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給他放血,給他頭部冷敷,但隨後,他變得虛弱,使不出力氣,然後失去知覺,再也沒有醒過來。”這是天才音樂家莫扎特的小姨子索菲·海貝爾描述莫扎特被“治療”的經歷。
1791年,時年35歲的天才音樂家莫扎特因病痛而變得咆燥不安,他喜怒無常,人格開始變得極其異常。他無法下床,劇烈的嘔吐、腹瀉、關節炎持續侵蝕著他的身體,持續的頭痛、暈厥讓他苦不堪言,此外,他的四肢已經有很明顯的水腫狀態。
莫扎特是上流人士,自然身邊不乏各種醫生,但是效果都很差。於是,他嘗試了一種將自己“殺死”的療法:放血療法。
後來學者估計,他在生命的最後一週內可能失血至少有2升,要知道一般成年人的血液才4升左右,簡直就是活活被放死的。
放血治病有沒有科學依據呢?
這麼來講吧,正常情況來講,血液是人體的“精華”,絕大多數的身體組織器官都需要血液的滋潤,否則它們就會因缺血,失去營養和氧氣,最終凋亡。
放血,指的是用手術刀切開人體的靜脈或動脈,將人體的血液排出來。當人體的數量可觀的血液流出機體之後,機體就會得到信息:“我現在很危險,我要調動機能來應對這種危險!”於是,機體會給全身下達一個指令,讓它們加快代謝,以應對“緊急時刻”。
這樣一刺激,結果貌似就出現了有意思的現象:因為人體的各項機能被激活,原本某些部位有傷痛或疾病的情況,會被短暫的緩解。
比如原來頭痛的,這麼一放,頭似乎確實不痛的!其實,這只是暫時的!但是,對於古代人來說,他們顯然只能看到表面現象!
“排出毒素”的幽靈
無論是在西方還是在中國,都有一套關於排除毒素的早期醫學觀念。這種觀點的思想是根植於人體的一些代謝現象進行思考後的類似推廣。比如,人體大小便就會被認為是排除“毒素”的典型情況,反正所有正常排洩的現象都會被認為是排出毒素的表現。
反正,在人們的思想中,總有那麼一個叫做“毒素”的非具體化的概念懸在人體中。而人們只要將這部分不好的“邪”排出體外,輕則強身健體,重則治療疾病!
放血療法的思想,就是來源於這套關於毒素的學說。
公元前1500年前,埃及人已經開始用放血治療疾病了。古羅馬人認為,女性例假是定期將毒素排出身體的自然方式。而在我們的漢代,人們認為血液存在“癖滯”的情況,而治療它的方法就是排出老的“腐壞”的血液。
古代中西方都有一套關於“平衡”的萬金油學說,都認為疾病就是一種不平衡,只要糾正這種不平衡就可以治癒一切疾病,而排出毒素是重中之重!
人體存在平衡嗎?當然有,比如人體的內穩態平衡等等。只是這些平衡是一套生理學上的平衡,而古代人的平衡顯然已經上升到某種“哲學”狀態:他們企圖用某一種簡單的思維方式來了解大千世界的萬事萬物。顯然,這是不合理的,因為世界太複雜了!要想合理解決一個問題,都只能在具體環境下來思考和商討對策。
生病是因為血太多!
如果說,中西方古代人都有排出毒素的治病思想,顯然中國人沒有西方人走的那麼“極致”!
西醫之父希波克拉底有一套類似中國古人的金木水火土的體液學說,他認為人的肌體由血液(blood)、粘液(phlegm)、黃膽汁(yellow bile)和黑膽汁(black bile)這四種體液組成的。
這四種體液在人體內的混和比例是不同的,從而使人具有不同的氣質類型:多血質、粘液質、膽汁質和抑鬱質。疾病正是由四種液體的不平衡引起的,而體液的失調是其原因。
所以,不難想象他會推崇諸如放血、嘔吐或清空腸道等方法來達到排出毒素的原因了。其中,放血被後來的很多醫生所親睞!
公元2世紀的蓋倫,在西方醫學上擁有著無可匹敵的地位。如果說希波克拉底在西方人的地位好比“孔子”在中國人的地位,那麼蓋倫就好似“孟子”。
蓋倫對放血很熱衷,他甚至宣稱,身體一切的問題都可以用放血來治癒。最可笑的是,這裡面還包括大出血。即如果有人不小心失血過多,則蓋倫會建議用放血來治療失血過多!
放血療法的操作“指南”
“柳葉刀切開病人的手臂,血流了出來,空氣中充滿了金屬的味道,他們將黏糊的液體滴入陶瓷碗中...."
自古以來,血液就被視作生命的精華成分。因此,放血的操作非常迷人。
在古代是沒有消毒安全這麼一說的,只要任何能夠切割的東西,都可以用於放血——動物牙齒、石頭、削尖的木頭、尖刺、貝殼。
但是隨著技術的發展,工具也在不斷改進。
- 柳葉刀
柳葉刀是古西方醫生們的最愛,它由一根杆子上安裝著一枚柳葉形的刀片組成。當今全世界最有影響力的國際醫學期刊之一就是以《柳葉刀》來命名的。
- 放血刀
在古代,醫生們顯然不止滿足於柳葉刀的小劑量放血。於是出現了一種叫做放血刀的工具。該工具是由多個規格的刀刃組合而成,可用於更大創口的切割,通常用於給馬匹等大型動物放血(動物也要放血治療....)
- 劃痕器
劃痕器,是一個由多個彈簧刀片組成的盒子。把它放在要製造傷口的部位“來一下”,然後立即將一枚帶負壓的拔罐套上去,然後血液就會如跳動的瀑布一樣進入罐子裡。
每每看到那冰冷的刀口,心中不免心裡寒意陣陣!
外科醫生的祖師爺
“不要理會地板上那染血的毯子,也請不要si在我的椅子上。”
在古代西方,醫生們是非常不屑於做外科治療的。因為“鮮血會玷汙”他們!當時的宗教思想濃重,天主教會教規明確規定:“教會憎惡鮮血!”
所以,這項技術就由另外一些不太在乎“名聲”的人群來完成——理髮師!
在古羅馬時期,就有一種理髮師,他們不僅理髮,還給修指甲、去死皮、拔掉壞牙以及放血。到了中世紀,理髮師已經開始涉足截肢、拔罐、水蛭吸血或去除膿腫等領域了。
在放血理論大肆流行的年代,放血才是外科的魅力所在。
“得了天花?
“放血吧!”
“癲癇?”
“肯定要放血!”
“瘟疫?”
“天吶,這不用放血治療還能用什麼呢!”
在當時的英國,當地的理髮師簡直是將“服務水準”推向了巔峰。這些理髮師不僅放血,他們還會將這些血聞一聞、摸一摸,最後嘗一嘗,以試圖診斷疾病!健康的血液還好一點,如果說有瘟疫病人的血液,豈不小命不保!
當我們走入一家理髮店時,你可能會注意到牆柱上那個由3種顏色燈光組成的旋轉柱。它由紅、藍、白線組成,這個柱子就象徵著放血過程中用於擠壓傷口以試圖更快速出血的小棍子。
白線象徵止血帶、藍線代表靜脈、而紅線代表鮮血!
狂躁抑鬱的良方
在古代,心理疾病似乎並沒有多少治療方法,於是有很多人開始求助於柳葉刀。中國《黃帝內經》就有描述用放血來治療“善笑”和狂躁的記錄。
如果說狂躁、抑鬱被認為是異常還可以理解,而那時連所謂心碎、愚昧、瘋狂等都要治療。比如,蓋倫就認為這是體液不平衡的結果,需要放血治療。
而到了18世紀,世界上最惡名昭彰的精神病醫院出現了——倫敦的伯利恆聖母醫院。人們在發現其中恐怖治療行為時,給了它另一個響亮的名字:瘋人院!
有一位叫做亞歷山大·克魯登的作家,對此描述道:“伯利恆的醫生們喜歡這麼做,他們先用催瀉配合催吐治療一次,然後再用催吐配合催瀉再治一次,最後再配合放血治療。”這活活就是要將人折磨至死的節奏。
而美國開國元勳本傑明·拉什醫生也非常推崇放血療法。他給躁狂症患者的治療過程,在現在的我們看來,簡直就是謀殺:他會一次性給病人放掉大約1.4升血,直到病人“平靜”下來。
只是我們想,這種一次性放出如此多的血液,即使脾氣再“暴躁”的人,也會慢慢地變得精神萎靡,而”安靜“下來!
上層人士的時尚療法
17世紀的英格蘭國王查理二世,在剃鬚時突然間倒下。他的十幾個醫生忙裡忙外,他們嚐遍了包括灌腸、催瀉、拔罐以及食用鴿糞製成的膏藥等一系列療法之後,他們最終寄託在放血療法上。
這些庸醫們就好似一隻只水蛭,每來一次就要從查理二世身上帶走數量可觀的血。最後,放血放的查理二世割開手臂都沒有血了,最後甚至割開了他的脖子。最後,悲催的英格蘭國王,臨終前身體裡基本上沒有血了,他是“幹”的!
30年後,查理二世的侄女安妮執掌王位,在一次驚厥之後暈倒,於是查理二世的那一套方法又用在她的身上,最終庸醫們來了只有2天,安妮就走了。
英國著名浪漫詩人拜倫,有次感染重感冒,伴隨著發熱和身體疼痛。於是,他的醫生要求進行放血。但是,拜倫爵士很是反感,他堅決反對!可惜,最後在醫生的喋喋不休中,他屈服了。
經過3次大量放血後,拜倫的病情惡化了。絕望之中,死馬當活馬醫吧,這些庸醫用了很多荒誕的療法,比如刺激他生水皰,在他耳邊放水蛭等等。最終,沒過多久,拜倫就死了,而他的那些庸醫醫生們卻在指責拜倫因拖延耽誤了放血。
華盛頓總統,也是放血療法的另一位知名受害者。
在華盛頓從總統位子上退下來3年後,他為冒雪騎馬而發燒,呼吸困難,應該是患了嚴重的咽喉炎。於是,他的醫生們積極地給他放血。據估計他被放了3-5升的血,然後沒幾天就死了!
放血療法的末日
在過去的2000多年裡,放血是醫生們治療寶典裡的“香餑餑”。只要稍微有點異常,就有醫生說放血療法管用。他們以治療之名,屠殺無辜!
直到19世紀,很多反對的觀點才開始扭轉了這種錯誤的“潮流”。巴斯德通過實驗證明,發炎來自感染,並不能通過放血來治癒。
19世紀中期,愛丁堡醫生本貝特用數據的形式,證明肺炎的致死率因放血的減少而降低。再加上,生理學、病理學等的發展,放血療法逐漸被趕進了垃圾桶!
但是,即便如此,放血治療還在世界各地,被不明真相的人推崇!可能血流漸小之時,還有待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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