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3)班(散文)

李朝俊

高二(3)班(散文)

(畢業照))

高二(3)班是桐柏四中的畢業班。

桐柏四中不在桐柏縣城,在縣城東50公里的毛集公社,故又稱毛集中學。數十畝見方的校園,座落在湖山村北邊的一座青松環繞的沙坡地上,隔稻田菜地和茂密的楊林,與毛集街遙呼相望。

左邊是水衝稻田,右邊是肥土菜園。稻田菜園之上,各有堰塘水庫一座,只是左邊的很小很小,6畝大小水面。右邊的很大很大,水面上連數公里,一眼看不到邊。門前有個寬大的土質運動場,是師生體育鍛煉的地方。

對面牤牛洞山巍峨雄居,恰如健壯少年郎,無憂無慮登高遠望北方;毛集河碧水清流門前過,猶若天仙少女,踏在細軟白亮的沙灘上,繞山漫舞陣陣輕歌向南流淌。

後崗坡地上,是座巨大的軍營,紅牆紅瓦,房舍有序,警衛森嚴,駐紮著解放軍一支英雄勁旅。足見毛集在軍事上,比桐柏縣城重要得多。

春天桐柏山花爛漫時,四中周邊也是青草遍野,桃花、杏花和山梨花,還有那金黃的油菜花,生成淮河水岸特有的自然地理風光。尤其是環校園圍牆內的鑽天楊樹、柏樹、松樹、桐樹,高大的主幹,茂盛的枝葉,將市井嘈雜之聲,拒之曠野田地之上,成就校園或文聲靜氣,或歌詠笑聲一片氛圍。只有那後山之上的軍營號聲,雷打不動的透過圍牆,悅耳的相伴在我兩年高中校園生活中。

少年不知愁滋味。入學即住校,新鮮又熱鬧。磚砌沙池,高出地面半尺,鋪上草墊,放上被褥,通鋪相連,頭靠牆腳朝外,一溜排開20人左右。隔開3米通道,對面同樣沙池鋪位,同樣標準秩序排列。40人或30多人一個宿舍,晚睡早起是規律,風雨無阻是常態。桐柏雨水充沛,沙河近在咫尺,學校水源豐富。高高水塔,巨大的深井,甘洌的泉水,沐浴著青春身體,滋潤著求知的心靈。

初出山村的少年,膽怯中充滿期待。期待新書的發放,期待同學的友愛,期待知道外邊的精彩世界,期待不辜負父母願望,獲得學識能力本領,幻想成為同學認可,老師關愛的好學生。

課餘進過神秘軍營大禮堂,看過免費戰鬥片電影;大夏天中午,趁太陽最毒時,三、五成群到一里開外的沙河,清洗唯一的衣衫。搭在蓬起的高高巴茅上,或放在燙腳的白淨沙灘上,在河水衝成的清潭裡,順便痛快洗個澡,半個小時後衣服涼曬乾了,穿上再返回校園。有次還見過裝甲戰車,列陣沙河野草叢中,狼煙四起沙場秋點兵的場面。

宿舍是自由的天地。晚自習就寢後,有學習體會交流,成績好的同學相互點評;調皮同學心有不服,鬼聲怪氣片刻後,引發出轟然爆笑;也有望見失學同學空出的鋪位,觸景生情同病相憐情緒傳染……

少年最知愁滋味。苦悶的不只是四季風雨冰雪澆頭撞臉,還有課堂粉筆頭紛飛的惆悵。數學老師胡茬黑臉,人稱雷公。心在學生,情灑教室,滿堂灌加拖堂,恨不得將所有知識教會學生。無奈學生性格各異,有男生有女生,有的領情有的不領情。聽懂的如入仙境,雙眼圓睜看師臉;半懂不懂手不離筆,筆走龍蛇記要點;似懂非懂者心有遊離,免不了走神片刻;至於調皮搗蛋鬼,班上活躍下"氣氛",也能偶爾一見。

"嗖!嗖!"兩個粉筆頭,精準"打擊",定點"清除",被眾人關注成焦點,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搗蛋鬼",左顧右盼看"稀奇",豈不知自己成了眾矢之的。量大智高的老師,視而不見課照講不誤,最多提嗓門說聲"精力集中!看黑板!!"若犯3次,別怪雷公"顯靈":或講臺邊站立,或登臺演算習題,或後排牆邊面壁。

這些都不算啥,難為情的是每期學雜費,還有白米換食堂飯票的柴火錢。一分錢難倒英雄漢,更何況一學期雜費10餘元,外加每週米柴費5毛多錢。沒有硬通貨,有米也換不成飯票。窮學生太多,學校有心網開一面,心有餘經濟實力不足,主管食堂老師只好"硬"著心腸,一律照規矩辦事,連親戚朋友的孩子都不例外。窮人孩子早當家,愁的頭疼牙疼心疼,學雜費可以緩交,柴火費制度嚴格。沒有飯票只能餓著,或吃自帶的幹饃,或借用同學飯票應急……

少年愁滋味難忘。二舅的兒子天生哥是校工。有次見我在宿舍門口,身背兩個鹹菜瓶子的書包,蹲在半袋米前兩眼紅紅的。特意將我叫到他住處,現身說法開導半天:吃苦讀書也得有條件。沒你爹媽勒緊褲帶的苦撐住,你和我一樣也得是個"睜眼瞎"。吃得了睜眼瞎的千般苦,吃不了上學長本事的一時苦,將來咋能有出息?!只有現在吃得了讀書的苦,長大後才能嘗得到學習的甜。人小時候讀書的苦,是長大後甜日子的鹽呢。哪個人也缺少不了鹽啊!

最後問清我為兩毛錢發愁,天生哥從口袋裡翻出3張1角票,硬塞給我湊夠五毛五分飯票錢。感謝哥的不只是雪中送碳的親情,更有震撼我心靈"甜日子的鹽"、"睜眼瞎"話語的啟示。從此知道了讀書雖苦雖難,但目不識丁的父母更苦更難;那些想讀書沒機會的人,心裡的苦痛比黃蓮苦,比皮破肉爛還痛……

學校的生活雖清苦,有知識的清泉心靈澆灌,是我們山區學生最大的幸福。記得語文課曹書琴老師,形如彌陀,笑口開合,知識點活蹦亂跳,一堂課感覺一會兒就到。班主任劉惠民老師,字蒼勁有力,如同印刷體,課講得趣味盎然,且條清縷晰,讓人一聽即明。聰明伶俐學生,還有如我般笨些的學生,都期待上他的語文課,有種心靈上的親近。史學家風範的歷史課金典銘老師,豐富的知識,厚道的人品,還是我們毛集當地出身的精英人士;地理老師是同班同學劉鵬的父親。劉老爺子慈祥厚重,教具教材擺上,手動地球儀,眼觀全教室。從地球講到星球,從地核、地幔、地殼,講到地形、地貌、地質……

恩師們還有高中期間,曾經教過我數學課的教導主任張忠祥老師,黑板如屏幕,公式、定理一邊,解析方法一邊,語言幹練,通俗易懂。聽他的課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無名的煎熬。享受數學知識的美學味兒,煎熬的是一步聽不懂,步步跟不上;講課乾脆幹練乾淨的物理課王震廷老師;一肚子數學公式、定理的菩薩心楊海成老師;化學權威郝老師;出身當地的英語課許老師;長得又帥又高,字如其人,學識淵博,堅守師德,赴鄭州就醫前,仍抱病堅持上課的語文張老師……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1979年是高考恢復後的第3年,往屆複習迎考的學兄學姐,高二下學期陸續出現在班上,提前引爆了高考大戰硝煙。有同學熬夜苦學苦練,結果坐第一排也看不清了黑板,高考前十天只得痛心疾首棄考入院;有同學急火攻心,滿嘴水泡,食無甘味;還有同學忘我精學大幹,累昏在教室課桌上。

校園記憶不僅僅是苦澀求學鏖戰,更有青春美好的片段:名上全校黑板"點將臺"答題的驚喜,期終獲得"三好學生"獎狀時,心中絲絲甘甜和由衷的歡顏……

坐進海邊軍校寬大階梯教室,漫步在海淀名校大學林蔭道邊,踏進海外著名學府街心公園,我總會不約而同地想起中學校園……。我常常想:如果沒有中學恩師的教誨,自已就是桐柏山中頑童一個,如同山中的植物一般自生自息。根本就不可能走出大山,走進遼闊美麗海邊校園,走進人民軍隊的首腦機關,走進公共服務行列的崗位中間,走進歐美國家交流學習的課堂裡邊。

桐柏毛集中學,是我留住鄉愁師恩永難忘的地方;高二(3)班,是老師園丁般修剪我成長成才的苗地圃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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