觀察,3個月以來,大多數博物館推出的網上展覽,是將網下的實體展覽,以三維虛擬的形式轉化而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只是“揚短避長”,很少見到從數字化優勢,“發揮數據和數字化解讀優勢”的展覽,思路還是“比較侷限於實體展的再現”。

在劉健看來,數字化展覽需要“重新塑造觀眾與展覽之間的溝通模式”。即使僅僅是附屬、配合實體展來展出,線上展也不應該只是把線下的展品和場景以複製式的三維全景製作後放到網上就行了,更別說那些完全為網絡空間打造的純虛擬展示了。

更重要的,是要發揮“線上”這一形式的優勢和特點,對主題、內容重新進行策劃,“以同樣展品和不同的立意”,在互聯網上進行二次創造。

“這才應該是‘雲看展’的本意,也是博物館數字化建設應該把握的原則。”他說,“這不一定取決於技術,而更多的是取決於創意和內容。”

上海博物館信息中心正在構思建設一個數字人文項目,試圖用大數據反映中國古代某一階段的社會、經濟、人物背景,及其對當時藝術發展的影響。

上海博物館的一個實驗性項目——上博數字中心,嘗試對藏品數據、客流數據、新媒體傳播數據、展區觀眾行為數據、商店文創產品銷售等數據匯聚整合,以大數據為依據,驅動整個場館的精細化管理。

作為上海市第二批人工智能19個試點應用場景之一,上博也在進行人工智能方面的嘗試,試圖在藏品研究、文物修復方面,加入人工智能的輔助。

“目前的博物館數字化,走到了一個關鍵點。如何避免低層次的重複建設,讓數字化真正走進博物館的核心業務領域,成為博物館創新發展的引擎,這個可能是我們博物館人所需要進一步去考慮的。”劉健說。

在他看來,整個社會已被數字化改變,不能低估博物館數字化工作的真正意義。

“很多人說,博物館的‘物的體驗’無法被取代。但是當網絡電商興起,許多百貨商、書商、出版商,也是以相似的理由盲目樂觀的。”他說。

韓朝的設想是,在未來能夠通過AR還原技術,把文物當初的出產或使用經過場景再現,讓它們鮮活起來。在他的設想中,將來“雲”遊莫高窟時看到的,將不再只是數字化的展品加了一些動效,而是整個壁畫被千年以前的匠人們,一筆一筆描繪出來的動態過程——觀眾將看到飛天舞在眼前舞起。 (記者 張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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