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克格勃（現俄聯邦安全局）大樓
1980年，中情局組織了一次關於阿道夫·托爾卡契夫所提供情報的微型研討會，與會者來自美國國防情報局（Defense Intelligence Agency）、美國空軍等單位，這些人對中情局所提出的的價值估算達成共識，給出的回答是“大約價值20億美元及五年的研發時間”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是蘇聯工程師，屬於蘇聯當之無愧的特權階層，但同時，他又是冷戰時期中情局在蘇聯最有價值的間諜，本文通過對各類中央情報局及克格勃情報官員回憶錄及解密檔案的梳理，試圖還原這位價值20億美元間諜的最後時光，下面就是他的故事。
【作者簡介】：楊旭，現供職於國紀萬象信息情報研究院，長期關注全球情報機構及國際情報局勢。
戈爾巴喬夫親自過問的間諜案
蘇共中政局會議
1986年9月28日，蘇共中政局在克里姆林宮舉行會議的間歇，克格勃ZX切波利科夫向總SJ戈爾巴喬夫彙報道“中情局的間諜托爾卡契夫已經在前幾天以叛國罪名處決了”，並告訴戈爾巴喬夫，在托爾卡契夫的家裡共搜到了78.95萬盧布，這還不包括中情局在歐洲給托爾卡契夫開設的銀行賬戶，裡面存放著中情局給托爾卡契夫的獎金，當時蘇聯普通人的月薪約120盧布。
盧·艾倫，美國空軍四星上將，第十任美國空軍參謀長
對於托爾卡契夫，中情局極其重視，原因就在於托爾卡契夫所提供情報的巨大價值上，1979年，中情局曾詢問美國空軍參謀長盧·艾倫上將，托爾卡契夫情報如果估算的話，值多少錢，盧·艾倫在給中情局局長特納的備忘錄中寫道“情報極其重要…價值無法估算”
美國駐蘇聯大使館，中情局也在此辦公
托爾卡契夫工作證
1980年，中情局組織了一次關於阿道夫·托爾卡契夫所提供情報的微型研討會，，與會者來自美國國防情報局（Defense Intelligence Agency）、美國空軍等單位，這些人對中情局所提出的的價值估算達成共識，給出的回答是“大約20億美元及五年的研發時間”，其實直到90年代，美國軍方依然在對托爾卡契夫的情報進行研究。
對阿道夫·托爾卡契夫間諜案宣判現場，照片來自克格勃解密檔案
研討會的結果極大振奮了中情局，托爾卡契夫成了中情局當之無愧的巨星，把有權限知曉托爾卡契夫的中情局官員們高興壞了，這是他們對國會最有力的證明，支付給中情局的龐大預算是值得的。
中情局巨星
1985年5月的某一天，托爾卡契夫和妻子娜塔莉亞從他們位於多羅寧的別墅返回莫斯科市區，當車輛行至半路之時，遇到了一起小型事故現場，托爾卡契夫讓妻子將車速放慢，望著眼前忙碌著的醫護人員和警察時，托爾卡契夫夫婦絕對不會想到，眼前的一切都說一場戲，一場只演給托爾卡契夫夫婦的戲，這場戲的總導演叫弗拉基米爾·扎伊採夫，時任克格勃第七局下屬特種部隊A組（阿爾法小組）指揮官。
在《Судьба нерезидента》中，這場戲的總導演扎伊採夫回憶了抓捕托爾卡契夫那一幕。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照片來自於克格勃解密檔案
現場有些混亂，救護車、警車的警笛響成一片，醫生、護士、警察穿梭其中，現場還有一輛工程車在進行救援，而這一切，都是為了逼真，為了讓托爾卡契夫不興起一點懷疑，我們當時被下達了最嚴格的指示，絕不許托爾卡契夫自殺。
克格勃下這麼大功夫對托爾卡契夫進行逮捕，就是為了防止再次出現蘇聯外交官奧格羅德尼克事件，奧格羅德尼七十年代被中情局招募，代號Trigon，在克格勃對其抓捕時吞食氰化物自殺。
中情局最初確信是愛德華·李·霍華德出賣的托爾卡契夫
扎伊採夫回憶，整個行動的策劃始於1985年5月，直接領導者是克格勃七局局長拉斯謝波夫將軍，當時拉斯謝波夫將軍並沒有告知要對誰進行逮捕，只是告訴扎伊採夫，他被選中執行一次“非法逮捕”任務，這是克格勃的行話，用來形容對有敵意的嫌疑人進行綁架審訊，對扎伊採夫來說，這很不尋常，原因在於之前執行任務都是阿爾法的部隊長來下達，作為最高領導者，拉斯謝波夫將軍從來沒有直接對下面的指揮官下達過指令。
對愛德華·李·霍華德的通緝令
幾天後，當扎伊採夫再次出現在拉斯謝波夫將軍辦公室的時候，拉斯謝波夫將軍正陪同另一位將軍等他。
那名將軍沒做自我介紹，但扎伊採夫從他的舉止和說話的方式判斷，此人來自負責對外情報的克格勃第一總局。他的職位顯然高於拉斯謝波夫將軍。
克格勃關於托爾卡契夫案的原始檔案
不知名的將軍從文件夾中抽出一張黑白照片，交給扎伊採夫。
托爾卡契夫
“這是你要逮捕的人，他叫阿道夫·托爾卡契夫，是美國的秘密間諜。”將軍說。
扎伊採夫知道，這個名叫阿道夫·托爾卡契夫的間諜已經被克格勃確診了，和很多人想想不同的是，克格勃的每一次抓捕都必須是事實證據俱在的情況下，每一次懷疑都必須以事實為依據。
扎伊採夫奉命在48小時內彙報抓捕計劃，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指揮官，扎伊採夫第二天就帶來了抓捕計劃。
克格勃軍官弗拉基米爾·扎伊採夫中校
這是一次相當精彩的計劃，從中可以看出扎伊採夫有著極高的分析及邏輯力，最初的計劃是這樣的：托爾卡契夫在莫斯科郊外有一幢鄉間別墅，夏季他每個週末都在別墅度過，托爾卡契夫同時也是一個有名的酒鬼。
“如果我們的當事人不想錯過喝得酩酊大醉的機會的話，就可以合乎邏輯地推定他週末的時候應該會在自家別墅裡喝酒放鬆。”扎伊採夫解釋說。
因為扎伊採夫知道蘇聯警察會嚴懲醉酒駕駛者，他推測托爾卡契夫的妻子會堅持星期天下午由她開車返回莫斯科。扎伊採夫準備安排他的兩個手下在通往托爾卡契夫別墅的路旁假扮警察。他們會將一輛麵包車攔截在路旁，其中一人不停地斥責司機。另一個警察則會命令托爾卡契夫靠路邊停車。只要托爾卡契夫的車一停下，一隊人馬就會從麵包車內衝出來，包圍小車，控制住托爾卡契夫。為了防止托爾卡契夫逃跑，附近還安排了兩車警察。
計劃後來進行了一些調整，兩位將軍對此計劃進行了批准。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被捕現場，照片來自於克格勃解密檔案
娜塔莉亞被克格勃特工帶離現場
當娜塔莉亞將車速放慢的同時，警察攔住了托爾卡契夫的車，要求他下車檢查駕照，托爾卡契夫跟著警察朝警車走去。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被捕現場，照片來自於克格勃解密檔案
當托爾卡契夫路過一輛廂貨時，一名特工悄無聲息的跟上了托爾卡契夫，一切整備就緒後，這名特工突然從背後勒住托爾卡契夫喉部，並立刻將一團棉花塞進其嘴中，接著又有四名特工從車中跳出，兩人抓手，兩人抬腿，就這樣將托爾卡契夫抬進了停放在旁邊的一輛麵包車內。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被捕現場，照片來自於克格勃解密檔案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被捕現場，照片來自於克格勃解密檔案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被捕現場，照片來自於克格勃解密檔案
“我們馬上給他戴上了手銬，穿的衣服也被扒光，確保他身上沒藏什麼武器和毒品!……因為我們的動作非常突然，他被嚇壞了。”扎伊採夫的手下將抓捕的過程拍了下來給將軍過目，後來這段視頻流傳了出來，不過在這段視頻中，巧妙的將前方的事故現場摒棄掉了，這是為了防止中情局用以研究克格勃的工作手段。
第一次審訊時，托爾卡契夫承認向中情局出賣過情報，但沒承認情報涉及絕密文件。
第二次審訊時，面對克格勃從家中搜出的證據，托爾卡契夫承認了一切。
以下內容來自克格勃對托爾卡契夫的原始審訊記錄：
“從1978年9月開始，到1985年6月被捕為止，我向美國情報部門提供了大量的情報，其中有236個膠捲和5個微型機，這裡面涉及了54份無線電製造研究所和儀器製造研究所的機密、絕密材料和相關文件，總共達8094頁。
我在19次秘密接頭過程中，分別向五個美國情報部門的工作人員提供了這些材料。”
保羅·M·斯通博，公開身份是美國駐蘇聯使館二秘
為了求得輕判，托爾卡契夫將自己的聯絡人小保羅·M·斯通博也交代了出去，他的公開身份是美國駐蘇聯使館二秘。
“托爾卡契夫被帶到那些給聯繫人留下秘密暗號，或者執行事先議定好的行動的地點，向他們表明他現在一切平安。”
中情局特工保羅·斯通博
1985年6月13日，保羅·斯通博饒了3個小時的路，前往秘密地點與托爾卡契夫見面時，絕不會想到，在他周圍停著的那輛廂貨內，坐著一位克格勃的大人物，克拉西爾尼科夫少將，克格勃專司反間諜的第二總局美國處處長，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注視之下。
當保羅·斯通博看到前面不遠處停著的一輛日古力轎車時，斯通博鬆了口氣，這是中情局與托爾卡契夫的約定，車輛停著不動，就證明一切安全。
中情局特工保羅·斯通博被克格勃逮捕，照片來自克格勃解密檔案
保羅·斯通博在街道上搜尋了一會兒，他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托爾卡契夫，並慢慢的朝著他走去，就在這時，一名特工從草叢中突然越出，如同制住托爾卡契夫時一樣制住了他，隨後，數名特工上前將其按住，保羅·斯通博被捕。
他眼睜睜的看著托爾卡契夫被其他幾名特工抓住，片刻後，記者的閃光燈閃成一片。
中情局特工保羅·斯通博被捕現場，照片來自克格勃解密檔案
當然，保羅·斯通博看到的並不是真正的托爾卡契夫，而是與托爾卡契夫身材相似的克格勃特工維塔利 希施金，這一切只是讓他認為托爾卡契夫是今天，6月13日與他會面時被捕的，而並不是在5月的某一天，後來發展的情況也如克格勃所想，即便知道托爾卡契夫並不是在6月13日被捕，媒體、情報史研究者推斷出的6月9日，依然與事實相去甚遠。
克格勃特工從斯通博身上搜出了中情局的微型密寫速溶紙、5部微型攝像機、幾盤學習英語的磁帶以及12.5萬盧布現金（約合15萬美元）。
中情局特工保羅·斯通博審訊現場
保羅·斯通博在被審訊的時候，拒絕回答任何問題，只要求見美國大使，第二天，保羅·斯通博被蘇聯政府宣佈為不受歡迎的人，並被驅逐出境。
克格勃從未幻想能從斯通博口中知道什麼，他們的目的只是讓中情局搞不清托爾卡契夫是何時被捕而已。
阿道夫·托爾卡契夫庭審現場
曾任中情局局長的羅伯特·蓋茨，在其回憶錄《From The Shadows》中寫道：
“我們在蘇聯最重要的特工阿道夫·托爾卡契夫被捕”
【照片來源】：克格勃原始檔案，由俄羅斯聯邦安全局解密。
【作者簡介】：楊旭，現供職於國紀萬象信息情報研究院，長期關注全球情報機構及國際情報局勢。
參考文獻：
《The Spy Who Got Away 》David Wise，Random House，1988
《Deception》，Edward Jay Epstein，Random House，1989
《Spying for America》,Nathan Miller，Paragon House，1989
《From The Shadows》Robert Gates，Simon & Schuster，1996
《Confessions of a Spy》，Pete Earley，Putnam，1997
《The Tragedies of Soviet Intelligence》Pavlov，Poligraph Centre，2000
《The Billion Dollar Spy》，David Hoffman，Doubleday，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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