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權：能夠共享所有權才是真正的共享經濟

亞洲財經商學院

李國權，新加坡新躍大學 (SUSS) 教授，新加坡經濟學會副會長，曾擔任多家上市企業集團董事總經理，同時還是多家上市企業的董事局主席或非執行董事。

2013年，李國權教授從愛玩遊戲的14歲的小兒子口中聽說了比特幣。聽說能挖礦賺錢，李教授起初覺得，這是一個騙局，天下怎麼會有免費的午餐呢？好奇心驅使下，李國權研讀了比特幣白皮書，對比特幣的看法隨之轉變，“我認為中本聰的白皮書應該獲得諾貝爾獎，只有對加密學，政治，法律，金融，對社會科學都有研究的人才能寫出這份白皮書。”隨後，李國權教授便投入到區塊鏈和加密貨幣事業中，並在各個場合普及和推動普惠金融。

近兩年，李國權教授聯合創立了 BlockAsset Ventures，該公司專門從事區塊鏈(Blockchain) 和加密貨幣 (Cryptocurrency) 的研究與 ICO(Initial Crypto-Token Offering)投資。李國權教授還是多家其他機構的創始人，其中包括美國左岸學院、新加坡李白學院, 以及新加坡富怡 (Ferrell) 金融集團。

在本次專訪中，李國權教授解讀了區塊鏈“擴容”的多個維度，去中心化與非中心化的區別，以及對區塊鏈社區治理，投資，投機和市場現狀的看法。以下為訪談記錄，有刪減。

8btc：您一直談到區塊鏈與社會擴容，二者的關係是什麼？

李國權：“包容“包括多個維度：技術擴容；社會擴容；公有鏈，聯盟鏈，私有鏈結合，鏈中有鏈。在區塊鏈社區，大家一直非常注重技術擴容，其實從社會角度來看，區塊鏈還可以扮演更大的角色——拓展社會，讓社會更加包容。

具體來說，區塊鏈帶給了全社會一個非常好的機會，通過技術把普惠金融得以實施。全世界50%-60%的人沒有銀行賬戶，沒有辦法貸款，被相關的經濟和金融活動拒之門外。區塊鏈幫助社區擴大並解決了這個原本被忽略人群的問題。

除了包容原本被忽略的人群之外，還要包容所有的區塊鏈，比如說公鏈、私鏈、聯盟鏈。比如有一個保險的項目，利用私有鏈，把健康證書、保單放在私有云上，再通過聯盟鏈做一個相對穩定的通證，很多人不喜歡太大的波動，更喜歡比較穩定的通證，他賣出去1塊錢，希望回來是1.1元，或者1.2元，所以不能用公有鏈的通證來設計。但如果只以本幣、法幣做穩定通證，就不能夠向全世界更有效的融資，所以還是要通過智能合約跟公有鏈聯合起來，因此一個好的區塊鏈項目設計是鏈中有鏈的，包括了私有鏈、聯盟鏈，公有鏈。

以前我們沒辦法做到社會擴容，就是因為是中心化的。所謂的“平臺經濟”也已經過時了，為什麼過時？因為它把全部的共享服務都集中在一箇中心化的組織上面，依然財富集中。很多國家會有顧慮，因為未來在AI的時代裡面，如果在編碼方面出了問題，AI會取代人類，所有中心化的平臺都變成了AI控制的。因此肯定要做到非中心化。

8btc：為什麼是非中心化，而不是去中心化？二者的區別？

李國權：大家對“去中心化”這個詞很敏感，因為很多人不瞭解，以為談到“去中心化”就是把執政者，監管者和企業去掉了。其實並不是，區塊鏈是一個包容共存的技術，“非中心化”的意思不是把中心去掉，而是從治理的角度還是中心化，但可以在資金，服務等方面去中心化。

哪些是可以做到完全去中心化的？在線上的底層技術是完全可以去中心化的。但是在線下，就像比特幣的挖礦未必是完全去中心化的，它還是有小中心的，因此它是非中心化。所以線上和線下如何去中心化是個問題，比如是否可以把挖礦普及化，使得每個人的硬件可以用來挖礦？這樣就可以真正的從線上去中心化，線下也做到去中心化。

8btc:您提到智慧城市，其實與互聯網AI大數據等等都分不開，其中區塊鏈的角色是什麼？

李國權：AI，大數據等都是生產力的要素，它們已經取代房地產或者是勞力等等成為最主要的生產力的要素，而區塊鏈是增加關係效應，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制度的建立，區塊鏈通過激勵的方式，把生產效率加上關係效率，就變成了更好的經濟效率。

之前我們一直說生產得更快，更便宜，更好，這是生產效率的提高，但已經過時了，生產更快、更便宜、更好並不能進行突破，不能突破的原因主要是人們之間常有利益衝突。

從關係效益的角度來看，區塊鏈不單是普惠金融的重要主使者，也是把所有科技凝結起來的非常重要的一點。只有通過區塊鏈，才能共享互聯網，AI等等的所有權，能夠共享所有權才是真正的共享經濟。

8btc：社區治理是從區塊鏈誕生至今的話題，之前您發過一條有關EOS憲法修改文章的評論：“人性成本高，社會擴容難”。您怎麼看社區治理這個話題？

李國權：在線上可以用數學替代人性，線下就是另一個問題。當需要將區塊鏈應用在實體經濟，肯定要到線下去，人性問題也自然會存在。現實生活中，一箇中心化機構超過150人的時候就不能建立信任，所以才會通過中介機構擔任信任機制的主持人。線上就不需要中介，而是用加密的數學替代，淘汰掉主觀因素，治理成本就很低，這就是區塊鏈扮演的很重要的角色，但如果又把人性放在區塊鏈的節點中，就把區塊鏈的價值減低了。

但不是不可以這麼做，因為區塊鏈是包容的，大家有自主權決定，我們也要尊重大家的決定，分叉可以，超級節點也可以，他們喜歡的事情都可以做。越包容的區塊鏈越有價值，比如這條鏈可以跟別人進行交換，跟其他鏈價值交換，就會有更大的價值；相反，越孤立的區塊鏈，價值就越來越低，因為這是社區的遊戲，應該把區塊鏈變成社區中的一個星星節點，而不是把自己變成社區的一個超級節點。“超級“意味著我是比別人更強的小中心，而變成小中心，就難免最後變成一個大中心，變成中心節點，就跟區塊鏈思想背道而馳。

我們鼓勵社區中尊重大家的意見，鼓勵所有人做實驗。但嘗試的時候，我們也必須想到，到底設計這個生態圈是為了什麼？是為了改變社會，變成一個更好的社會。我們尊重所有人的決定，但是在適當的時候也提醒大家一下，重溫中本聰的思想。明明現在技術進步了，為什麼關注的更多是怎麼買賣幣，怎麼賺錢，成立公司，做ICO？在金融領域，有一點點投機來跟投資平衡是非常好的，但是如果過分投機而不是投資，就是一個可怕的現象，最終區塊鏈的生態圈可能會把自己消滅。

我們作為區塊鏈的一份子，最後可以從區塊鏈圈子裡消失，而不是把區塊鏈消滅。“消失”指的是像中本聰一樣，原本是很重要的節點，後來慢慢自己把節點影響力減低，人可能不見了，但是精神跟思想還在，讓整個社區最聰明的最有能力的來替代自己，這非常重要。

但大家投機過度，並且更加中心化，就會自動消滅，這就是區塊鏈生態圈現在很大的一個矛盾。我相信所有的交易所並不願意這麼做，他們也擔心變成中心化，於是也推出超級節點和公鏈等等，傳遞出來的也是一個去中心化的心態，把這個信息表達出來，整個社區才能夠往這個方向走。將來可能每個節點變成一個銀行，每個節點變成一個交易所，這是中本聰的想法。

大家應該有同樣的心態往這個方向走，短期的利益可以放棄，長期的利益全部加起來肯定比短期的利益多。持續的資金流肯定比短期的投資回報來得更好。

8btc：短短半年區塊鏈行業已經發生了巨大變化：一方面，數字貨幣市值已經跌去了三分之二；另一方面，行業湧入了大批互聯網和金融圈的專業人士，當然也吹起了一輪泡沫。如何看待這個變化？

李國權：總的來說，區塊鏈是一個社區，投資區塊鏈就要投資生態。99%的項目未來可能會消失，90%的項目可能根本就不需要區塊鏈，或者是跟區塊鏈可能關係不大的，它區塊鏈價值是非常低的，而另外10%的區塊鏈的價值可能非常高，這跟其他新創行業是一樣的，十間公司其中九間公司可能就會死快了。可是每一天對區塊鏈有貢獻的公司，都是像一個梯級一樣建立一個生態圈。投資生態圈就要設想到其中的99%會完全失敗，只有一間公司會成功，活下來的公司的回報可能是一千倍，一萬倍，所以不需要深入追究，因為生態圈一直在增長，這是沒有矛盾的。

在短期時間內可能有很多劣幣增值很快，造成了大家一蜂窩地進來，這是非常不健康的。現在幣價下來是非常好的現象，潮水退了，正是思考項目對區塊鏈的貢獻，發展技術，探索商業模式的最好時候。

為什麼我們要投資區塊鏈？因為大家在尋找一個跟以往的股權、債券、房地產等投資產品負相關的投資工具。當你看到任何一個幣種或者區塊鏈項目跟舊經濟相關性逐漸趨向1的時候，這其實是不好的現象，因為原本投資區塊鏈是在避險。

對於真正的區塊鏈投資者來說，現在是他最高興的時候，因為只有真正關心區塊鏈行業的人，現在可以集中精力在區塊鏈，而不是整天擔心上哪家交易所，需要付多少錢上交易所。因此對項目來說，要集中精力在自己項目的發展，把自己融合在整個生態圈，這才是真正的價值。不需要在意短期幣價，只有領悟到這一點，才能領悟到如何投資區塊鏈。區塊鏈已經幫我們把投資週期縮減到很短，不要把它減到“一秒鐘”。如果大家還是把舊金融的壞習慣帶進區塊鏈裡面，這是不應該提倡的，區塊鏈應該有它自己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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