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8 鲁本斯—以英雄之名,弥漫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鲁本斯—以英雄之名,弥漫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战争与和平的寓言》鲁本斯出使英国 献给查理三世的礼物

1649年1月30日,晨雾环绕着阴郁的伦敦城,查理一世缓步走过“白厅宫”狭窄而悠长的走廊,资产阶级生怕忠于国王的骑士们冲击劫狱,故选择此处来行刑——这栋查理一世费尽心思营造的皇家宫殿,将是他人生中最后见到的图景,迎头走出宴会厅,沉默的断头台与狂热的人民在等待着他。

讽刺的是,他的父亲詹姆斯一世将在白厅中,透过一面玻璃窗“观看”着自己的儿子,大不列颠之王被斩首的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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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火烧毁后 白厅仅存的国宴厅

鲁本斯—以英雄之名,弥漫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国宴厅天顶画

那便是由鲁本斯亲手创作的,以其父为主角的天顶画,本是君权神授的象征,却见证了君王被弑。

更为巧合的是,鲁本斯——这位同时代最杰出的艺术家,在出使英国时,为查理一世带去的礼物,便是他以查理一世为原型、以英国守护者圣乔治屠龙为题材创作的《圣乔治与龙》,反而印证了查理一世的死亡:只是主角与行刑人身份颠倒——资产阶级成为了英国的政治正确、守护神,斩首了查理一世这头代表着封建君权的“恶龙“。

历史怎么会有正确与错误?进步与落后?无非是用书写掩盖篡权者上位的血腥手段,百年后的法国大革命也并没有逃出这个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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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09年 鲁本斯早年所作的代表作《圣乔治屠龙》

对于艺术家这个职业而言,在其漫长的千年历史中,很多时候“周旋“,这个有些人间烟火气的词汇,是艺术家画笔之外,谋生的最重要手段。

鲁本斯堪称是其中的佼佼者,借画家的身份,他长袖善舞于欧陆各强国,以低微的出身获得贵族封号,甚至成为佛兰德斯大使,参于西班牙与英国的和平谈判,达成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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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看到他的画,却绝不会有“和平”的感觉,他像他笔下的战神马尔斯一般,调配色彩,发动战争。某种意义上,他的画倒触类旁通于现代的好莱坞大片,在英雄主义的名下,散发着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比如《劫夺留西帕斯的女儿》,他一生最负盛名的巨作,以爱之名表达暴力、激情、和占有。此画取材于古希腊神话,被抢者,即迈锡尼王的两个女儿——福柏与泰拉伊尔,本是被许配给另一对孪生兄弟,但宙斯与丽达的儿子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却爱上了这两姐妹。两兄弟,即后世的双子座,他们感情要好,长相也几乎一摸一样,一人一神,在此后哥哥因故被杀身亡后,弟弟以自己的剩余生命为代价复活了哥哥。宙斯被此感动,遂安排兄弟二人轮流在地上与冥间生活,每日一轮换,如此,兄弟平分了不朽与死亡。

而在画中,两个人平分了爱情,在美人睡梦中突袭,将其强行拉上了马背,整幅画可谓是巴洛克艺术最完美的体现,人物与马匹扭动交错,激烈的动势几乎要跃出画面之外,两位少年体态雄壮健美,两位少女身材丰腴,在英雄的衬托下显得娇嫩柔美,力量与美感在此和谐统一。

某种意义上,这幅画亦是一个政治寓言,鉴于鲁本斯身处的环境,很难令人不往这方面思考。即17世纪西班牙与佛兰德斯微妙的关系。那手无寸铁、令人垂涎三尺的女儿恰恰像是资源丰富、国家富足但无力自我保护的佛兰德斯。而戎装的两兄弟一如强盛的西班牙帝国,以武力从荷兰手中抢夺了佛兰德斯这个美丽的战利品,佛兰德斯人的态度,也像美女的表情一般复杂,即勉强,但也被英雄气概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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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斯《年轻时的自画像》

“佛兰德斯只有一个鲁本斯,正如英国只有一个莎士比亚。其余的画家无论如何伟大,总缺少他的一部分天才。”

1577年6月29日,德国锡根小镇,彼得·保罗·鲁本斯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先辈们本世代生活于安特卫普,家境富足,备受尊重。但随后而来的尼德兰革命将安特卫普的黄金时代彻底摧毁,他的父亲因同情新教,为逃避迫害,前往德国定居,直至11年后去世于此。

信仰信教的父亲既已不在人世,孤儿寡母获得了归乡的许可。回到家乡后,鲁本斯先是被送往了一所拉丁学校,先后掌握了佛兰德斯、拉丁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英语六种语言,而后又被其母送到了当地的贵族家庭中担当随从,学习上流社会的游戏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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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斯的成名作 《斯皮诺拉侯爵夫人像》1606年

但寄人篱下终非长久之计。他对宫廷贵族们的尔虞我诈、虚伪浮华并不认同,但这个出身一般,家庭又不甚富裕的男孩子,除了靠一双艺术家的在“脏手”,如何能出头?他走上了艺术的道路。鲁本斯的学习经历,相较而言倒堪称是规规矩矩,四五年时间,他在佛兰德斯的各个名师下扎扎实实的打下基础,并加入行会,成为了一名画师。

直至23岁,转折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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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皮诺拉侯爵夫人像》(局部)

虽然已处于文艺复兴的尾巴,但彼时的世界艺术中心,意大利依旧当之无愧,加之鲁本斯的父亲早年在意大利旅居7年的经历,令他对意大利充满了向往,正是在那里,他也将遇见他的第一位贵人曼图亚公爵维琴佐·贡扎加,成为他的御用画师,在完成公爵的固定订单后,他以虔诚的心态先后前往威尼斯、罗马、佛罗伦萨等地,提香的色彩、米开朗琪罗的力量,都深深地融进他的作品中。更为关键的是,他在此地接触到了卡拉瓦乔和他的光影,从而在日后掀起巴洛克艺术的滔天巨浪。

1600年,他在那里见到了另一位他日后的委托人,法国王后玛丽·德·美第奇,作为曼图亚公爵的随处,他只能在圣母百花大教堂远远的观看,而绝不会想到之后他将见证王后的大起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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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Fall of Phaeton 》1608年

相较而言,鲁本斯从不是一个世人喜闻乐见的,历经人世间种种贫苦、坎坷出大师的范本。甚至可以说,他的一生总是与幸运同行,高超的情商与年幼时所经历的贵族生活,令他在机会降临时从不会因自身艺术家性格而错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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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皮诺拉将军像》

在来到意大利三年后,他被曼图亚公爵派往西班牙,向西班牙国王菲利普三世进献艺术品,以讨好这位全欧洲最有权势的君主。在西班牙,他结识了权臣勒尔马公爵与斯皮诺拉将军。

正是这段经历,令他在日后,佛兰德斯再次被西班牙统治时,代表佛兰德斯出任大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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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里斯的审判》1606年

在鲁本斯的艺术生涯中,没有怀才不遇这一说,但古典时代,艺术家更像是历史的附庸。大舞台上,无数的英雄豪杰你来我往,即便是鲁本斯这样艺术史上的大艺术家,也只能寄人篱下,成为王公贵族装点门面的首想、首选。甚至为了讨好贵族们刻意去粉饰,这是个再有才华也逃脱不去的坑,鲁本斯百年前如此,百年后亦没有任何改变。也也正因此,那些王公贵族们的喜好,反过来也影响了艺术的发展,除了画家,观者也是艺术的推动者,更难划分出孰轻孰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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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妮公主像》1622-1625

意大利的快乐时光总是短暂。31岁,因母病重,鲁本斯回到了安特卫普,终此一生再也没有回到那片留恋无比的热土。

亚平宁半岛外,炮声轰鸣。他的故乡正与西班牙进行长达80年之久的“荷兰独立战争”。但随着一系列战争失利、无敌舰队覆灭,西班牙暂时偃旗息鼓,中场休息,与尼德兰签订了《十二年停战协议》。

这是鲁本斯人生中的“春天”。

虽未身处高位,但也因成为宫廷画师,进身贵族,并迎娶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伊莎贝拉。他为此特意创作了新婚的双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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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段难得的平安时光,出于统治者对天主教的强力推行,以往中世纪的艺术品被拆毁,令当时的艺术家们创作了大量宗教题材作品,鲁本斯也不例外。他开始与以往清晰均衡的罗马式风格决裂,转向巴洛克,最终形成了自己极富动态、色彩明艳的风格。

1621年,他达到了一个西方职业艺术家在官场上所能达到的巅峰出任大使,并成为彼时弗兰德斯统治者伊莎贝拉的政治顾问。从此,一边在豪强虎视之下周旋、谈判,一边进行艺术创作成为了鲁本斯生活的常态。比如他著名的代表作,受法国王太后玛丽·德·美第奇的委托所作的《抵达马赛》,正是这一时期所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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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丽皇后抵达马赛》

鲁本斯更像是那个时代英雄们的见证者——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他曾以无名小卒的身份,远远眺望过玛丽皇后的大婚。也曾以宫廷画家的身份,接受玛丽皇后的委托为她创作作品。却怎么也让人难以想象,短短数年之后,这位法国王后,美第奇家族的女王,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路易十三驱逐,流亡安特卫普。这位尊贵无比的前委托人,落魄后,鲁本斯却成为了她最后的接济者,直至这位皇后,贫困交加死于科隆——又是鲁本斯出生的地方。

鲁本斯—以英雄之名,弥漫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白金汉公爵像》

玛丽王后这一系列作品,也让另一位贵族心生羡慕,即英国的白金汉公爵。在他的邀请下,鲁本斯前往伦敦,并在那里为查理二世创作了一系列作品。至此,鲁本斯已然周旋于欧洲各国皇室,从而在1629-30年以西属佛兰德斯的大使身份,促成了英国、荷兰、西班牙的和平。

鲁本斯—以英雄之名,弥漫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查理二世斩首前走过的国宴厅

这便是鲁本斯,一个大师级艺术家在政治舞台上的最高光演出。

此事过后,他便退出政治舞台,在安特卫普郊区买下了一栋庄园,过起了闲适的乡村生活。直至十年后,因病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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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斯的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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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斯—以英雄之名,弥漫暴力与情欲的荷尔蒙

银河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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