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接上一篇,咱们继续讲清代那些“吃闲饭”的衙门是如何长期刷存在感的。这一回主要讲这三大“寺”:太常寺、太仆寺、大理寺。

03 太常寺

起止时间:顺治元年(1644年)—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

机构性质:专管坛庙祭祀礼仪的机关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清代太常寺机构表

作为主管坛庙祭祀的机关,太常寺可谓相当清闲,清闲到什么地步呢?民国费只园所著小说《清朝三百年艳史演义》中如是形容:“衙门里公事清简,一月三十日,倒有二十余日来探望琴郎(唱过旦角的菊部状元韩琴郎)。”你看,太常寺的官员已经清闲到一个月只需要忙几天就行了,平时完全就是没事混个班玩,既然没事儿可做,那就去寻欢作乐吧。

虽然这是小说家言,但也绝非信口开河的编造。事实上,太常寺的官员确实是闲出病了,竟到了连烧香这种简单的本职工作都干得让皇帝看不下去的地步。乾隆八年(1743年),乾隆皇帝就下令,要求各家王府都要出两名太监去太庙烧香清扫,为什么呢?自然是因为太常寺里面又蠢又凶的家伙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很多人不是太老就是太小,让这群滥竽充数的家伙来负责烧香,简直是对祖宗的大不敬,这怎么能行?既然混饭的人太多,又不能随便裁人,只好找太监来办事儿。所以,别看太常寺是个冷衙门,但太常寺官员的脾气还是很大的,

“庸悍”二字形象地点出了这个衙门的少爷气。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清代太常寺职官表

既然太常寺如此闲散,用它来收买人心实在再合适不过,皇帝也经常毫不吝啬地将太常寺官职拿来收买人心。比如在天文历法上有功的西方传教士汤若望、南怀仁,就被皇帝慷慨的加授太常寺卿衔以示嘉奖。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雍正帝祭先农坛图》局部(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当然,在太常寺当官也会有运气不好的时候,比如四爷雍正非常不喜欢下属溜须拍马,可偏偏有官员不信邪。雍正四年(1726年)十二月,河道总督齐苏勒、漕运总督张大有先后上报黄河水清。

时任太常寺卿的邹汝鲁一看机会来了,就以黄河水清昭示天下太平为由,写了一篇《河清颂》,其中写道“旧染维新,风移俗易”。不成想,雍正见此大怒,斥问道:“所移者何风?所易者何俗?旧染者何事?维新者何政?”

下令对邹汝鲁要严加审讯,刑部遵照大清律例,判其绞立决,最后雍正决定还是饶其一命,把邹汝鲁发配到湖北的荆江去修大堤。为了一句马屁,邹汝鲁差点丢掉性命,真是太不值了。可见,拍马屁也得摸清领导的想法,不小心拍到马腿上,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还有个官员也比较倒霉,谁呢?道光年间的太常寺少卿许乃济,他犯了什么错误呢?路线错误!当时,朝廷规定吸食鸦片烟是有罪的,我们之前提到的鸿胪寺卿黄爵滋便力主禁绝鸦片,可许乃济却偏偏要和朝廷反着来,竟上疏要求放松烟禁,结果遭到不少官员的反对。

正是因为没摸准领导心思,看不清大形势,站队错误的许乃济很快被罢职。

相比之下,许乃济的后辈太常寺卿袁昶就更悲惨了,在庚子国变中,袁昶坚决反对利用义和团对外挑衅,结果竟被清廷处决,直到《辛丑条约》签订后才被平反。可以说,在古代官场,对政治风向的准确把握,需要拥有十分灵敏的政治嗅觉,有时一次个人选择的失误,可能就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哪怕事后证明自己的远见是对的。

这也是身在古代官场的无奈,所以那么多官员会选择明哲保身,实在是环境使然。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天坛祈年殿,德国摄影师Ernst Boerschmann摄于1906-1909年

偶尔,在太常寺还会碰上无妄之灾。光绪十五年(1889年),天坛祈年殿遭到雷劈起火,虽然天下着大雨,但屋顶上的火还是熊熊燃烧起来,官员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殿宇化为火海,没办法,谁让那时候救火技术不行呢?太常寺的官员只把九龙大宝座给抢救回来了,但皇天上帝的宝座却被烧毁。最后,祈年殿八十一楹和朱扉黄座全部都被烧为灰烬。据说这场大火使得数十里之内,都能看见白光,而且还能闻到香味,你看,这火有多大。就是因为抢救宝座不及时,太常寺的很多官员事后还被问责,你说冤不冤。可是出了严重事故,毕竟要有人来负责,总不能把板子打到民间的五城水会绅董身上吧?所以太常寺的官员只好当了替罪羊。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与鸿胪寺、光禄寺一样,太常寺被并入礼部,结束了它清闲机关的历程。


04 太仆寺

起止时间:顺治元年(1644年)—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

机构性质:专管马政的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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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太仆寺机构表

相比其他诸“寺”,管理马政的太仆寺命运是比较坎坷的,有清一代,经常是裁了设,设了裁,有过几次反复。1644年清军入关后,并没有设立专门的太仆寺,而是附设在兵部武库司

,毕竟在以“弓马骑射”起家的满人看来,马属于重要的武器资源。

到了该年年底,清廷索性直接裁掉了太仆寺,所管事务直接并入兵部和户部,但是裁了没多久,就在给事中的建议下恢复了,但仍然附设在兵部,直到雍正三年(1725年),太仆寺才再度建衙,成为独立机构。至嘉庆六年(1801年),太仆寺更是只管马厂,如预备巡幸的马驼之类事务也一概不再管理。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郎世宁绘《百骏图》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到了戊戌变法时期,光绪帝搞了一个大规模的机构改革,准备裁掉闲散衙门,像太仆寺这样的机构自然也在裁并之列。但这一来可不得了,裁撤冗员的大方向虽然是对的,但一万多名官员突然大规模失业,可不是个小事情。这么粗暴的搞法,自然引起很大的骚动。

结果裁撤的消息一出,陷入恐慌的太仆寺官员居然都不去上班了,而是一哄而散,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更令善后官员感到匪夷所思的是,不仅衙门里的人跑光了,太仆寺的印信文件居然也不见了,大厅的门窗还被拆毁了,真是让人十分无语。可见,当时官员们的纪律已经涣散到了什么地步。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清代太仆寺职官表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呢?善后官员就想到,既然太仆寺管马政,和兵部经常有公文往来,两个部门之间的公务员一定有接触,那肯定有相互熟悉的人。于是就让兵部官员联系太仆寺的熟人,让他们来见办差的官员。见面后,办差官员代表朝廷传达了对被裁官员们的关心,那就是官员虽然裁了,但公务员是绝不会裁掉的,虽然现在太仆寺奉命裁撤,但会在兵部里面另外设一科让你们这些人去做事。

你们可以将寺中信印文件交出,这样我们才好迅速接收覆奏,妥善将机构设好,这样你们就不至于流离失所了。上述表态,等于在人心惶惶之时,给太仆寺的官员们吃了颗定心丸。

得到这个消息,太仆寺官员们非常开心,立刻表示:“昨天奉裁官的传达,堂中官员一哄而散,信印文卷无人过问,已由我等暂行收存。今天专门把它带过来了,由你们处置。”这些经验老道的家伙都是些“人精”,虽然上面没说要怎么做,也没人管,但他们早就已经把事情收拾得好好的,等上级来验收。这让善后官员也非常满意。

可谁想道,

才十天过去,戊戌变法失败,政策又变了:所有裁掉的官署全部恢复!太仆寺衙门自然名列其中。直到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太仆寺再度被裁撤,这个命途多舛的机构才真正退出历史舞台。


05 大理寺

起止时间:顺治元年(1644年)—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

机构性质:专管重大刑事案件复审复核的机关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清代大理寺机构表

大理寺作为“三法司”之一,在遇到判斩首绞刑的重大案件时,要参加会勘:在刑部审完了,都察院还会进行参核,大理寺则负责平允。怎么个复审平允法呢?原来,大理寺在收到揭帖后,会根据揭帖的详细内容推断案情,然后看看之前判决的罪名和引用的法条是不是符合事实,复审完毕后,大理寺就会出具意见,等刑部定案后,如果双方意见一样,就可以定案了。

如果三法司意见不一致,就需要分别上奏皇帝,由皇帝来决定。可以说这是皇帝在司法领域最高权力的体现;除了参加重大案件的会勘,死刑犯的复审(秋审、朝审)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大理寺的官员也要参与;另外,朝廷交给九卿议办的事情,大理寺也需要派人去参加。不过总体上,大理寺还是比较清闲的。所以顺治帝曾说,大理寺管的事情不多,只要三个堂上官去办理三法司的事儿就够了。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清代大理寺职官表

尽管如此,大理寺官员主持公道、平反冤罪的重要性依然是怎么估计都不过分的。例如大理寺卿潘祖荫便救过晚清名臣左宗棠一命。怎么回事呢?原来,咸丰九年(1859年),当时的湖南巡抚骆秉章罢免了贪赃枉法的总兵樊燮,由于骆秉章非常信任幕僚左宗棠,再加上左宗棠也曾得罪过樊燮,于是樊燮通过关系运作,由湖广总督官文构陷罪名,欲图治左宗棠于死罪。

由于这事情闹得很大,都惊动了皇帝,咸丰帝还专门向大臣询问左宗棠这人怎么样,大理寺卿潘祖荫这时便向皇帝上疏说了一段名言:“国家不可一日无湖南,即湖南不可一日无宗棠也。”力保左宗棠的为人,给咸丰帝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终于,在曾国藩的举荐下,左宗棠受到了朝廷的重用,成为一代中兴名臣。


清代“吃闲饭”的衙门有什么用,为何总也撤不了?(二)

▲潘祖荫书法。潘祖荫不仅是左宗棠的“伯乐”,也是晚清著名的藏书家、书法家

光绪三十二年(1906年),大理寺在清末新政中被改成了类似西方最高法院式的“大理院”,专门负责审判工作,正卿也被提为正二品官员,中国的司法制度终于向现代化迈出了重要一步。

千言万语,记得奥卡姆剃刀原理:“如无必要,勿增实体”。


参考文献:

1. 赵尔巽等撰:《清史稿》,北京:中华书局,1977年。

2.纪昀等撰:《钦定历代职官表》(影印本)

3. 李鹏年等:《清代中央国家机关概述》,北京:紫禁城出版社,1989年。

4. 张德泽:《清代国家机关考略》,北京:故宫出版社,2012年。

5. 佚名:《林公案》,长春:吉林文史出版社,1987年。

6. 徐珂编撰:《清稗类钞》,北京:中华书局,2010年。

7. 吴庆坻:《蕉廊脞录》,北京:中华书局,1990年。

8. 费只园:《清朝三百年艳史》,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993年。

9. 朱克敬:《瞑庵杂识·瞑庵二识》,长沙:岳麓书社,1983年。

10. 韩雪:唐朝光禄寺起源初探,《艺术科技》2016年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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