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勞工在日本做了13年「野人」

二戰時,日本侵略者從中國大量強擄勞工到本土是日本政府戰時的基本國策。日本侵略者不僅成立了華北勞工協會、戰俘勞工集中營等專門搜刮關押勞工的機關,而且於1942年11月27日和1944年2月28日分別制定了《有關將華人勞工轉移到日本內地事宜》和《關於促進華人勞工移進國內事項》,確立了“移入華工方針”,正式大量抓捕中國人到日本從事重體力勞動。其中有一名勞工跑到北海道做了13年“野人”,他就是——

中國勞工劉連仁

中國勞工在日本做了13年“野人”

劉連仁是山東省高密市井溝鎮草泊村人,1913年生。1944年9月的一天上午,劉連仁在村子裡被3個日本鬼子抓住,用繩子綁上,用槍押著,離開了故鄉。當時劉連仁的妻子已有7個月的身孕。

劉連仁和其他被抓的人一起被押到了高密縣城,一路上日本鬼子見了青壯年男子就抓,已有100多人被關押在日本人的合作社裡。第二天早上,日本鬼子就用刺刀押著他們上了火車。在車上100多人被擠在一個車廂裡,別說蹲不下,轉個身都沒有餘地,大家擠成一團直挺挺的站著,車門口有拿槍的日本兵守著,上廁所也要用繩子牽著。自從被抓的那一刻,一種恐懼、憤怒、思念始終撞擊著劉連仁這顆忠厚善良的心靈,一個靠種田為生的漢子,面對日本軍國主義的侵略,面對刺刀和繩索,怎麼不恐懼和憤怒。自從被抓,沒有見到自己的親人,從此自己的父母雙親和弟妹怎樣生活,自己的妻子快要臨產了,遭到這種變故孩子不知是否保住,什麼時候回來,這一切的一切讓劉連仁柔腸寸斷,痛不欲生。

中國勞工在日本做了13年“野人”

火車到了青島,被關押的人更多了,有山東的、河北的,他們被強行換上黃軍裝、照相、按手印,被押上的開往日本大貨船。在船上,八百多人全被趕進下層大統艙,艙門一關,裡面黑沉沉的,地上是礦石,坐上去刺屁股,艙裡悶得發慌,沒有水,發動機轟鳴陣耳,船身搖晃得厲害,叫人頭暈,中午每人發了一個又黑又硬的小窩窩頭,他們自從被抓就沒有吃過象樣的東西,餓是自然的,這時候拿著窩窩頭偏偏吃不下,一是啃不動,二是暈船。船行6天,到達日本,又把他們說成是俘虜兵。用火車把他們押到了目的地——日本雨龍郡沼田村明治礦業公司昭和礦業所。在昭和礦業所,劉連仁被分到礦井裡鑽煤。這裡就是活地獄,幹活又髒又累又險,一天干10多個小時,完不成任務不準收工,沒有安全設備,不準洗澡,沒多久大家身上長了芥瘡。幹活比牛馬還重,吃的不如牛馬,有時餓的頭暈腿軟。劉連仁他們拼命的幹,日本人還嫌慢,不滿足就打人,打起人來沒輕沒重,木棒、鐵棍、鐵鍁、鐵鎬,抓到什麼就使什麼打。礦井象野獸一樣張著漆黑的大口,無情吞噬著礦工的生命,塌方、透水、瓦斯爆炸等事故時常發生,礦工傷亡不計其數。在日本鬼子的刺刀底下,挨餓受凍、捱打捱罵、擔驚害怕,被打死、餓死、凍死、病死的人很多,活下來的一個個容顏消瘦、雙目無光、全身無力、雙腿發軟,這支中國勞工隊伍是一支“死亡隊伍”。

自從被抓的那一刻,劉連仁就用逃跑來抗爭壓迫,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失敗,但是回到祖國懷抱,與親人團聚的美好願望促使他逃出虎口的信念越來越堅定,在刺刀和皮鞭下,劉連仁選擇逃跑是最現實的。

第一次逃跑是在高密縣城去火車站的路上,5個日本兵用刺刀押著劉連仁他們,隊伍一出縣城東門突然騷動起來,有人掙脫綁繩跑了。劉連仁立刻使出全身的力氣掙脫,繩子居然讓他掙開了,他撒開大步就跑。日本兵先是用槍托打,後用刺刀挑,但是沒有人害怕,日本兵就開了槍,一時間槍聲四起,子彈橫飛,日本兵寧可殺死你也不讓你跑掉。一個老鄉被日本兵追上用刺刀刺傷後腦勺,頓時血流如注,劉連仁也險些被擊中。赤手空拳的老百姓,怎能擺脫荷槍實彈的日本兵,劉連仁被抓住。日本兵當場打死兩人,打傷的更多了,第一次逃跑就這樣失敗了。

中國勞工在日本做了13年“野人”

逃跑---被抓---受苦刑,像這樣的經歷劉連仁經受了許多次。直到1945年7月的一天夜裡,星月無光,伸手不見五指,9點鐘剛過,工人們剛睡下,劉連仁決定再次逃跑,他對自己說:不要心慌,要沉住氣。他裝著上茅房的樣子,從容的走出宿舍下了樓,彎到大院門口,大門剛好沒上鎖,一拉就開了,門前也沒有人,門旁的小屋裡發出燈光,看門的日本人在裡面喝酒打牌,劉連仁把鞋脫下,提在手裡,一步步地往門外挨,腿抖心跳,緊張的氣都閉住了。等到他跨出大門,走出了這座吃人的大火坑、活地獄,他還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跑得太順利了,驚喜之餘,他沒功夫多想,把心一橫,放開大步,在黑夜裡向前奔,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地,一個勁的向前跑。就這樣,逃出了虎口,躲進了深山。

劉連仁躲進了北海道的深山老林,從此劉連仁變成了穴居山野,茹毛飲血的野人。

夏天,風餐露宿,困了就在草地上樹底下打個盹,不敢睡久。餓了他用野韭菜、山蘑菇、野果子充飢,沒多久他便拉肚子、腫腿,食物中毒。他就晚上到山下找土豆、豌豆、海帶、大米等食物充飢。在山下的小窩棚裡,他找到了一把鐵鎬、一把鐵壺、一盒火柴。劉連仁用這些食物和工具來維持生命,吃飯經常上頓不接下頓,找不到食物就捱餓,吃一頓熟飯就是最幸福的。北海道的氣候冬長夏短,6月裡雪才化淨,9月裡又下起來,冬季漫長而寒冷,劉連仁身上只穿著單軍衣,又薄又破,無法抵抗嚴寒,劉連仁就在山上打洞,在雪洞中冬眠熬過漫長而寒冷的冬季。冬季儲存的食物少,就一天吃一頓飯,幾天吃一頓飯。害怕被人抓住,夏天,晝伏夜出,一天換一個地方,冬季,一年換一個山洞。飢餓、疾病、嚴寒、害怕、孤獨、思念、仇恨,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劉連仁。他思念自己的祖國和親人,痛恨日本鬼子,更堅定了活下去的信心。就這樣,他經歷了難以想象的苦難,穴居山野十三年,創造了人類生命的奇蹟。

中國勞工在日本做了13年“野人”

1958年1月底的一天,劉連仁正待在洞裡,大雪把洞口幾乎封住,只留下很小的一個小口子。他突然聽到腳步聲,嚇了一跳,怎麼這樣大的雪天還有人。說時遲,那時快,就聽“撲通”一聲,雪洞上端塌下來,一個人的腳伸了進來,這隻腳在洞裡四面打探,沒碰著東西,把腳縮上去。過了一回,那人慢慢地走遠了。劉連仁想,肯定被人發現了,與其在洞裡等死,不如冒死逃跑。他爬出洞來,鵝毛般的雪花刮在臉上象刀割一樣,他的腿在山洞裡別了一冬,已幾乎不會走路,再加上風大雪大,更走不動。為了活命,他拼命的跑,就這樣在雪地裡熬了十多天,手腳被凍裂,全身骨頭疼痛難忍,餓得要命,沒有辦法他又回到洞裡。來的人是日本的一名獵戶,過了十幾天,獵戶又發現了腳印,便領著兩名警察來到了洞口,向天鳴槍,向洞裡喊話,沒敢進洞,而是在洞口的不遠處守候。劉連仁在洞裡沒敢出聲,等他們走後,又一次逃出洞來,但是沒走多遠就被人抓住了。

劉連仁的消息發表後,震驚了日本。祖國人民對劉連仁十分關切,中國紅十字會立即打電報給日本,留日的中國華僑總會、日本日中友好協會等團體和許多日本友人把劉連仁保護起來,解決了衣食住行,治病養傷,幫助劉連仁證實了身份。祖國人民給劉連仁發去了慰問信和慰問金。這些使劉連仁無比高興,更加想念祖國和親人,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祖國。

1958年4月15日,劉連仁乘坐日本輪船“白山丸”號,回到了日思夜想、離別十四年的祖國。在天津塘沽碼頭,劉連仁受到了熱烈的歡迎。在歡迎儀式上,有中國紅十字會的負責人、天津市政府的首長、各界代表和數以千計的群眾,更使他沒有想到的是還有他的妻子、弟弟、和沒見過面的孩子。劉連仁哭著被擄到日本,笑著回到了祖國。從天津到濟南又到高密老家,劉連仁看到了祖國的欣欣向榮,受到了黨和政府及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感到了祖國人民和家人的親切關懷,激動興奮的心情無一言表。回鄉後他積極參加農業生產,先後被選為公社黨委委員、村主任,還擔任了高密縣政協委員、人大代表和濰坊市人大代表等多種職務。

1996年3月,他向日本法院控告日本政府,要求日本政府作出道歉並支付2000萬日元的賠償。2000年9月2日,他因胃癌去世,享年87歲。按照他的遺願,他的家人繼續進行訴訟。

2001年7月12日,日本東京地方法庭判決日本政府賠償劉連仁2000萬日元。

中國勞工在日本做了13年“野人”

據中國人殉難者共同編制實行委員會《關於劫擄中國人事件報告書》記載,按照日本內閣會議和政府次官會議所確定的方針,日本侵略者僅1943年4月至1945年5月間,就從中國各地擄掠勞工169批,共41762人。由於飢餓、疾病和迫害,乘船前死亡2823人,被趕上船的是38939人。除途中被虐待死亡者,實際運到日本各地的中國勞工是38117人。他們被強迫分到135個企業單位服勞役,稍有不慎即遭鞭抽棍打。據倖存者揭露,勞工在日本無任何合同書和報酬金,身無暖衣,肚中無食,每天耗盡熱量從事超負荷勞動,還要遭受日本監工毒打侮辱,安全和衛生條件極差,使許多勞工患病傷殘,其死亡率高達3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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