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文藝復興不該叫文藝復興。
王爾德對魯迅說。
魯迅一愣:那應該叫什麼呢?
應該叫做:新文藝推廣計劃。
一旁的泰戈爾笑了:什麼叫做新文藝推廣計劃?
王爾德說:譬如你的飛鳥集吧,將來若有個人,以他自己的思想解讀你的文字,翻譯你的詩詞,這還能叫做泰戈爾的詩詞翻譯嗎?
徐志摩挺身替師傅答道:那是斷然不能的。
泰戈爾點頭道:但他完全可以用自己的名義去寫啊。
王爾德笑了:你以為人人都跟我們一樣真的有才華,可以寫出真正屬於自己的東西?
他們若是不借著你的名氣,寫出來的東西——無非就是個屁罷了。
二
但丁淡定道:但是他們的前提總是建立在咱們的基礎上的。
老舍道:這就譬如朱熹搞理學,先得抬高儒學,借儒學的名,行理學的實。
你們說他搞的是儒學呢,還是理學呢?
但丁哦了一聲,點頭稱是。
一旁正在吃雞蛋的達芬奇笑了:你們文人的事就是這樣容易搞不清楚。
王爾德冷笑道:你以為你們玩藝術的就復興了?還不是借殼上市,要不是披上一層古典的外衣,你的畫再好也沒那麼快漲價。
米開朗基羅冷笑道:你要是生活在咱們這個時代,不披這層外衣,根本就不會有人看你的書。
郁達夫笑道:中國有一位先賢叫做孟子,他曾經說過一個五十步笑百步的成語,我看兩位····
林語堂打斷他道:然則西方的諸位,恰都是被文藝復興啟蒙者。
只見一人頭戴瓜皮小帽,身穿清人馬褂,在一旁故作腔調道:
歷史上的倒車,多是開著倒車的喇叭前進罷了。
魯迅暗罵一聲:這逼讓他給裝了!接著便起身道:閣下是···?
梁實秋道:這位便是蜀中名士李宗吾先生了。
魯迅笑道:厚黑學嗎?我是沒看過的,李宗吾這人也是壞極了的。
眾人皆笑,一時間內外便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三
一旁認真聽歌的黃霑摘下耳機,笑道:我這不文集的第二部快要完成了,新增了賈寶玉摔命根子和孫悟空要出來了的兩篇,諸位忽然大笑,莫非又有新段子?
高爾基道:唯有你這樣的音樂家,或不需有披衣裹身之舉。
黃霑還未答話,顧嘉輝已經笑道:樂無今古之分,何來複興之說?
曹雪芹在一旁道:不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披衣裹身,未免落了下層。
羅貫中道:能在真故事中說出味道來,才是本事。
托爾斯泰搖頭道:真故事也得要有文筆,否則如何是文藝?而文筆所在,誰又能分得清真假?
巴爾扎克鬆開褲腰帶,將肚子放出來些,低聲道:只要欠債欠得多了,債主一來,也就有了文藝了。
托爾斯泰道:這文藝跟欠債又有什麼樣的關係了?
胡適放下手機,抬頭道:看書便是欠債,寫文便是還債。
還珠樓主忍不住笑道:聽說胡兄還欠著許多債至今未還呢。
胡適看著一旁的古龍道:我這叫做寧缺毋濫,你看古兄,寫了一半爛尾,任由別人狗尾續貂。
古龍漲紅了臉,大聲爭辯道:這叫扶持年輕人,懂嗎,不叫爛尾。
說著手一指門外路過的年輕胖子:你看他,他才叫爛尾呢,寫不下去就用隕石砸死所有人。
一旁的希區柯克讚道:好創意,破舊立新,別出心裁,這小胖子是誰?
古龍尚未答話,還珠樓主卻對希區柯克道:您也是文藝家?
希區柯克點頭道:不錯,電影雖然年輕,但毫無疑問,與攝影、插花、繪畫、書法、詩詞、文學、茶道、音樂等一同屬於文藝。
四
幾人這麼聊著,一桌子的酒菜漸漸吃完,但誰都沒有要去買單的意思。
這時門外那個死胖子大喊一聲:知乎LIVE招人,八千一小時,只招一個。
眾人發一聲喊,全都衝了出去,環顧店內,只有店主張國榮坐在一旁,也不催喊眾人買單,默默提起一旁的小黑板,在上面記賬,口中唸唸有詞道:天這樣冷,他們只怕不會再來了。
這時門板嘎吱一響,張國榮抬眼看去,這人蓬髮凸鬢,睡眼惺忪,瘦得皮包骨頭,卻正是唐伯虎走了進來。
張國榮笑道:來換酒?
唐伯虎也不說話,點點頭,掏出懷中的一枝桃花。
隔壁桌醉倒的李白抽了抽鼻子,呢喃道:這樣冷的天氣,哪來的桃花?
張國榮道:有春天的地方,便有桃花。
說著將一壺桃花影遞給唐伯虎,接過桃花,插在瓶中。
他只這麼隨手一插,也未見用什麼手法,但卻插得恰到好處。
唐伯虎凝目看著桃花,耳邊的鬢髮蓬亂,在寒風中輕輕拂動。
五
兩人就這麼靜靜地瞧著花,良久,方才出去的那些人又奔了回來,大喊著上酒。
張國榮只是不動。
古龍抬頭看去,先是漫不經心,及至看到桃花,這才咦了一聲。
眾人順著他目光望去,均是默不作聲。
小酒店裡,只聽李白一人的鼾聲,小火爐上的茶壺蒸汽聲,夾雜在寒風之中。
滿室寒風中,卻漸漸升起一股暖意。
尾聲
近來時常聽人說起文藝復興,都說是如今是知識變現的春天。
其實文藝復興,本就是一個幌子,掛著羊頭賣狗肉罷了。
反正不論羊肉狗肉,吃著好吃的便是好肉。
而昨天已經註定,今天又沒有希望,唯有將希望寄託在明天。
譬如許多父母,自己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巴不得由孩子替自己完成。
但寄託在明天的希望,又像雙十一寄出去的快遞,從此遙遙無期,杳無音信。
但文藝人想必不會在意,畢竟喜歡那些慢生活,車馬慢,時光慢,然後自欺欺人地說:一生只夠愛一人。
有人問我,為啥文中沒有杜甫——因為杜甫在秋天就被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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