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美尔人”起源之谜

在亚述学上有个著名的未解之谜,那就是“苏美尔人起源之谜”。一般认为,苏美尔人并不是两河流域的本土民族,而是一个外来民族。但苏美尔人到底来自何方,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外星说”、“东来说”、“北来说”及“南来说”等诸多不同的观点。何为“苏美尔人”?“苏美尔人”来自何方?在考证苏美尔人起源问题上,语言学资料和考古学资料孰重孰轻?这些问题的讨论在亚述学诞生近两百年后仍然具有较大的学术价值。

曾有三个联系紧密的民族居住在两河流域中下游地区。我们能明确区分这三个民族的唯一可信赖的依据就是语言。但苏美尔人的语言对探究其起源有多大帮助呢?

“苏美尔人”这个词源于古代两河流域一个古老的阿卡德语词语:Sumer,通常在楔形泥板中写作KI,EN,GI这三个楔形符号。在有史可考的历史开始之时,曾有三个联系紧密的民族居住在两河流域中下游地区:苏美尔人,主要集中在两河流域南部地区;闪米特人,主要集中在两河流域中部地区(公元前2400年之后该地被称之为阿卡德);另外一个是不知来源、没有明确民族标记的散居小民族。现代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认为,区分这三个民族的手段既不是政治也不是文化,而是语言。因为从考古发掘的材料看,除语言外,他们有着共同的习俗、生活方式、技术、艺术传统以及宗教信仰等。所以,我们能明确区分这三个民族的唯一可信赖的依据就是语言。

严格意义上讲,“苏美尔人”这个称呼准确的解释应该是:“讲苏美尔语的人”。同样,“闪米特人”是指那些讲闪米特语言的人;如果不是因为在古老泥板上出现的一些奇怪的、非苏美尔人也非闪米特人的地理名称,学者也不会意识到当时两河流域还有第三个民族的存在。我们竭尽全力地试图在语言学以外的其他领域,来区分苏美尔人与闪米特人都失败了,从语言学上我们找到了失败的原因。语言可以作为民族认定的一个很好的标准。希腊人、赫梯人以及印度雅利安人,尽管他们各在一方,但是通过他们所讲的印欧语之间的相互联系,他们可能来自于东南欧的同一片土地。但苏美尔人的语言对探究其起源并没有多大帮助。因为苏美尔语是一种 “粘着构词法”,它是由动词词根修饰或者语法中同位语的相互连接形成的,苏美尔语跟任何“死了的语言”或者“活着的语言”都没有相似之处。

尽管苏美尔语的文学作品为我们呈现了一个高智商、勤劳刻苦、好争论且非常虔诚的民族画面,但是这些作品却没有告诉我们苏美尔人真正来自何方。没有告诉我们苏美尔人真正来自何方。苏美尔的神话和传奇故事几乎都是千篇一律的以长满芦苇的河流和沼泽、怪柳以及棕榈树这一典型的伊拉克南方背景为开篇,好像苏美尔人总是住在那样的一个环境里,这些文学作品中没有一个能清楚地证明他们来自于一个不同于两河流域的故土。

通过语言学的分析,并不能找到苏美尔人与哪个民族具有亲密的联系,因此我们不得不将目光投向考古学,即依靠挖掘出的苏美尔文明的泥板材料。但是,有个问题必须先弄清楚,即两河流域史前时期的多个民族中,哪一个才是与历史上讲苏美尔语的民族同为一个族属呢?单靠文献材料,这个问题显然难以解决,因为我们不知道在苏美尔文明开始之前的乌鲁克(Uruk)时期以前,居住在两河流域地区的人们讲的是什么语言。所以,若是仅凭文献材料,最终只能依靠归纳、直觉,甚至仅仅是猜测,无法给我们提供准确的参考。关于苏美尔人的族属问题,目前学者们一般有两种观点:一是认为苏美尔人是在乌鲁克时期(公元前4000~前3100年)由外地来到两河流域居住的;二是认为苏美尔人并非外来移民,而是当地的土著居民。实际上,苏美尔人的书写文字在乌鲁克晚期就已出现,但这并不能表明在那之前没有人讲苏美尔语。但是,在古老的两河流域文学作品的地名中,既没有苏美尔语的地名,也没有闪米特语的地名。两河流域陶器风格在乌鲁克时的早期就产生了变化,可能说明此时有外族侵入,但也可能是由于批量生产的缘故而非是外族的影响或入侵而引起的变化。事实上,随着美索不达米亚社会文化的发展,乌鲁克文化自然而然地出现了。如果我们假设苏美尔人是入侵者,那么他们来自何方?通过检测苏美尔人墓穴中的颅骨证实苏美尔人扁长的头颅是类亚美尼亚和地中海种族两者的混合体,且后者占主体地位。在已发现的苏美尔人的墓碑上有描述他们身体特征的铭文,但大都是一种约定俗成的程式,这对我们研究苏美尔人的来源问题没有太多帮助。大而多肉的鼻子,巨大的眼睛,粗壮的脖子以及扁平的后脑勺,长久以来都被认为是苏美尔人的典型特征。同样,在闪米特地区的马里(Mari,地处今天的叙利亚)发现的标有真正闪米特人名字的个人雕像上也有上述特征。而像苏美尔拉伽什(Lagash)城邦的统治者古地亚(Gudea)以及其他苏美尔统治者的那些形象,鼻子短直、头部扁长,是外族人侵造成的影响,还是随着与当地居民的逐渐融合而造成的这种外形上的变化?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有些学者认为苏美尔人的家园本在中亚,后来他们一部分从海上、一部分从陆上分别来到了两河流域南部;有些学者认为他们可能来自于印度;有些学者则认为他们的故乡在高加索地区;也有人根据马里和埃布拉(Ebla,地处今天的叙利亚)发现的文献材料,认为苏美尔人可能是从幼发拉底河中游以西的地方来到两河流域南部地区。一些学者试图在两河流域东部,通过陆路或者海路到达的山地国家寻找苏美尔人的根源;而其他人则认为他们是来自于沿着幼发拉底河的安那托利亚(Anatolia)地区,但是支撑这些理论的证据都难以令人信服。除此之外,自二战起,大量的考古发掘在土耳其、伊朗、俾路支(西南亚地区,包括伊朗东南部巴勒斯坦南部)、阿富汗以及中亚地区展开,但没有一处遗址发现任何东西能与乌鲁克和捷陛下迭特·那色文化(公元前3100~前2700年)相似甚至模糊匹配的,更没有发现任何具有决定性证据的苏美尔铭文。在遍寻的情况下,我们为何不把假设的视角再从外部区域拉回两河流域呢?

苏美尔文明的许多元素,如泥砖建筑、彩色墙壁、石雕、石瓶、土制小雕塑、封印、文化艺术品甚至是灌溉农业,都起源于公元前6000~前5000年的古代伊拉克北部,而考古发掘的遗迹已经证实了萨马腊(Samara,约公元前5500~前5000年)和部分同时代的欧贝德('Ubaid)与埃利都(Eridu)文化早期有着密切的关系。虽然把萨马腊文化与苏美尔文化甚至欧贝德文化赞同起来,仅仅以它们的陶器和不同寻常的雕塑为依据不会被世人所接受,但毫无疑问的是两河流域南部的第一批居民在某些方面跟他们的北部居民存在某种关联,或者至少是受到他们的影响,而萨马腊文明可能是从哈孙纳(约公元前5500~前5000年)或乌姆·达巴吉亚(约公元前6000年)的新石器文化遗传下来的。这样一来,我们把问题往回推,笼罩在它的迷雾就变得越稀薄并逐渐消失。

有人甚至想过是否真的存在“苏美尔人起源之谜”这个问题,他们猜想苏美尔人可能是众多民族的混合体,就像我们华夏文明一样,他们的文明很可能也是一个本土与外族的混合体,而他们的语言属于一个覆盖了整个西亚和更多地区的大语系。因此他们可能代表的是新石器早期和青铜时代,占据近东大部分地区的一个人类分支。换句话说,他们“一直”都在伊拉克。正如一位杰出的东方学者评论:讨论最多的苏美尔人的起源问题,可能最后证明仅仅是一个对幻想的追逐,是一个为臆想的问题。

两河流域年代表

欧贝德文化时期 公元前5300~前3500年

早王朝 公元前2900~前2340年

阿卡德王朝 公元前2340~前2193年

乌尔第三王朝 公元前2112~前2004年

古巴比伦 公元前1894~前1595年

加喜特巴比伦 约公元前1732~前1157年

亚述王朝 约公元前3000~前612年

早期亚述 约公元前3000~2000年

古亚述 约公元前2000~前1814年

中亚述 约公元前16世纪~11世纪

新亚述 约公元前934年~前612年

新巴比伦王国(迎勒底王国) 公元前626~前538年

欧贝德文化(约公元前5300~前3500年),为西亚铜石并用时代晚期文化,分为埃利都时期{第一期)和哈吉·穆罕马德时期(第二期)前后两个阶段,1946~1949年由考古学家福阿德·萨法尔(Fuad Safar)和赖亚德(Layard, Austen Henry)发掘。

原载《大众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