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30日，廣州市互聯網金融風險專項整治小組辦公室發佈了《關於提請對部分“現金貸”平臺加強監管的函》，要求各區整治辦對“現金貸”平臺及變相“現金貸”平臺進行進一步排查。
原本行業“蛋糕”就在縮小，如今監管的套利空間也進一步壓縮，隨著監管政策的下發和備案時間的逼近，現金貸平臺轉型迫在眉睫。在這樣的背景下，鋌而走險者，無疑正在向死衚衕的盡頭走去。
陣痛後捲土重來
現金貸的無場景依託、無指定用途、無抵押等特徵一直以來飽受詬病。近期一些現金貸平臺利用商品回購、回租的形式，偷換概念，變相收取高額利息，一波現金貸新套路應運而生。
“換裝”後的現金貸較以往更具迷惑性。一位沒有信用記錄的年輕人急需用錢，很可能會求助網絡小貸機構。
首先平臺會讓用戶申請消費貸購買一部5000元的手機，之後由該平臺回購手機並支付3000元，看似操作方便，但實際上，平臺收取的“砍頭息”就達40%，通過預先從本金中扣除借款利息，繞過了監管部門要求的年化利率在36%以內的相關規定。
如果用戶不想購買手機，要獲取現金，還有另一種途徑：借款人在平臺提供自己手機的詳細信息（通常要求新機使用時間小於3個月），平臺根據手機評估授信額度。借款人將手機作為二手手機進行抵押，再從平臺租回使用並每月支付租金。在回租模式下，現金貸的貸款發放變成平臺購買二手手機支付的費用，還本付息變成了每月定期支付租金。
即便用戶防範心理較強，沒有選擇上述兩種方式，現金貸平臺還有其他套路。比如借款人可以購買會員卡、積分卡，用於快速通過該平臺的貸款申請；回購模式的手機，也從本人真實擁有的手機，變成要求借款人在指定商城購買價格遠高於市價的手機，再由平臺回購，還可以將回購模式與回租模式相結合，以收取更高的利息。此外不乏蹭熱度的現金貸平臺，借區塊鏈概念進行宣傳，卻沒有很好的項目。
互聯網金融的問題往往在於拆東牆補西牆，按下葫蘆浮起瓢。屢禁不止的違規現金貸問題還待解決，一個新的亂象又已出現。
出海征戰的現金貸
國內監管之網不松反緊，中小平臺的現金貸業務支撐不下去，其中有人乾脆另起爐灶，換個市場重頭再來。
“相對於歐美國家，東南亞地區無論是從地理位置還是資源環境，都是不錯的選擇。”陳展坦言，在前期的市場調研中，印尼的消費信貸業務有著肥沃的培植“土壤”。
據他介紹，印度尼西亞作為東南亞第一人口大國，擁有2.6億人口，物價水平與國內相當，平均月工資在2000元左右，然而在這種條件下，印尼人超前的消費觀念支撐起了近千億美元的消費信貸市場。
“年輕群體佔據印尼消費人群的較大部分，他們對新鮮事物接受能力較強，當地市場幾乎沒有什麼有競爭力的現金貸產品，即便有，使用的體驗感也很差，線上服務還停留在PC端的網頁申請階段。”陳展透露，印尼傳統的信貸業務與國內不同，拿信用卡來說，分期利率折算下來，年利率可以達到36%左右，民間借貸的年化利率甚至能超過500%，簡單來講，大多數印尼人尊重利率市場化，對數字並不敏感。
更讓國內現金貸平臺感到“高興”的是，印尼的移動互聯網在近年來顯示出後發先至的優勢，各種打車、外賣軟件的興起讓印尼人的手機支付行為逐漸增多，使得現金貸業務開展更加便利。
儘管在印尼獲客成本低、市場潛力大，野蠻生長的現金貸平臺在海外還是遇到新的挑戰。
首先徵信和催收方面的難度很大。“印尼官方的數據渠道信息沒有統一，很多印尼人擁有多張身份證，名字可能還不一樣，數據的獲取步驟瑣碎，加上地域分散，島嶼眾多，線下催收也是問題，讓很多國內現金貸平臺頭疼不已，這也是小米貸款相關負責人多次去考察卻遲遲不敢‘下手’的原因。”陳展說。
其次印尼政府面對中國現金貸機構的來勢洶洶，已經將金融監管提上了日程。按照規定，海外公司要在印尼開展金融服務需要申請金融牌照，針對互聯網金融方面的業務，現金貸業務需在金融監督局（OJK）註冊和辦理P2P牌照。另外，海外資本在印尼註冊公司必須要有印尼當地企業或者公民佔股15%。整個註冊和申請牌照的流程大概需要6個月以上。
陳展表示，殺入東南亞的頭部現金貸機構，走的不是資本密集型賽道，大家的關注點著重在時機、合作機構和風控成本上。
在陳展看來，想要在東南亞的市場站穩腳跟，除了摸透市場，找對合夥人和團隊，還要與當地監管部門建立有效的溝通，而風控作為現金貸業務的核心，需要格外重視。大多數選擇在東南亞開拓市場的平臺，會將風控模型和數據庫放在國內，保障技術的先進性，避免出現欺詐和多頭借貸等亂象。
在團隊分工上，國內現金貸平臺採用的主要方式是由國內人才專攻技術風控領域，當地員工主要負責法務、政府關係對接、催收和招聘業務。
對於海外市場未來的預判，陳展樂觀地表示，現金貸在合理的利率範圍內滿足中低收入群體的需求，市場需求依然旺盛，此外東南亞金融監管部門反應迅速，往往不會等到市場亂象氾濫成災再進行出手，注重把握市場與政策的平衡，“不管在任何地區，隨著市場的深入發展，現金貸業務會愈加合理化調整，走向健康發展的道路”。
折戟沉沙未可知
當前我國現金貸市場燒成紅海，戰況著實慘烈，昔日的聚寶盆如何一步步變成燙手山芋？
細究各類違規行為，審視業務鏈各個環節。肖颯認為，首先現金貸的借款人資質遜色於銀行客戶。以車貸為例，A類、B類車貸客戶均被銀行或汽車消費金融公司瓜分，留給P2P車貸業務的只能是C類及以下客戶，因此其客戶質量具有天生的缺陷。資金端的公司為規避風險，容易劍走偏鋒。
其次，日常運營中，現金貸行業在早先是粗放發展的。互聯網金融公司繼承了互聯網公司的基因，跑量、上規模是大家早期的奮鬥目標，中介評級機構、投資人也把成交量作為評價平臺是否優質的一個指標。在此導向之下，各大平臺皆以擴大規模作為首要任務，導致風控與合規的執行統統打了折扣。
最後，互金行業基礎設施落後。從投資角度來看，現金貸產業鏈涉及眾多，在整個環節中，對投資人剛性兌付已成行業慣例，難以撼動。據此，一旦借款人逾期，平臺勢必先行墊資，但是隨著壞賬率的提升，平臺墊資壓力很大，隨時有崩盤的危險，因此，必然會在貸後加大催收力度，實行暴力催收，追求回款率。
按照出臺的監管要求，現金貸業務的開展要遵循六項原則，即從准入資格、利率、催收方式等方面對現金貸業務提出合規要求。既然在操作上進行嚴防死守，保障現金貸平臺的運營安全，為何還是出現了各式各樣的變相現金貸？
究其原因，不少專家表示，現金貸的流行，是正規金融可及性差導致的。歐陽日輝表示，現金貸到現在還沒有官方明確定義，它與其他的互聯網金融、消費金融和傳統銀行信貸業務都有交叉的領域，區分界限不明顯。
同時，根據新華社瞭望智庫聯合前海徵信發佈《中國社會信用體系發展報告2017》顯示，中國人民銀行個人徵信系統共收錄自然人8.99億，其中，4.12億人有信貸記錄，意味著有4.87億人沒有信用記錄，無法享受正常的金融服務。過多信用白戶的存在，客觀造成了正規金融機構難以獲得貸款，給了不規範的現金貸惡性發展溫床。
監管需堵還宜疏
2017年12月，《關於規範整頓“現金貸”業務的通知》下發之後，現金貸平臺顯然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值得思考的是，監管細則出臺後，攪渾市場的行為應該會得到緩解，然而不合規的現金貸並未消失。
肖颯對這種觀點表示贊同。她提到，監管當局面對行業發展的實際情況，應居中協調各方利益，政策出臺需直搗行業發展痛點。
一方面，現金貸的監管需注重平臺運營的合規性，保持對各種套路貸的打擊力度，對要求借款簽訂陰陽借款合同、以“違約金”“保證金”“中介費”和“服務費”等各種名義促使借款人簽訂虛高借款合同的行為要進行懲處。另一方面，針對老賴惡意拖欠未還款項、多頭借貸的行為也應有所管制，個人徵信系統的建立與黑名單的業內共享將有助於打擊老賴。
“如果網貸平臺備案制度實施細則等系列配套文件能夠積極落地實施，也將有效促進行業的健康成熟發展。”肖颯補充道。
修煉風控內功
如果說2017年現金貸的爆發是劣幣驅逐良幣，那麼現在良幣的時機已經到了，認認真真做風控不再是一個偽命題，而是每家現金貸平臺安身立命的根本。
客群質量幾乎決定了壞賬水平。謀求轉型的現金貸機構，除了有極少部分的優質客戶外，客戶質量普遍堪憂，給資質極差的客戶放大額現金貸無疑是一種自殺行為，因此現金貸平臺只能尋求新的獲客渠道。
然而留給現金貸平臺的時間卻不多。監管部門整改政策下發之後，拍拍貸2017年第四季度的財報立竿見影，成交量、借款人數量都出現了環比下滑，淨虧損達到了5億元，各大現金貸平臺都陸續出現相應的情況。
劉思宇介紹，一個完整的風控模型包括四大要素：一是能有效蒐集借款人徵信信息；二是構建足夠多的個人貸款樣本，用於分析遴選借款人行為特徵；三是有足夠長的觀察期以評估貸款人的各類還款行為；四是形成甄別惡意欺詐的有效解決方案。
顯然，在最初成長階段的現金貸平臺不具備這些特徵，為了符合規定，現在平臺們一面搭建模型，一面與多家第三方徵信機構、電商平臺合作，通過採購或合作開發互聯網個人信貸產品等方式，獲取潛在借款人的社交、電商、個人徵信等數據，作為擴大風險評估參數、完善風控模型的基礎。最終推出針對個人借款人的信用評分機制，包括反欺詐審核、個人信用評級、收入與社交消費模型等多個維度。
不僅風控難做，真金白銀的投入也可能激不起水花，長期、大額的現金貸在收益上也比之前的產品差得多，在摸索期沒能做好風控甚至會有賠錢的風險。
曾經吃進去的錢要慢慢地吐出來，這其中的痛苦不言而喻。但如果此刻苦苦支撐的現金貸平臺不能堅持下去，也許很難看到柳暗花明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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