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姜文最看好的人,想澄清一下他絕非「直男癌」

很多媒體盆友說,電影圈最難搞定的人前三里一定有姜文。

你問他什麼,他都喜歡擰過來反問你,貴圈流行的互相站臺吹捧風氣他也絕不參與——你幾乎沒見他公開誇獎過什麼同行吧?各種首映禮、明星場也沒見他的身影吧?

除非自己的片子快要上映,其他時間姜文都很少露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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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

只有一個人除外。

這個人執導的電影快上映時,姜文特地跑出來參加了首映,站在觀眾席裡拿著話筒誇了足足三分鐘,說這部電影是他“近幾年看過的最好的電影”,把導演誇得都有點兒慌。

導演自己是個低調謙虛的人,覺得姜文誇得太過,建議宣傳文案改成“近幾年最有勁兒的電影”,現在姜文這句話也被印在電影海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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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文在首映禮上對李非的評價

一向高冷的姜文為什麼願意夸人了?因為這個人是姜文的新合作伙伴,倆人朝夕相伴一年半,寫出了《邪不壓正》的劇本。

當然,姜文之所以請他去做編劇,也是看中了他的才華。

這位新導演叫李非,被姜文誇近幾年最佳的這部電影叫《命運速遞》。可惜畢竟是超低成本電影,上映第三天了,票房剛過一百萬。

所以我們有必要了解一下,這部沒什麼市場賣相的電影,究竟憑何贏得了姜文如此好感,以至於姜文看完就把導演挖到自己身邊了?

這也是又一個新導演勵志成長故事,就像同為影迷出身的盧正雨,也被星爺看中聘為編劇+執行導演、後來又獨自做了導演一樣。

在這個時代,大把的機會總會眷顧有準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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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李非

儘管是從FIRST青年電影展上嶄露頭角,但李非嚴格來說已經不算“青年導演”了。

我們與李非的對話正式開始後,他掐掉菸頭,穿上外套蓋住花臂文身,表情也嚴肅起來——就好像他這個人一樣,不深入瞭解的話,很難發現原來這位新導演已經在圈子裡摸爬滾打很久了。

李非1978年出生,今年剛好40歲。

在陰差陽錯成為導演之前,他學美術出身,做過設計、寫過小說、拍過廣告,曾在大街上被“海選”成了甯浩《黃金大劫案》備選演員(到最後也只是備選),後來又經人介紹跟王小帥一起寫了《闖入者》的劇本。

我覺得命運就跟快遞一樣,你可以收到快遞,但是你不知道是誰寄過來的,是命運也好,是上天也好,而且這份快遞你是沒有辦法拒絕的,必須打開。裡面是禮物呢還是炸彈呢,是驚喜還是驚嚇呢,不好說。”

這是李非對《命運速遞》這四個字片名的想法,其實何嘗不是他自己人生的寫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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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

2013年末,一家圈外公司給了李非200多萬投資,讓他第一次有機會可以自己做導演了。他迅速寫好了劇本,2014年夏天開機了。

“不是說哭窮賣慘啊,我不願意被寫成那種年輕導演錢少,這就是普遍情況,不是什麼值得去說或者覺得這是一個多大的事兒。”李非大大咧咧說。

但確實,200多萬的片子拍得很侷促。

距離拍攝結束還有一週時間預算就花光了,後期沒錢做,李非和男主角、也是他的好哥們趙炳銳一起湊錢做,很多聲音、畫面都沒處理完。

2015年《命運速遞》在FIRST上獲得最佳男主角獎,趙炳銳擊敗了當年金馬影帝塗門,這才讓電影被業界注意到,獲得企鵝、劇角等大公司投資,然後才回過頭來重新修補了技術瑕疵。

如今能夠上映,是李非從沒敢想的最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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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趙炳銳

說來有點無奈,乍看《命運速遞》這片名和海報會誤以為是好萊塢片呢對不對?其實真不是宣傳有意混淆視聽,就是因為劇組沒錢。

四年前拍攝的時候,李非根本沒預算留給劇照師和海報師。等到四年後要上映了需要拍海報,男主角早就恢復了微胖體型,跟電影對不上了。

主創就只好找出當年一張模模糊糊的照片做成一張很“概念化”的海報,小玩私以為這海報倒是不錯,色彩簡潔設計感強,鐵啞鈴、“不可能”拼音短信都是片中笑點,看來導演不愧是廣告界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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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海報

簡單來說,《命運速遞》講述的是幾夥人在一天之內圍繞一筆債而發生的荒誕故事,非線性敘事,充滿戲劇張力和黑色幽默。

拿了影帝的趙炳銳演的是個追債的社會小混混,光頭金鍊男子,一口河南腔(沒有地域黑的意思),做事一根筋,觀眾看來很搞笑的同時也會覺得他骨子裡很仗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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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趙炳銳

下面這對是方南和女友初九,方南欠人十萬塊錢,被追債到萬般無奈,只好想出派女友去勾引自己的老闆,從而從老闆娘那裡拿錢的歪主意。

他女朋友在片中的設定是一個失敗的女演員,唯一代表作就是在狗血古裝劇裡站在娘娘身後搖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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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

其他還有幾組配角角色,不細說了。

一開場,這部電影給人的感覺就眼前一亮:

混混周小鐵和演員初九坐在一家看起來格調不低的酒吧裡對飲。

兩人的身份氣質天差地別,從他們的對話裡可以感覺到兩人很熟又很陌生。

初九問,你額頭怎麼了?小鐵說被一個高跟鞋砸的。初九又問你錢包不是丟了麼?小鐵說哦我又找著了。

可接下來初九才自我介紹說,我叫初九,是一名演員。

這倆人到底什麼關係?看到五分鐘觀眾已經被吊足了胃口。

而後就像《記憶碎片》一樣,一幕一幕往回倒,觀眾才能逐漸在腦中拼湊出這場戲的前因後果。

越到最後,所有人的命運越被捲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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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

犯罪題材,眾多小人物主角,非線性敘事,黑色幽默……這些標籤很容易定位到一類電影上面,這類電影尤其多都是新導演的處女作。

昆汀·塔倫蒂諾、蓋·裡奇、岡薩雷斯·伊納裡多之類就不用說了,國內的甯浩,前兩年驚豔“出道”的忻鈺坤,《提著心,吊著膽》導演李雨禾,甚至動畫片《大世界》劉健,差不多都能概括到這個路線上。

是不是新導演本著不成功便成仁、放手一搏的態度,更希望能做出一個花哨卻紮實的劇本,來贏得業界的認可呢?

還是說就是巧合?這個不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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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迷宮》、《提著心,吊著膽》、《大世界》海報

就李非來看,他表示自己一開始沒想那麼多,就是怎麼好玩怎麼拍。

他拍攝的時候,《心迷宮》和《提著心,吊著膽》都沒上映,所以肯定也沒有借鑑一說。

“就像我們聊天一樣,可能先說今天下午發生了什麼,說著說著又想到早上發生什麼,很少有人是完全按時間順序講話的。再有這個故事的主題本身就是幾組人莫名其妙產生一些勾連,所以適合從這個角度講一下,然後再從那個角度講一下,逐漸拼湊起來。”

“黑色幽默氣質可能會伴隨我以後所有的片子,這可能跟我個人態度有關。我覺得整個世界就挺黑色幽默的,你生下來就知道會死,你永遠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世界本身是荒誕無序的,可總有人試圖去尋找秩序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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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

片中方南和初九家的門外貼著一張《低俗小說》的海報,李非笑稱自己當然也是昆汀的粉絲,毫無疑問也有致敬的意思。

可惜昆汀的黑幫、兇殺、吸毒等等元素在國產片裡都行不通。

李非有自己的一套作者風格,一個典型是特別喜歡用閃回。比如小鐵說自己頭上的傷是“被高跟鞋砸的”,電影便迅速插了一個高跟鞋從空中墜落的鏡頭;說到某某人猝死,就真的插進一段一個肥宅男搓著麻將一頭栽倒的畫面。

李非的這個習慣差點沒把美術組逼瘋,因為一個一兩秒的閃回鏡頭就得布出一整個場景,預算有限的情況下,李非真是把炫技做到了極致——這裡沒有貶義。

首映那天,大家被男主角趙炳銳嚇了一跳。他在現實中長這個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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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男主角趙炳銳

白白胖胖,氣質斯文,哪能看得出這就是片中的“社會你鐵哥”啊。

怪不得FIRST把影帝獎盃給了他,演活了一個跟自己完全不像的角色,這一定是很厲害的職業演員才能做到的。

導演李非是怎麼“大變活人”調教男主角的呢?

開拍前,李非逼迫趙炳銳減肥、曬黑,要求15天瘦20斤!!

趙炳銳也很聽話,拼了命拿紫外線燈把自己烤得一身黑,餓到話都沒力氣說,達到了導演要求。

李非很滿意:“他已經很疲憊了,跟片中角色的狀態非常接近。你知道人外形上的改變其實能改變心態、氣質,我其實是在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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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趙炳銳

李非也在劇本上做了一些調整,使之更貼合演員自身經歷。

比如趙炳銳真的是河南人,他的母親也真的去世了。而初九則真的是一個“沒戲拍的女演員”。

片中還出現了餘皚磊和顧長衛兩位大牌配角。餘皚磊演方南的老闆,也就是派女友初九去勾搭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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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餘皚磊

顧老師就比較逗了,演了催債的幕後大哥,也是河南的。

繼張藝謀、馮小剛、田壯壯三位影帝/準影帝之後,顧長衛也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派演技,真的就差陳凱歌了。

前前後後李非找過不少大腕,包括大鵬、範偉等等,但都沒成。

餘皚磊是李非通過《白日焰火》攝影師聯繫上的,餘皚磊看了劇本就同意了,只拿了標準很低的片酬;顧長衛則是一次李非、趙炳銳和他吃飯,李非在飯局上向顧長衛發出了邀請,顧長衛雖然很不自信但還是答應了。

後來李非想給顧長衛一點報酬,顧長衛堅決不收,等於是零片酬友情客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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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顧長衛

FIRST頒獎禮結束後,李非在慶功酒會上跟做評委的姜文正式認識了。

姜文在倫敦拍《星球大戰:俠盜一號》的時候給李非發微信,約回國後見一面,當時李非也不知道姜文為什麼找他。

等到10月份,姜文突然給李非打電話說,《俠隱》(《邪不壓正》原名)劇本太差了,你來幫我寫寫吧!

沒有編劇會拒絕姜文的邀請,李非自然也興奮不已。

他問,什麼時候?姜文說:今天!

於是李非就趕去了姜文的工作室,一待就待了一年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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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不壓正》劇照,姜文

“我們除了睡覺都在一起”,李非說,“我就住在他隔壁,隨時聊,隨時就寫。

他是一個要求很嚴格的人,每場戲都寫好幾十稿,最多時一場戲寫了近100稿。”

開機後,姜文更是把李非帶到了劇組裡,跟組隨時完善劇本。

姜文屬虎,李非屬馬。這對“馬虎”組合確實在創作上有類似的個人喜好和導演風格,他們兩個的電影都比較“飛”,也都喜歡黑色幽默。

據瞭解,在《邪不壓正》之後,姜文和李非還會繼續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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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速遞》劇照,右一為李非導演客串出演

《命運速遞》公映後,以紮實的敘事和強烈的風格獲得不少好評。但差評也有,幾個主要的差評不約而同都提到了一個點:片尾涉嫌拿同志開玩笑。

故事原委呢,就是片中有一個很小的、沒臺詞的配角,是個長髮飄飄、翹蘭花指撥弄頭髮的男快遞員。

大老闆在小麵館安慰初九的時候,鄰桌一個快遞員看不過走過來吼:“公平嗎?你看他(指長髮快遞員同事)也天天失戀,你怎麼不安慰他?”

影片結尾又補充了一個細節,就是長髮男快遞員曾在廁所留電話號碼、在電梯對小混混放眼電波,可是都被小混混無視&鄙視了,還被暴打一頓後坐地流淚,揭示快遞員的暗戀對象原來就是小混混,快遞員是個同志,可惜混混是個直男。放在最後等於是一個類似彩蛋的小片段。

在這裡,快遞員的形象設定引發了一些影迷大V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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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評論截圖

我們詢問了李非,李非表示看到這些差評了,可是自己很冤,沒想到會被誤解,希望我們能幫忙澄清一下。

“我對同志真的沒有任何歧視,雖然我不是,但是我有很多同志朋友,我認為他們非常可愛,不管是男同志還是女同志。在這個片子裡面,我演那個角色(長髮快遞員的同事)對他都是挺憐愛的一個狀態,因為他不是老失戀嘛。我覺得他是這裡面最乾淨的、最純粹的、和最勇敢的一個人,他沒別的心思,就是追求愛情,雖然可能會遇到挫折,他依然繼續,男追女不是也經常被拒絕嘛,男追男也一樣啊。所以說實話,我還挺氣憤的,不知道為什麼會被曲解。”

這一點李非倒又跟姜文撞一塊去了——姜文也曾被一些評論批評有“直男癌”傾向。

這事兒,你們怎麼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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