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從焦大說起”，需整合點曹雪芹家族史料。
曹雪芹祖上到底是漢軍正白旗人？是滿州旗人？或是正白旗包衣漢軍旗籍？抑或……暫且不說。曹家遠祖曹錫遠（曹世選？）原遼東人。明末，被滿洲軍隊俘虜，成了旗人。其高祖曹振彥原為清攝政王多爾袞麾下的包衣教官。
據《清太宗實錄》記載，天聰八年（1643），清太宗御駕親征，攻下了宜、大兩府的一些州縣。順治五年（1648）姜瓖叛變，曹振彥二次征戰大同。這次征戰，曹振彥與長子曹璽一同作戰，父子倆雙雙獲得戰功。
據資料顯示，“清世祖順治九年至十三年（公無1652—1656年）曹雪芹高祖曹振彥任大同知府（據此，好像明白小說中，為何總是看到家一些家鄉話。我將另篇詳說）。
曹振彥的兩個兒子分別是曹璽與曹爾正。曹璽，曾任工部尚書；曹爾曾任佐領。曹璽兒子曹寅即賈寶玉的祖父，小時曾是康熙伴讀。
曹寅自小聰明多智，文武全才。康熙二十九年任蘇州織造，三年後移任江寧織造。康熙帝南巡時，其中四次住曹寅家。曹寅為人風雅，喜交名士，通詩詞，曉音律，主編《全唐詩》，有《楝亭詩鈔》八卷、《文鈔》一卷等書籍。
由這些資料，我們大體知道曹家的也是在征戰中興旺發達的，後來的確也是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
這樣，我們再來看《紅樓夢》中對焦大的描寫，相對容易些。
一、《紅樓夢》裡的焦大
在《紅樓夢》有名有姓的400多人物中，焦大算不上一個主要人物。但是，他的的確確稱得上是一個重要人物。雖說，他的出現猶如曇花一現。就是這一現，卻也香滿全書。
焦大，應該是隻在第七回《送宮花樣璉戲熙鳳 宴寧府寶玉會秦鍾》中，只出現過一次。後來，這個焦大我是再沒讀到過的。
因了珍大嫂子請鳳姐去東府逛逛，鳳姐在告辭王夫人。寶玉一聽，定要跟了逛去。寶玉當然要去的。小說第五回，寧府因花園內梅花盛開，賈珍之妻曾治酒請賈母、邢夫人、王夫人等賞花。在寧府，寶玉“夢中”與可卿是有過兒女之事的。
我們回憶一下寶玉的寧府一“夢”。
寶玉一時倦怠，欲睡中覺。秦氏引至一室，寶玉抬頭一見《燃黎圖》，便不快，後秦氏將其領入自己房中。在秦氏門口，寶玉就嗅得股細細的甜香襲人而來，壁上一幅唐伯虎《海棠春睡圖》，案上設“寶鏡”“木瓜”……秦氏又親自展開西子浣過的紗衾，移了紅娘抱過的鴛鴦枕……
於是——
秦氏特特吩咐小丫頭們，好生在廊簷下，看著貓兒狗兒打架。
此必做夢好去處。
“寶玉剛一閤眼，便惚惚睡去。”猶有秦氏領及一所在，後又一仙姑引至太虛幻境。在這裡，寶玉看到十數個大櫥。大櫥內看到“金陵十二釵正冊”“金陵十二釵副冊”“金陵十二釵又副冊”。隨之，聞到了“群芳髓”，品了“千紅一窟”，喝了“萬豔同杯”……恰又逢寧榮二公叮囑，仙姑遂將其妹兼美可卿者，許配寶玉，並授予寶玉雲雨之事。
醒來，卻是秦氏正在房外，囑咐小丫頭們好生看著獵兒狗兒打架。
這是小說第五回《遊幻境指迷十二釵 飲仙醪曲演紅樓夢》。
現在，我們接上文繼續熙鳳與寶玉在寧府的描寫。
二、焦大的醉話
寶玉跟著熙鳳來到寧府的。尤氏婆媳的本意是請熙鳳來散淡散淡的。所以，在寧府這一日，無非是喝酒抹骨牌。不過，這一回文字雖看出尤氏婆媳與王熙鳳的相厚，但重要的是寫出了《紅樓夢》通部之大關節。第一，賈府算得上是鐘鳴鼎食之家，翰墨詩書之族。第二，賈府赫赫揚揚已將百載。第三，賈府的功名奕世，富貴風流來之不易。第四，賈府這第五代子孫皆是些如“多官”般“不成器破爛酒頭廚子‘多混蟲’”。第五，當然，也為下文寫寶玉與秦鍾張本。
既然酒宴，必有醉酒。
的確，吃畢晚飯，寧府派車送秦鍾及王熙鳳人等。管家卻偏偏派了醉酒的焦大。那麼，這焦大，何許人也？
焦大，應該是寧府的老奴才了吧。尤氏如此說：他從小跟著太爺們出過三四回兵，從死人堆裡，把太爺背了出來，得了命；自己挨著餓，卻偷了東西來，給主子吃；兩日沒得水，得了半碗水，給主子喝，他自己喝馬溺……”
如此說來，焦大可以說是賈家的恩人，賈府的有功之臣。偏偏這種黑燈瞎火的活卻派給了這位焦大。當下，焦大趁著酒興大罵大總管賴二（不是賴大），說他不公道，欺軟怕硬：“有了好差事，就派別人，像這樣黑更半夜送人的事，就派我。沒良心的忘八羔子！瞎充管家！……不是焦大一個人，你們作官兒、享榮華、受富貴？你祖宗九死一生掙下這個家業，到如今，不報我的恩，反和我充起主子來了！……”
這時，賈蓉讓眾小廝揪翻捆倒，拖焦大到馬圈裡去。這時，焦大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亂嚷亂叫說：“我要往祠堂裡哭太爺去。那裡承望到如今，生下這些畜牲來！每日家偷狗戲雞，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後，眾小廝用土和馬糞滿滿的填了他一嘴。
酒後吐真言。讀來，這哪裡是什麼酒話，這分明是焦大壓抑在心中很久的掏心掏俯的真話。今天只不過藉著酒勁兒說出來罷了。
焦大醉話有下面三層意思：
第一，祖上一說。曹家祖上的確是靠征戰贏得功名。這點，我在開頭已說過。從焦大嘴裡的“哭太爺”，大概推算他很可能是跟著曹璽征戰並救過曹璽命的。
第二，爬灰一說。應該指的是賈珍。關於秦可卿的死因，我曾經在一篇小文裡分析過。簡單說來，當時死了兒媳的賈珍，竟然如喪妣考。還有文中的“天香樓”破綻、瑞珠、寶珠的反常舉動等等。再看上文“焦大益發連賈珍都說出來”。因了這句，緊接著才有了下文“爬灰的爬灰”。
第三，“養小叔子”一說。這一說稍有周折。
《紅樓夢》小說，行文寫賈璉香的臭的都往家裡拉。多官多混蟲媳婦多姑娘的多浪。寫賈芹在水月庵裡“夜夜招聚匪類賭錢，養老婆小子。”寫秦鍾與能兒在秦可卿葬禮偷情。有賊茗煙在寧府看戲賞花時竟按著一個叫“卍” 的女孩子幹那警幻所訓之事的……（看來還真是“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當然，也有王熙鳳與賈蓉的眉來眼雲，但他們是叔嬸間。
那麼，這養小叔子者到底何人？
合上書本，回憶種種，惟秦氏與寶玉是叔嫂間。況且，他們間曾於“夢中柔情繾綣”。
雪芹先生的《紅樓樓》不是“假語村言”，就是“草色灰線”。
這樣，我們聯繫小說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封龍禁尉 王熙鳳協理寧國府》，或許可以找到答案。
只聽二門上傳事，雲板連叩四下（喪事）。一聽說蓉大奶奶沒了，彼時閤家皆知，無不納嘆，都有些傷心。可惟有寶玉“如今在夢中聽見秦氏死了，連忙翻身爬起來，只覺心中似戳了一刀的，不忍‘哇’的一聲，直奔出一口血來。”看寶玉情狀，我們大概可猜想：秦可猶或驟死，使得寶玉驚嚇如此；或哀於情重，而傷心慟切；或緣於與自己曾經的交合，而羞於活命——如此，才可釋其情狀。且，與於賈母的勸說而不顧，執意奔寧府而去。
焦大的話，是真話不是醉話。那麼，這樣分析來，焦大的“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也就有了註腳。或許就是寶玉與秦可卿了吧？！
如此，小說第六回的“賈寶玉初試雲雨情”，卻也是“假語村言”罷了。
【作者簡介】依依，中學語文教師。躬耕教壇，如履薄冰。皇皇數載，毫無炫耀之資，惟教學之餘，寄情於閱讀，而閱讀亦予我最大收穫與愉悅。淺酌低吟，喁喁獨語，竟也流淌出條條情感小溪。人有所往，心有所向，漢文字的魅力，吸引我想做一名寫好字的教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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