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6 天启六年袁崇焕守宁远:杀敌五百,自损三万——大捷还是惨败?

明冤.第三章:毛文龙和袁崇焕、孙承宗等人的对比.①

天启六年袁崇焕守宁远:杀敌五百,自损三万——大捷还是惨败?

茅元仪曾歌颂孙承宗“奴之动静,无日不闻”,以致努尔哈赤四年不敢来犯。等孙离职,后金就来。没多久我方又因不知努尔哈赤死讯真假,派遣吊丧使者去打探。在利用间谍刺探情报这方面显然不如孙承宗在的时候(“盖以用间不如前明审也”)。[1]

这是对孙承宗的过度吹嘘。《满文老档》里只有捉毛文龙奸细,而从无捉孙承宗奸细。不过孙承宗确向后金方面派遣过一二刺探情报的人员,他有一份奏疏对毛文龙进行了热烈颂扬,说毛“以孤剑临豺狼之穴,飘泊于风涛波浪之间”,联络朝鲜,收容逃亡难民,屡次挫败努尔哈赤,袭扰金国后方,牵制其力量。种种英勇行为和慷慨志向“真足以激发天下英雄之义胆,顿令缩项敛足者愧死无地。”然后孙承宗说自己有间谍在后金,回来后详细叙述了毛文龙间谍被后金抓捕的情况,还有广宁人铁信最近也逃来说这个事情。孙承宗因此断言“文龙之胆智,无日不在贼巢之外”。[2]

天启六年袁崇焕守宁远:杀敌五百,自损三万——大捷还是惨败?


茅元仪一方面竭力贬低毛文龙军事作用,另一方面也不得不承认毛文龙侦察兵在后金地盘活动能力令人咋舌,甚至能直接从后金地域行七百里后渡过三岔河直至宁远。另外还有窃取后金马匹一直深入到辽阳所属的荞麦冲的事例。

“毛帅未尝与奴一战也,然用归正之辽人以觇(chān)虏。昨年冰冻时,其侦骑直从陆行瓯脱之地七百里而渡三岔以至宁远。夏半之时有窃虏之骑直至荞麦冲,事露为虏所歼,荞麦冲为辽阳所属,而去三岔不百里,其入亦深矣。奴虑其深入,今乘其在须弥岛,无海可限,必并力攻之。如不胜,则且鸷伏,如得胜则正月杪扣关矣。”[3]

天启六年袁崇焕守宁远:杀敌五百,自损三万——大捷还是惨败?

如此看来,说毛文龙“奴之动静,无日不闻”倒是符合事实的。而茅元仪说的“又未几而我发吊使,实以不知奴生死,遂出此以探之”指的正是袁崇焕!

天启六年九月,袁崇焕奏疏中说努尔哈赤屡次诈死来使明方麻痹懈怠,真假不可知。[4]到天启六年十二月辛亥,熹宗实录中又有记录说一开始辽东巡抚袁崇焕认为努尔哈赤死信未定。于是派遣喇嘛李锁南以吊丧名义去侦探。喇嘛回来了后,袁奏报喇嘛随机应变,能去能回,证实努尔哈赤死讯。后金情形,我方也都知道了,还有何求?[5]

袁崇焕愚到要依靠派遣喇嘛去吊问的方式才能刺探情报,令人哭笑不得。以至和他站同一条线上的茅元仪都看不过去了,指责他“盖以用间不如前明审也”,值得注意的是这种指责还是在袁崇焕备受重用之际!

努尔哈赤之死,毛文龙早在天启六年九月初二日的具奏里说得很清楚了:“我的家丁和门下人大概有一千多,其中有海州门下人叫耿仲明的,他的胆子最大,心最细。我一向委托他潜伏在沈阳,以通报消息。到了今年八月初二日,急赶回来报告我,老奴背上生了一个恶疮,带兵三千,现在到威宁堡狗儿岭汤泉去洗疮了。”毛文龙闻讯后派遣一百五十名士兵前往骚扰,结果努尔哈赤“十一日,急急要回沈阳,上船行至辽阳西古城堡河边,本日午时命绝。此毛士德沈阳探归确报也”。[6]

耿仲明是后来和孔有德等人一起投金被封王者,而当时则在毛文龙派遣下作侦查工作,八月初二日就回来把努尔哈赤背生恶疮的消息通报给毛文龙。而对努尔哈赤八月十一日身亡的确切时间地点,毛文龙也通过毛士德的情报,在第一时间内就知道得一清二楚。即此一事,也可看出袁崇焕等人与毛文龙的差距之大。


一、天启年间宁锦大捷的欺骗性和毛文龙的决定性作用


毛文龙死后,明军两次大败都是被围城打援的结果

第一次是崇祯四年,大凌河被围,孙承宗派遣吴襄、宋伟去救,结果败于长山。祖大寿守了三个月,粮尽投降(后又逃回来了)。第二次是崇祯十四年四月,锦州被围,派遣洪承畴前去援救,结果在松山大败,这回坚持了将近一年的时间,到崇祯十五年三月祖大寿再降。这两次失败都为固守,结果白白消耗了大量有生力量,造成惨重损失,对明朝几乎是致命的打击。

那问题就来了,在天启年间,为什么就没有出现这种情况,反而是出现了天启六年的宁远大捷和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按许多人的想象,这是袁崇焕非凡军事才能的体现,也是他和孙承宗推行的修城守城战略的成功。如果袁崇焕经受了比后来祖大寿守大凌河,守锦州更严峻考验,坚持了更长时间,最后还取得守城胜利,或许可同意这种看法。

可问题是,事实是这样吗?我们不妨看一下两次所谓大捷的经过。

第一次宁远大捷,天启六年正月二十三日,后金军队抵达宁远,二十四日攻城不克,二十五日攻城还是不克,于是就解围去打觉华岛了,一共就围攻了两天。再看天启七年的宁锦大捷。后金天启七年五月十一日围攻锦州,二十八日分兵进攻宁远,两处都未攻克,在六月五日撤回,并“毁大、小凌河二城”。这次比上次时间长了一点,但依旧是连一个月的时间都不到

这是什么概念呢?要知在明政府瓦解,南明全线崩溃,江阴人民在自发组织的情况下,尚坚守了八十天。说守城,就是叛乱的孔有德、耿仲明表现都比袁崇焕更出色,守登州城近一年。

论守城能力,明朝比袁崇焕强的将领没一千也有一百。现在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在天启六年和七年后金两次攻打宁远、锦州等地,短则两天,长则一月不到。对照崇祯年间,围困大凌河三个月,围困锦州长达近一年的时间,天壤之别。原因何在?如果后金当时采取长期围困的政策,那袁崇焕能有比祖大寿更好的下场吗?

这就是下面要分析的内容


1、宁远“大捷”:杀敌五百,自损三万


天启六年,后金攻打宁远仅两天就不打了!是后金力量不足么?恰恰相反,宁远解围,后金马上就分兵攻打距宁远不远的觉华岛。明史中的记载是“我大清初解围,分兵数万略觉华岛,杀参将金冠等及军民数万”。[7]在天启六年四月辛卯的明实录中记载则是:觉华岛士兵丧命的有七千多人,商人平民男女被杀戮得更惨。而储存在河东堡、笔架山、龙官寺、右屯的粮食、全部被烧光,损失不小。[8]

茅元仪在给冯铨的信中列举数字更具体,毕竟他对觉华岛建设是倾注了大量的心血:

“今日有一事,边人不言,中朝不言,而实关系安危。仪虽去国之人,而国恩难报,敢不吐露,以备采择。觉华之失,非小失也,战船五百余艘,所存无几,水犀几及万人,避难辽民不啻二万,尽供屠割。储粮储刍,以及龙宫寺近运往彼者,几三十万石,火药铅子各数十万斤,如仪所制造铁铳万门、竹铳三万门、车千乘,牌万扇,弓弩矢各数千万,其存者当无一二也。不唯元仪三年心血付之一炬,而国家物力,关内、宁前二道所拮据而办,贮之水中央以为老家者无不尽之矣”[9]

天启六年袁崇焕守宁远:杀敌五百,自损三万——大捷还是惨败?

觉华岛被孙、茅、袁等认为是保险箱,几乎关外明军所有物资家当都放在了上面,相当于军火军械库、粮草库加舰船集结地。按照茅元仪的数字,损失惨烈堪比萨尔浒之败。人员方面,萨尔浒伤亡三万多,而觉华岛被屠军民也近三万。物资损失,三十万石粮食,按一兵一年六石计,可以供应五万军队一年之需,十万军队半年之需。还不计无数火药铁铳战车弓箭的损失。无怪乎一心把觉华岛建成明军老家的茅元仪痛心不已。给其他人的信里对这损失又重复强调了一次:

“况在岛粮糈三十万石,火药铅子各数十万斤,战车数百辆,战牌万余扇,炮车数十辆,大铳、追风、三眼铳,劲弩良弓各以万千计,向以水中为最稳,故尽以贮精利,而今尽委之,危乎否乎?”[10]


觉华岛不仅被茅元仪视为明军老家,也是宁远防御体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初孙承宗提出修宁远城,许多有头脑的官员就提出质疑,如张应吾质问:宁远孤城,一旦被攻击,何以接应?(“孤兵在宁远,大寇来,谁为应者?”)。而邢慎言也苦口婆心劝告:就算应该守,也要分出轻重缓急。[11] 邢慎言曾被熊廷弼列于“极一时边才之选”的名单中[12],傅国也把邢视为边臣应仗其为导师者[13],其观点是真知灼见。兵部尚书王在晋正是基于这些相对理性的意见,反对在关外宁远等地修筑孤城。

然而孙承宗当时就是用觉华岛作挡箭牌,他的意思是用百万多金钱,来修筑宁远,附近就有觉华岛,正好可以和宁远形成犄角之势,互相配合。一旦后金来打宁远,觉华岛上的军队,就可绕到金兵后方去进行攻击。[14]

事实表明孙承宗这种设想不成立,觉华岛根本没起到他说的这种犄角牵制作用,反先被彻底击溃。

天启六年初的宁远战役,按任何标准看,都是明军惨败。后金攻城目的不是为了在城池上喝西北风,无非是为了抢掠或毁灭城里的物资、人口。那打下觉华,不比直接攻占宁远,更称心如意么?

明方之所以把“宁远—觉华战役”宣传为大捷,是门面上城池毕竟没丢,作为战时宣传可鼓舞士气、转移视线。但事后之反思总结,尤其作为历史记录,还当成大捷,那是自欺欺人了。连也力主守宁远的茅元仪都觉得不合理。

值得注意的是,在觉华岛被击溃后,努尔哈赤没选择继续围困宁远孤城,而是打道回府。难道他想不到围城打援这种伎俩?这未免太小看他了!又据说努尔哈赤进攻宁远时被炮击重伤,这也站不住脚。攻宁远之后几个月,努尔哈赤还亲自领兵去打过蒙古人。何况就算真受伤,也完全可让他儿子率兵围困宁远,困死宁远守军解恨。这些理由是说不通的。

再或者后金粮饷不够,支撑不了他们长期围困宁远?这同样不对。别的不说,光后金从觉华岛上缴获的粮食按茅元仪的数字就有三十万石,足够十万大军半年的消费了。

更为奇怪的是,后金甚至连已缴大批粮食都没运回去,直接烧毁。《清太祖武皇帝实录》中这么记载:

“一月二十六,闻大明关外军所需粮草俱屯于觉华岛(离宁远南十六里),遂命兀内革率八固山蒙古,又益兵八百往取之。见大明守粮参将姚抚民、胡一宁、金冠、游击李善、张国青、吴游击、于冰上安营,凿冰五十里,以战车为卫。我兵寻未凿处杀入,遂败其兵,尽杀之。又见营兵立于岛山之上,遂冲入,亦尽杀之,焚其船二千余,及粮草千余堆,复回大营。

“二十七日,帝回至右屯卫,将粮草尽焚之。”[15]

天启六年袁崇焕守宁远:杀敌五百,自损三万——大捷还是惨败?

当时辽东连年灾荒,对后金来说,粮食也是最宝贵的战略资源。即便不围宁远,也应该运回去啊。且后金一开始确实打算保存粮食:“大兵将至右屯卫,守城参将周守廉率军民已遁。帝令八官领步兵四万,将海岸粮俱运贮右屯卫。”[16] 结果到二十七日,不仅觉华岛三十万石粮食直接烧掉,连右屯的粮食也全部烧光。真是后金粮食多得吃不完么?

合理解释是某种原因导致努尔哈赤必须尽快回老巢,而运走觉华岛和右屯粮食,耽误行程。那么这原因是什么呢?

让我们来看看毛文龙在天启六年正月二十日发出的塘报,就可解开谜团。塘报开头,毛文龙列觉了陈国忠、毛永福、金国赏等人关于努尔哈赤最近要率大军侵犯河西(即右屯宁远一带)的情报。然后毛文龙在天启六年正月十四日(也即努尔哈赤从沈阳起兵出发的同一天,金兵正式攻打宁远的十天之前),派遣了三路人马。一路是由林茂春、王辅二人率领,火速前去夜袭海州;一路是由杜贵、曲承恩[17]率领,前往威宁营,相机暗袭沈阳;一路是由易承惠、毛有麟率领,到宽奠、叆阳等地方,远近接应(从后文来看,这第三路人马实际上和前往威宁营的一路是合并在一起了)。

毛文龙下令各营都要多带枪炮,暗地潜伏。如果看见金兵向东进发,先等队伍过去,然后在各山顶上,晚上放火,白天放炮,用疑兵袭扰其后方。只要能让努尔哈赤心神不定,达到牵制他回来的目的就行了。[18]

再看天启六年二月初六日塘报,明军一路人马在一月二十一日(努尔哈赤还要在这两天之后才抵达宁远)半夜赶到威宁营,金人都在熟睡之中,只有西边的七八间草房里有灯火,于是把各屯围住喊杀。到天亮时,金人吓得纷纷逃散,活捉了六个女真人,斩获六颗女真兵头颅,还有其他一些战利品,解救了三十名汉人。随后官兵前进过程中,又打听到情报,得知沈阳城中防守很严,于是在沈阳附近山上纵火、放炮,然后回兵。

李茂春、王辅这一路人马则在一月二十二的的夜晚,赶到距离海州城八九里的地方驻扎。恰好碰上前面派遣的侦察兵郭加等人回报说,努尔哈赤率领大军在十八日的中午过了三岔河,一直往西去了,他们跑到海州城里,通知辽民,约定等大军来时接应。王辅等人接到这个消息后,就派一千五百士兵,乘半夜赶到海州城下放炮攻城。城内金兵被枪炮打死不少,又看见城外山顶上炮火连天,听见兵民喊声动地,吓得龟缩成一团。等天亮明军收兵,城内金兵恐惧,也不敢来追。这一次袭击海州,除了活捉和斩杀了一些女真兵之外,还解救出五千多辽人带回东江。[19]

显然努尔哈赤之所以不围宁远,反烧毁宝贵粮食,迅速回兵正因毛文龙之活动。对这一点,鹤放道人的眉批也说的很清楚:

“毛帅得知奴兵向西进犯宁远,就分兵进捣沈阳、海州等地方进行牵掣,所以努尔哈赤在袭击觉华岛得到大批粮食储备之后,按理可以长久驻扎,却急忙回来,不敢对宁远长久围攻”[20]

如没有毛文龙,早在天启六年就要上演后来崇祯年间大凌河与锦州围城打援的惨剧,不仅袁崇焕自己死或降,明朝方面援救的话,损失会更惨。说毛文龙是袁崇焕的救命恩人,说毛文龙是所谓宁远大捷(如果仅就保住宁远城本身而言)的第一功臣,这是不带任何夸张成分的。而袁崇焕等人浑浑噩噩,稀里糊涂,把仅守两天宁远当成盖世奇功!连觉华岛惨重损失都可轻描淡写。有些极为昏聩的评论者,还在那里说“敢言战守,自崇焕始”。


2、天启六年五月东江军队血战阻止后金再次出动


事实上毛文龙这一年的牵制远不止于此!天启六年四月,努尔哈赤率军亲征蒙古喀尔喀部,值得注意的是综合毛文龙方面和明朝其他方面情报,后金最初行动远不止攻打喀尔喀,而是有更大的图谋野心。

二月初六日东江塘报,徐有功在沈阳探得努尔哈赤从宁远回来后,又在积极准备下一次进犯。毛文龙为此提醒关宁方面要多加注意。[21]随后在天启六年三月二十四日奏疏中,又一次提醒朝廷,后金在四五月份可能打算绕开宁远进攻关门,毛文龙表示拼死也要阻挠努尔哈赤这一行动。这一次奏疏里他还对武之望、袁崇焕等人对东江的猜忌限制表达了不满。说自己“但知一身报国,将死之日,无畏人议也。”[22]

这也是毛文龙面对污蔑诋毁的愤激之辞,意思就是你们说我假冒战功,那我就不顾一切,如果战死了,你们总可以闭上嘴巴了。

而明朝其他官员到四月才察觉后金动向。四月二十日蓟辽总督阎鸣泰上疏说:连日来屡次接到努尔哈赤要再次进犯的报告,有的来自蒙古人的侦探,有的来自从金占区逃亡出来的辽人的目击。事情好像是真的,这次倾巢而出,必定来势汹汹,诡计多端。也许会假装进攻宁远,而实则进犯关门;也许是表面上进攻关外,实则偷袭关内。这都是有可能的,防范一定要周密。[23]

在四月二十三日阎鸣泰再次上疏,后金有可能绕开宁远,而从蓟镇入关。在蒙古粆化部落里有喇嘛寄给他的消息说,努尔哈赤野心很大,关内城池的防守必须坚固再坚固,千万不能松弛懈怠。因此阎鸣泰担心“一转而蓟门为前茅,亦不可知,此职之大惧也。”[24]

在阎鸣泰连疏告急时,袁崇焕到四月二十七日才上疏声称确实观察到后金要倾巢出动的迹象:“奴贼狡猾想再次进犯,从后金逃出者屡有报告。我兵到三岔河一带侦查,看见沿边都是烟雾,且听说金人妇女都在磨箭头和盔甲,房屋都拆了来造船只。一开始报告是初八过河,接着又报告十三日,又报十五日。想来其积蓄愤怒,恨不能一刻飞驰过来。我方应该防备也正在此时。[25]

各方消息都证实后金在四五月份要倾巢出动,而毛文龙比其他人提前两个月(二月初六)就获得确切情报。阎鸣泰在四月份也从蒙古粆化部落的明方情报人员中窥见端倪,唯独袁崇焕浑浑噩噩,还在以为“故石门路、喜峰口一带,或可无恐”。

但努尔哈赤打击蒙古喀尔喀部之后再绕道攻关的如意算盘,被毛文龙打得粉碎。东江水陆官兵,分四路进攻后金各处,毛文龙要求各路联络声援,张疑设伏,让金兵来不及深入进犯,或进犯不久,就牵掣其回顾老巢。[26]此次出兵,东江军队以寡击众,以弱打强,许多地方都硬拼。王辅一路六千多人,攻破鞍山时遇伏,将领以及士兵往来冲杀,血战到底,“二千四百余员名,俱皆阵亡”,剩下三千多人突围回营。如此血战无非就是实现毛文龙事先说的“务在用命勤王,扑剿狂逞,不敢西寇榆关,纵无斩获损兵,俱以功论”。[27]

而在其他各路,由于辽民提供的情报,灵活改变战术,依旧斩获不少。比如毛永嘉,毛有忠这一路带领六千余人,进攻辽阳。在四月二十二日的晚上,行军到甜水站。侦察兵金惟明回报:据金占区辽人范承功等人的消息,辽阳各屯的老百姓都被收到城内,奴酋知道东江军队要来攻杀,预先在虎皮驿埋伏五千人,在头观站各屯埋伏了两千士兵,情报确切。我军如果直接攻城,肯定要吃亏。

毛永嘉,毛有忠等人一商量,甜水站到辽阳城还有九十里,而头观站距离这儿只有五十里,既有伏兵,不如将计就计,趁机把伏兵端掉,那样的话辽阳也不攻自乱。于是率军连夜急行,在晚上十一点之前,赶到了头观站。把敌方情况摸清楚,把各屯围住,放火烧房,喊声震天,枪炮攻杀许久,金兵尸横遍地,活着的也溃散逃跑。[28]

其他各路进兵,和后金激烈战斗的过程,此处不再一一叙述了。

这次东江军队的牵制,《清太祖武皇帝实录》里有记载:

“(五月初二日)大明毛文龙遣兵袭鞍山驿,城守巴布泰败之,杀兵千余,生擒游击李良美,帝闻鞍山有警,即夜入沈阳,诸王俱向鞍山进发。至途中,闻敌兵已败,乃回。

“十二日,大明毛文龙复遣兵袭撒儿湖。初更,攻城南门,城中矢炮齐下,大明少却而阵。总兵官把都里自山而下,呐喊而入,敌遂败,追杀其兵二百余。”[29]

这次东江出兵血战,有得有失。理性的说,也过于情绪化了。本来按照以往灵活扰敌的战术,可用更小代价,实现同样结果。但不这样硬拼一场,袁崇焕之类人,始终不会明白东江将士起到的重大作用。这次血战后,袁崇焕总算半遮半掩的承认东江牵制之功,在天启六年八月的奏疏中说:后金本打算倾巢出动,孤注一掷,一进不退。谁知道毛文龙直接袭击辽阳,不得不回兵应付。“使非毛帅捣虚,锦、宁又受敌矣。毛帅虽被创兵折,然数年牵掣之功,此为最烈”[30]

后来王在晋引用袁崇焕的奏疏原文,辛辣评论道,毛文龙牵制之功,是袁崇焕自己都承认并赞颂的。那毛文龙又怎能随便杀掉?杀了毛文龙,后金直犯京城,这是明知故犯!袁崇焕获罪受刑,真是咎由自取。[31]

不过袁崇焕其实仍浑浑噩噩,当时从毛文龙和阎鸣泰探听的情报来看,努尔哈赤本已打算弃宁远不攻,直接绕道攻关,而他似乎认为努尔哈赤还是仅仅来打宁锦。至于他所谓的“数年牵掣之功,此为最烈”,全似说梦,毛文龙的牵制之功,从天启二年始从未断绝,而袁崇焕等人浑然不觉!还以为从天启二年一直到天启五年这整整四年,后金不来攻打是怕了他们!



[1]茅元仪.督师纪略.卷十三//明史资料丛刊.第4辑.116

[2]明熹宗实录.2294,系梁弘志影印本《熹宗天启实录》卷三十九,所记当为天启四年初之事。另外《辽海丹忠录》第二十一回也有同一份奏疏的内容,可以互相参看

[3]茅元仪.石民四十集卷九十三.报谢苧萝中丞书(乙丑 天启五年).//续修四库全书.集部1387册.114.

[4]明熹宗实录.3690,卷七六,天启六年九月戊戌

[5]明熹宗实录.3822,卷七九,天启六年十二月辛亥

[6]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82,天启六年九月初二日具奏

[7]明史.卷259,列传第一百四十七

[8]明熹宗实录.3373-3374,天启六年四月,蓟辽总督王之臣查报

[9]茅元仪.石民四十集.卷六十二. 上冯涿鹿相公书二(丙寅 天启六年)//续修四库全书.集部1386册.571.

[10]茅元仪.石民四十集..卷六十七. 上闫凤阳少司马书四(丙寅 天启六年)// 续修四库全书.集部1386册.606.

[11]茅元仪.督师纪略.卷一//明史资料丛刊.第4辑.35

[12]熊廷弼.后经略书牍.劝王肖乾中丞//熊廷弼集.1110.

[13]傅国.辽广实录.“邢虽文儒,然生长边塞,从乃翁老此中,于地形厄塞、将才当否、虏情深浅,宜其素所耳而目之也。吾辈正如航海中流,迷瞀东西,仗此君为导师。”//清入关前史料选辑.第一辑.151.

[14]同上.“寇窥城,则岛上之兵,旁出三岔,烧其浮桥,而绕其后以横击之”.

[15]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四//清入关前史料选辑.第一辑.387.

[16]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四//清入关前史料选辑.第一辑.386.

[17]原文中人名根据前后文似有误,应是易承惠,曲承恩

[18]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5,天启六年正月二十日塘报

[19]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7,天启六年二月初六日塘报

[20]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8,鹤放道人眉批

[21]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8,天启六年二月初六日塘报

[22]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8,天启六年三月二十四日具奏

[23]明熹宗实录.3379,卷70,天启六年四月壬辰

[24]明熹宗实录.3387,卷70,天启六年四月乙未

[25]明熹宗实录.3394-3398,卷70,天启六年四月己亥

[26]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9,天启六年五月十九日塘报

[27]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69,天启六年五月十九日塘报

[28]东江疏揭塘报节抄(外二种).71,天启六年五月十九日塘报

[29]清太祖武皇帝实录.卷四//清入关前史料选辑.第一辑.389.

[30]王在晋.三朝辽事实录.卷十六.天启六年八月.辽抚袁崇焕上言//袁崇焕资料集录.243

[31]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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