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大地震中幸免于难的人现在都生活得怎么样了?

成雪涛

这一次趁雅安地震五周年和汶川地震十周年的机遇,跟随着两家在灾区从事项目的公益组织,到这两个地方进行了几日的考察,感触颇多。


在汶川地震的重点灾区之一的绵竹市汉旺镇,我们参观了汉旺镇的地震遗址,其中那一个停止在5月12号下午的那个钟表,成为汶川地震最为标志的一个符号,因为那个钟表是用电的,在地震发生的那个时刻,整个镇的电都断掉了,于是那个钟表永远的停止在了那一刻。


本次在地震考察的时候,行前主办方特意和我们所有的团员沟通,切不可贸然地询问当地的灾民对于地震发生当时的回忆,进行悲痛往事的再度挖掘,这是有违背基本的社会伦理和新闻伦理的。


所以我们这次考察并没有特意去寻找那些在地震中有亲人去世,或者说自己地震时被营救出来的这些人,避免再去打扰这些受灾的民众,揭伤疤。

也刚好趁这个契机,想跟很多关心灾区的公众传达这样一个理念,希望大家能够本着人本关怀和人道主义的一种理念,能够不再特意的去关注这一个特殊的群体,因为对于这个群体来说,这种特意的关心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把他们慢慢努力淡忘的痛苦记忆被翻腾出来,造成新的心理创伤。

对于他们来说,最好的关心,其实就是让他们安静的、不受打扰、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地生活,这就是最好的一个对待方式。除非是他们自己愿意出来讲述这些年的故事,想要追忆亲人或者感恩生命。


所以我这里更想讲一讲,通过这两次考察所了解到的,当地的所有公众的整体精神面貌。从实际的考察来看的话,我觉得这些灾区的民众,通过这五年和十年的恢复重建,基本上已经恢复到震前的基本生活状态了,同时精神面貌也呈现了一种积极向上的一个状态,这也是令人很欣慰的,让我们看到每一个普普通通但却坚强而团结的中国人,可以战胜任何困难的。

还有一个这里也想跟大家交流的是,其实灾后重建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能很多人在地震发生的时候,会有很多的同理心去关注,但可能一段时间以后就慢慢遗忘了。

地震发生,第一时间是救人,第二个是安置,第三个是重建,第四个是恢复,这个是一个很完整的多步骤。 但是对于很多公众来说,可能更关注的是第一步,顶多到第二步,那到第三第四的话往往就忽略了。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前几年有个别人在质疑壹基金在雅安地震后花钱太慢,怎么两年了钱还没花完。这个其实也可以看到公众对于整个灾后重建的不了解。

现在虽然已经雅安地震五年和汶川地震十年了,但事实上不是说意味着五年或者十年就结束了,我们一个应该长期关注灾区,让它能够真正地可以恢复经济、实现更好发展。


张天潘


严志刚

地震发生时,大家感觉板凳晃得厉害。

老师一看吊着的电灯也在晃,大喊一声:地震来了,大家走楼梯,快下楼!

转身穿上白大褂,奔到护士站,通知护士,组织病人和家属下楼。

后来听说汶川地震当时,病房还发生了一件事,组织了一次小抢救:

有个患者突然意思丧失,四肢抽搐。

家属说,患者经历了唐山大地震,每次听说地震都非常紧张,有时听说地震,也会这样紧张到抽搐。

大家都以为是因为听说发地震了,患者紧张。

我老师就还是给了一支安定针,后来患者醒了,问他,他说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只听说发生地震了。

但是我老师还是觉得,不仅仅是因为紧张,发作时意识丧失,四肢抽搐,适当镇静后缓解。这其实是典型的癫痫。

只是这个患者,平常不发作,只在特定的场景下才发作,比如地震时。

所以,可以想象,经历了地震的人,除了肉体上的创伤,伤口,伤疤,骨折,肢体残疾,有时,心理阴影更让人担忧。

幸好,心理学界,已经在汶川地震中对创伤后患者开展了心理援助。

关注鲜血淋漓的创伤,更要关注心理创伤。

大胆的往前走,不要放弃!

汶川大地震,是一次考验,一次对于人生信念的考验,坚持不下去了,就找医生聊聊吧……


重症医生康骏朋

我是吴加芳,看到很多朋友在回答里提到我,谢谢大家的关心。

我今年55岁了,现在是绵竹市一家工地上的泥瓦工,平常从早上7点到工地,到晚上6点回家。今天这边下雨不用出工,可以跟大家聊下我这些年的生活。

08年5月12日下午地震发生时,我还在水泥厂干活,突然之间,地面开始震动摇晃,我人都站不稳,抬眼看其他的同事都已经惊慌失措,工厂变得嘈杂,有人大声呼喊救命,我才反应过来,是地震。于是在慌乱中跟着往外跑。

跑出去以后,我第一担心的就是家人的安危。看到山里的村庄、楼房都开始倒塌,儿子还在家,我到家确定孩子安全以后,问他妈妈有没有回来,他说没回,我才从妻子妹妹口中得知我妻子还在山上,离我有几公里远。

我马上骑摩托车到了妻子在的地方。当时已经是一片废墟,堆积着破碎的墙壁、砖瓦、木头,到处是残肢。我不知道我的妻子是生是死,开始一边呼喊她的名字,一边挖开一块块的砖石,很多人都血肉模糊,满脸是灰,我很害怕找到妻子,却无法辨认。

我从下午2点多到那,足足挖了3个小时,村里所有的人都跑了出去,只有我一个人在废墟上。到五六点,我从废墟的缝隙里看到一个蒙着灰的红色发卡,那正是我妻子早上出门时戴着的!但等我把她周身所有石块搬开,才发现她已经遇难了。

当时余震不断,天上开始乌云翻涌,马上就要下雨。我原本想当天就把妻子带回去,但路上全是倒塌的山体,交通已经被隔断,我就从废墟里找了些材料给妻子扎了个帐篷庇护她的身体。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5月13日,有解放军过来,我又去废墟上看了我妻子。

5月14日,街道被清理出来,我终于带她回了家。

把妻子带回来以后,我把她埋在我们的房子前面。这些年,我因为生计去过很多地方,最远的在新疆,离四川几千公里,但我一直忘不了我妻子,无时无刻不在想她,只要有空我就会去看看她。

每年的5·12,我都会给她烧纸钱,给她送她喜欢的黑色、红色的衣服,喜欢吃的鱼。地震前我们在一起20多年,她温柔、体贴,对我很包容,但我知道人走了就是走了,在她的坟墓前,心里有再多话我也不会说出来。我妻子喜欢花,到现在我还种着许多她喜欢的十三太保、朱顶红。开花的时候,我感觉就是妻子在对我笑,她开心,我就开心。

我不想再提当时那张照片对我的影响,我宁愿没有那张照片。灾难只能让我必须坚强起来面对往后的生活,所以我会有第二任妻子,因为生活还是要继续。

我儿子今年31岁了,在绵阳市打工,回家需要坐几个小时的大巴。我们平常基本也是通电话,见面比较少,他能早点找个像他妈一样的人照顾他,算是我作为老人的一个心愿。我也想赶紧攒钱,早点替我妻子修上墓碑,了了我多年的心结。


吴加芳

我说一个我同学的真实故事吧!


我同学在当年的5.12中失去了一只手。当时他正在上课,也并没有察觉到什么,谁曾想突然房屋开始颤抖,大地开始摇晃。他本来是坐在椅子上的,但是剧烈的颤抖使他坐立不安,甚至摔倒在地。地震来了,他们努力的向外面跑去,但是小小的步伐是无法超过这突如其来的颤抖的,他站不稳,也跑不动。

突然,房屋开始塌陷,一块块钢筋水泥建筑的墙体,吊顶开始下落。既然跑不出去,那就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人选择了课桌底下,有人选择角落。而他却只能四处张望。突然,一块水泥墙体砸了下来,刚好砸到了他的手上。他大叫,但是,没人听见他的呼喊······


慢慢的,房屋开始全部塌陷干净,他被掩埋在了里面······


当他被就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憔悴不堪了。看看自己的左手,已经废了。后来被截肢了。他很伤心,很难过,但是每每他想到其他人为此失去了生命,想想自己也是很幸运了!很快他从颓废中觉醒过来,开始写作!


现在他已经是中国作家协会的一员了!


杂谈论者

四川人,正好经历了汶川与雅安两次大地震,每一次都在学校,第一次还在上初中,午睡后刚起床,同寝室同学还在梳头,洗脸,突然房子就在左右摇晃,晃动的非常频繁,也非常剧烈,小孩子的我们哪里见过这架势,本来想跑下楼,可是我们住在宿舍楼的最高层,跑下去并不是最好的办法,有室友吓得想从楼上跳下去,我们拦住了她,凭着以前看科教片的记忆,我们纷纷往厕所,床下等相对固定的地方躲。漫长的几分钟过去,伴随着余震我们什么都没拿,立马跑下楼。因是在县城读书,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联系不到家人,也不知道地震中心在哪,只是万幸自己无事,然后担心着远方的父母亲人。当时年纪尚小,第一次经历这,腿一直是软的,几乎所有人都哭了,包括老师,大家互相安慰,互相鼓励,让后各自找地方在操场,广场,菜市场,田地等处露宿。

后来上了大学,正好考到了雅安,本来5.12地震带来的影响在慢慢逝去,谁知刚上大一,雅安又地震了,同样在寝室。其实大地震前我们都是有一定感知的,因为是不是小地震一下,心里特别恐慌,在4.20地震前发生的几次小地震,有时在半夜,有时在早晨,我们都从楼下跑了下来,那段日子,寝室大门不关,我们的寝室门也没有关,大家和衣而睡,睡时准备着跑。小地震摇着摇着似乎快要歇息了,大家悬着的心情刚准备放下,4.20大地震就来了。相交于5.12地震还隔着一定距离外,这次地震因离震中近,感受更为强烈,那种害怕感真的无以言诉。因为是大学,同学来自天南地北,很多同学哪经历过这样的事,他们能够想到的便是快速跑向安全地,可是对于经历过5.12地震的我们,在后续的学习中会不定期的组织地震演练,地震自救等活动。4.20地震发生时不仅我们寝室几个四川人,还有其他一些四川同学,包括寝室阿姨都在组织同学们有秩序的下楼,并且看到一些慌张未来得及穿衣服的同学,我们询问了她们的寝室门牌号,帮他们把衣服拿下来。地震除了带来害怕,还有敬畏。记得有一位来自5.12汶川大地震的幸存同学,他在4.20地震中摔断了腿。后来听同学说,汶川大地震给他带来的影响太大,太严重,已经有心理问题了。深入的想的确是这样,为什么我们可以在地震中显现出勇气,是因为我们虽然经历地震,却因不是在震中,未看到触目惊心,满目苍痍的一面,通过电视,别人口说没有那么多的真切,所以“无畏”。可是经历过亲人失散,家园被毁的人不一样,要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他们才能愈合心里的疤,他们求生欲望强烈,因为他们现在不止为个人而活。

记得看过以前报道,是一个地震中的幸存学生回到汶川,他说他一回家很多以前同学(地震中遇难)的父母会来他家看他,然后说:都长这么大啦,某某还在的话应该也是你这般大了,然后便是一片沉寂。地震留下的与带来的是生的欲望和生的强烈,因为他们真的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他们还带着更多人的希冀。


summer不是喵

2008年6月17日,被埋了36天“猪坚强”被解放军从废墟里刨出来,浑身黑黢黢的。

2008年6月22日,“猪坚强”来到了建川博物馆。刚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他是头黑猪,结果洗干净了才发现其实是白猪。这些年,我们看到“猪坚强”逐渐恢复,重新变得白白胖胖。十年前,他在废墟里仅靠吃木碳、喝雨水生存,从300斤瘦到100来斤,奄奄一息,如今,他已经有400多斤了。

“猪坚强”的生活非常有规律,因为负责饲养他的大爷同时也负责馆内所有员工的热水供应,所以大爷每天起来烧好锅炉,就给他准备早餐。每天早上九点左右会给它用一次餐,不过量不多,下午三四点钟又会用餐一次,午餐后会根据天气状况决定是否出门遛弯。每天来园区里看它的游客络绎不绝,经过大灾大难的猪不像普通猪见到人就一直叫,猪坚强给人感觉是很沉稳、不吵不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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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川博物馆

大兰,32岁,地震中两个孩子都没了;

二妹,29岁,地震后徒步翻越40公里倒塌的山体去寻找女儿;

小美,28岁,地震后全家被封在山里40多天,我们是他们全村见到的第一批从广州来的人………

5.12大地震后第42天,作为一名社工老师,我和同事们一起到了地震中心映秀镇的张家坪,开展灾后社会工作。其实在当时,我们只是凭着一股子热血“帮助灾区人民”去的,但社工的训练也让我们知道,不能过高估计自己的能量。面对这样巨大的灾难,不管是中国社会工作这个年轻的专业,还是作为我们个人,都没有经验也没有准备。我们只是想,能够去到哪里,陪伴那些受灾的家庭,力所能及的做些什么。原定的目标是在灾区驻扎两个月,后来,我们的社工站一直延续到现在。

2008年7月,在板房社工站前和当地妇女的合影。图片中的当地妇女并未出现在本文中,请勿对号入座。图片最左边是闫红,当时是中山大学社工硕士,最右边是我。


十年了,我在第一次进入映秀所见到的那帮女人,她们的生活有各种各样的变化。

大兰

32岁的大兰,地震中失去两个孩子,她想方设法要和地震前已经离异的前夫重新在一起,因为只有这样,她才有信心重新生一个和失去的孩子“长的一摸一样的孩子”。我记得大兰这样跟我说:“我的两个孩子,大的长得像我,小的长得像她爸爸。将来再生一个,不是像我就是像她爸爸。总有一个会回来的。”抱着这样的信念,即便她和前夫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发生过各种各样的争执,她就是在最痛苦的时候也坚决不放弃,要和前夫绑在一起。怀孕两次,最后一次成功了,她生了一个和原来的小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婴。为了照顾好这个孩子,她和前夫离开了映秀,搬到都江堰租了房子,安心照顾婴儿。我记得2009年的年底,也就是地震过了一年多以后,我到都江堰去看她。房间很小很乱,但是全家人都喜气洋洋,包括她的前夫(在保守的农村,他们一起生了孩子但仍然没有结婚,因为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纠结了,在这里我就不多描述了。)她一再告诉我,新生的婴儿有多么像她的小女儿,连笑的声音都一样,笑起来脸上那种狡猾的小表情也一样。她眼中带着幸福,告诉我:“这一定是我的女儿托生的。”在一个女儿身上寄托着两个女儿,我永远也忘不了大兰那一刻的表情。

当时我们想要把妇女组织起来绣花,转移她们的注意力,疗伤生产。板房太热,妇女们宁愿坐在废墟上劳作。


2010年夏天,我又去映秀,大兰和前夫已经复婚了,双双回到了映秀。在政府新建的两层楼房里,她的家有三个卧室,一个大大的厨房。她做起了“社区厨房”的生意,社工帮助招揽生意,客人主要是各地来灾区学习、探讨“灾后重建”的公益人士。生意时好时坏,她有点发愁。看到孩子,立刻又眉开眼笑。

2011年,大兰和丈夫买了一辆大卡车,租给别人运货。她又在映秀街面上开了一家火锅店,生意比“社区厨房”要好,只是她更加忙碌了。孩子就放在火锅店,不能离开视线。

从那时到现在,我没有再见过大兰,只是经常翻看她的朋友圈。她不再提以前的孩子,最喜欢发“晚安,亲爱的”,不知道发给谁,我也不敢问她。遇到其他地方发生灾难,比如暴雨、车祸、凶杀,她会转发并配上祈祷的手势。四川其他地方发生地震,比如雅安,她都会第一时间组织姐妹们去救灾。每年的5.12,她会怀念普遍意义上的地震受难者,祈祷灾难不再发生。即便她从来不再提以前的那两个女儿,但我知道,正如她所说:“这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痛,会带到棺材里。”


二妹

二妹,地震那年她29岁,地震前她几年她就离婚了,女儿一直跟着爷爷奶奶住。地震发生后,她翻山越岭去找女儿,徒步翻越滑坡的山体四十多公里。她说,看到了河里有死猪,其他的就说不下去了……震后她在社工站帮忙做饭,参加社工举办的各种活动,人聪明伶俐勤快,又没有家室负累,2010年,社工站把她正式吸纳为社工一员,到成都的站点去服务。在成都,只有小学程度的二妹,学会了打字、上网,还无师自通学会了网恋,令社工小妹们都深感钦佩。2011年,二妹和网恋对象再婚,离开了社工站。我曾经去她对象(那时还没结婚)住的地方看她,那是成都的一个工地,工人们住的也都是临时板房,和我们在灾区住过的很像。她对象是一个江苏的工程师,工头,所以自己有一间单独的板房,比其他人条件好了不少。那间房大概有两张床大小,只放了一张床,上面摆了粉红色的床品,一看就是她的审美观。窗台上放了一面圆圆的小镜子,令我印象很深刻。因为她永远都是化着精致的眉毛和眼线,涂着颜色鲜亮的口红,头发梳的像一面小瀑布从肩上垂到腰弯。你很难想像她是用这么一面小镜子在这样一个地方完成这么一个美妆工程的,每天每天。我问二妹,穿着超短裙走在工地上工人会怎么看她?她说工人都知道那是大哥的女人,对她特别仰慕。写到这里,我眼前又幻化出她穿着超短裙扭着扭着走过工人群体的那一瞬间,忍不住笑了,这个生命力旺盛的女人啊!

我们在板房的空地上绣花,聊天。


二妹结婚以后我又看过她两次,一次是在板房,她奶着孩子,妆仍然化的细细的,只是人胖了二十斤,超短裙是穿不了啦;第二次是在映秀,她也分到了灾后重建的新房子,孩子大了一些,她瘦身成功,上下两层楼给她收拾的比任何一家都要雅致。她一定要留我吃饭,一手抱孩子,一手麻利地切菜做饭,不一会儿饭菜都上桌了。我还记得她夸我的戒指好看,我就立刻脱下来送给她,当作庆贺她结婚、生孩子、乔迁新居的礼物。她那惊喜的表情吓了我一跳,因为并不是专门买给她的,并且还承担了这么多的祝贺名义。我很后悔没有好好准备给她、给孩子的几份大礼。因为我太喜欢她开心的样子了。

丈夫的成都工程结束了,二妹带着孩子跟着回了江苏老家。我以为以后就见不到她了。没想到我们都用上了朋友圈,联系重新建立起来。我才看到她已经又搬家到新疆了,带着孩子坐着飞机来回新疆、江苏、四川。她发的照片都是修图的,从照片上看她比以前更美,妆画的更精致。很难想象她是当年那个一边抽泣着一边在滑坡的山路上走了四十公里的女人。

小美

小美家住在深山里,地震把山路都堵住了,全村人一起被困在山里40多天,电话也不通,也没有网络。小美说:她以为天塌了,以为自己一辈子也走不出去了,以为世界把这个羌族村寨完全遗忘。没想到,40多天后,军用卡车开进了山里,全村沸腾。而我们租用的当地的小货车,是除了军人之外第一辆进山的外地车。地震结束后小美做起了保险,生意特别好,家家户户都买。小美经常给我发信息,内容基本就是祝福健康平安,不要忘记买保险(所以我也买了很多份保险)。她在都江堰买了房子,但并没有彻底离开小山村,而是用政府发放的赈灾费用,重新起了两个大房子,羌族风格,里里外外刷的雪白……

2008年8月,我们在映秀镇张家坪的临时板房里办了一个羌秀展。长头发的就是二妹

十年过去了,我追踪着她们的故事,她们也追踪着我。都是女人,曾经一起在天灾面前相逢过,彼此鼓励过,这是我们不容易替换的友谊情结。她们都有了新的孩子,新的家庭,新的职业和新的人生。但我知道,伤痛一直在她们心里,她们不会也不愿意忘却。更好的生活,是为了更好地为过去找到意义。


裴谕新

通过QQ结交了一位在汶川地震中幸免于难的一位朋友,通过和他一些交流,知道了他在地震以后生活,写下以下的文字。

他柱着双拐站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他家的废墟中看他失去的亲人,仿佛又看到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他以后二三年里都没有从那场噩梦中醒来,也许这是他一生永远的痛,无法从他记忆中消失。

痛苦归痛苦,但生活仍然要继续,他安了假肢,他同村的一个女人走进了他的生活,这个女人也在那场灾难中失去了丈夫和儿子。也许是同病相连,也许是对新生活的渴望。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他们每年都到墓地看望他们失去的亲人。

现在生活终于走上了正轨,经历了那场灾难,他们更加珍惜现在的生活,非常恩爱,也有了一个小宝贝。但愿他们以后的生活里都充满阳光,没有灾难。也祈祷在那场失去生命的亲人,泉下有知保祐幸存者在以后的日子里幸福平安。


用户53013181650

08年地震,我学校很破旧,本来是个老房子,却还是个豆腐渣工程,(被媒体曾经曝光过,认证了的豆腐渣)几秒就垮成了平底。我的同学死亡多半,包括我同宿舍三个好友,我离死亡的距离就在我上没上教学楼这几分钟的差距。

我想我应该算题目中所说的幸存者。

首先我需要提醒的是,这不是你想看的感恩励志故事。

我一直其实挺怕每年5.12,一群人密集的谈论这个事情,今天我都会偶尔做关于地震的噩梦,梦见摇摇晃晃的楼房,我同学还经常梦见过死去的同学,站在废墟上找书包,尤其很烦躁看见一些宣传稿,我过去学新闻,曾经有次老师播放一个无敌正能量的虚假地震宣传视频,我没法接受直接罢课,后来我收到了道歉。

每年的5.12对我来说很折磨,这对太多人来说都是一个太过摧毁式的回忆,而且我也没法有勇气去打听太多灾难家庭后来的故事。

我同宿舍同学,成绩优秀,家境贫寒我曾经在一个问答里提及过,很小时候母亲火灾死亡,和父亲生活,后来父亲得知女儿地震死亡后疯了。这不是夸张词,就是疯了。

还有个同学,整个村庄因为两座山垮塌彻底消失了,里面就有她的亲人。我甚至不知道她怎么去祭拜。

那时候我们班有张合照,我有个同学死亡后,因为家被彻底埋了,墓碑需要一张照片都没有,他妈妈找到我把唯一的集体照里关于他儿子的那点点头像,放大,按在了墓碑上。

还有不幸的,尸体成了碎片,和挖掘机师傅有次吃饭,挖掘机师傅说,当时看见石板下面黑压压的都是孩子的尸体,心疼的不得了。

他们的尸体,都被统一安在半山腰上,不能带会去,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没墓碑,都是一个砖块一个编号,旁边电线杆上有张纸,写着编号对应的人,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砖块,触目惊心,后来有了墓碑,像样了点,我有个宿舍同学的母亲,基本上保持了墓碑永远水果的新鲜。

由于都是高中生,并且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很多父母年龄当时已经很大,也不能再生,因此不少成了失独家庭。

我不会说他们过的好不好,就像我其实很希望我满足那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但是显然我没有做到,我目前所拥有的都是因为我不断的努力。

还有那些大雨滂泼里,一排排的尸体,他们没有遮挡的停放在空地里只有脸庞遮盖了一个瓦片。

还有那些父母焦急的脸庞,他们问我,你看见我的孩子了吗?

我如何回答,她孩子被埋在下面了。

最后,对于地震,我想起我大学,很喜欢的一个老师当时问了一个问题,纪念地震的意义,一般人想到的,都是很多大道理,什么这样可以汲取经验,教训,以后更好的防患于未然。

但是她说,因为我们都是人类,我们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这群人他们并没有做错什么,可能仅仅运气差点,就遭遇了不幸,因此我们应该记住他们,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我想于我而言,可能更多的意义,既然活下来那就尽可能好好活着。我没有悲天伶人,没有觉得命运不公,也不感恩苦难,长大后,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人无处呐喊悄然无声的离去。而太多事,我们又无能为力。

就像哪个中午,你和往常一样上了楼,我没有,这就成了两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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