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8 《江湖兒女》:無情無義最江湖

《江湖兒女》:無情無義最江湖

片名叫《江湖兒女》,其實是“江湖女兒”。影片通過一個女人的好時光與壞時光,通過她對一個男人的無以寄託,訴說著這個時代的虛妄與傷痕。

賈樟柯以往的電影裡,人物和演員都是符號,為他的敘事和表達服務,而趙濤則是他的御用符號,素來表演的難度不高,空間也不大。這一次不同以往,賈樟柯首度把自己的電影交給了一個演員,或者說一個角色,一個叫趙濤的演員,或說一個叫巧巧的角色。

趙濤飾演的巧巧,順境裡不忘形,逆境中不怯懦,舞池裡可以釋放,勞役中可以隱忍,尋情時不卑不亢,無情後不離不棄,將一個女人的好時光與壞時光,喜怒哀樂與悲歡離合演繹得妥妥帖帖。片中徐崢說人類是宇宙的囚徒,那趙濤就是賈樟柯電影的囚徒,這一次終於得以淋漓盡致地釋放,將一個“江湖女兒”演繹得鮮活而蒼涼,讓我們看到了趙濤作為一個演員的全新維度。

《江湖兒女》:無情無義最江湖

這樣說並不是否認男主角廖凡的存在。恰恰相反,廖凡已經成精,每一個眼神都是影帝殺,每一幀表演都是戲。然而這一次的廖凡,賈樟柯不是用來塑造,而是用來摧毀的。故事假以江湖之名,卻沒有什麼秩序之外的世界,也沒有規則之外的情義,有的只是對“兄弟齊心”的譏諷,有的只是利益驅使和忘情負義。這就是賈樟柯心中的江湖,也許在他眼裡,無情無義最江湖。

影片毫不避諱我們對港片英雄情義的意淫,斌哥和他的兄弟們追港片,看《喋血雙雄》,背景牆上貼著大字“其利斷金”。但他們只學會香港黑幫片裡的皮毛,學會了擺架子要面子臭顯擺,學會了吆三喝四人五人六,兄弟間借錢也要賴皮,故當斌哥入獄,樹倒猢猻散,各自趨利而去,徒留下斌哥出獄後的失意。斌哥遠走圖謀東山再起,但他註定不可能成功,因為屬於他的江湖早已垮塌,或說根本就不存在。

“賈科長”並沒有複製港片江湖情義的意思,他只是將港片裡的義薄雲天照進了我們的現實。上世紀八九十年代,山裡煤礦風雲一時,各種正邪勢力趨利於此,一時間魚龍混雜。地頭蛇屬性的斌哥之流,也許算不上是黑幫組織,但至少是清道夫的角色,他拜關公,稱兄弟,講義氣,試圖在規則之外建立秩序。然而九十年代末新世紀初時過境遷,礦業凋敝,地產開始野蠻生長,規則之外的秩序也面臨洗牌。斌哥看似遭遇後輩的野蠻生長,其實是他的虛妄被時代拍在了沙灘上。

《江湖兒女》:無情無義最江湖

《江湖兒女》首先是男性英雄主義的幻滅。一代人希冀的情義江湖,以及理想主義的榮光不復存在。他們要面對的是產業的迭代、時代的碾壓和現實的困境。所以我們在賈樟柯的故事裡,除了看到斌哥調停兄弟間的賴賬,一件江湖事都沒能解決。斌哥答應為二哥擺平的事,沒等他出手,二哥就被做掉了,緊接著英雄的斌哥也被後生們當街揍成狗熊,最後只能由不問江湖的女人拔槍相救。

《江湖兒女》更是兒女情長的幻滅。以巧巧五年的牢獄之災為黃金切割線,巧巧的人生滄海桑田。前半程,她和斌哥給二嫂送去大捆慰問金,而她自己為父親買房的小心願都未能遂願,換句話說,斌哥風光時她什麼都沒撈到。一來斌哥千金散盡,二來她也不為這個,她對斌哥,是情之所至。後半程,出獄後的她千里尋情不得,但斌哥腿廢后有難,她二話不說容留,這裡有情的一面,也有義的一面。對於巧巧的人生,連賈樟柯導演都是無情的,已淪為廢人的斌哥在站起來之後,依舊決絕地離巧巧而去。人世間最悲哀的事,莫過於一個有情有義的女子,愛上了一個無情無義的男人。

看得出賈樟柯這次有向市場妥協的一面——影像更趨近工業風格,甚至還破天荒拍了一場動作戲,然而《江湖兒女》裡更多的還是現實主義的悲憫與堅守。片中徐崢問趙濤是否看到過飛碟,趙濤說看見過。是的,那是在《三峽好人》中。《江湖兒女》不僅和《三峽好人》呼應,還有《世界》《站臺》和《山河故人》的倒影。和賈樟柯一貫作品類似,我們在《江湖兒女》中看到了現實主義的調色板上,飛濺著這個時代斑駁的印記。

《江湖兒女》:無情無義最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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