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米酒

在老家,每到农历年,家家户户都会酿米酒。

颗颗白滑圆润的糯米,用水浸泡一天一夜后,再蒸熟,混合了特制的饼药,盛放入缸里,过个三五七日,就会有香甜的米酒浸滋出来了。

小时候的我,并不喝酒。

所以,那些浮白香甜的汁液,对我的诱惑不大。只是,我却是喜欢酿酒的时节,每到秋初便开始跟着奶奶满山地去找那些用来制饼药的草药。

一个普通的饼药,需要的药草大概十几种,奶奶一样一样地找齐,然后晒干,碾碎,捏成一个一个的圆球,再蒸熟了,再晒干,如此反复,那种充满着奇异药香味,会让米里发酵出甜美酒汁的饼药也就制成了。

奶奶没有读过书,从小就到了爷爷家当童养媳,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样知道这么多的东西,在我孩童的眼里,这是一件多么神奇的事。因为觉得有趣,便总是纠缠着要帮忙,事实上,除了捣蛋我什么也不会,奶奶便教我找一种最简单的药草。

那是一种长在屋檐墙角,放眼随处都有的叫廖草的植物。红叶,红梗,不小心把汁液弄到皮肤上便全辣得刺痛。

我摘了很多,摘得时间长了,便忘了这种草会很辣,下意识地用手去揉自己的眼睛。这下好了,炸开了锅,那种刺辣的疼痛,在手背上还好受一些,到了眼睛里,就绝对是要命的疼痛了。

我呼天喊地,号啕大哭,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痛。奶奶只得扔下手上的工作,过来哄我,带我去水沟边清洗眼睛,并承诺等酿好了米酒,给我煮米酒鸡蛋羹,这样才算让我停住了哭声。

我所吃过的最好吃的米酒鸡蛋羹,就是奶奶曾给我做的。

方法简单得跟如今花样繁式的各种甜品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把米酒煮开了,直接敲个鸡蛋进去,在搅散,加一小匙白糖。那就是我童年里,唯一吃过的甜品了。

每次吃甜酒鸡蛋的时候,奶奶总是不吃。

偶而,我会良心发现的把杯子递到奶奶的嘴边,叫她也喝一口。奶奶就会笑呵呵地说,她不喜欢吃。

年幼的我,便真以为奶奶不喜欢喝这种香香甜甜的东西。只是,后来,有好几次,我却发现奶奶每次待我喝完,又会把杯子端起来,仔细地把我没有喝尽的甜酒鸡蛋喝得干干净净。

于是,我终于明白,即便是如此简单的食物,在那时候,却也不是经常能吃得到,而最好的东西,奶奶永远都是先留给我!

至此之后,直到奶奶去逝,我再也没有喝过鸡蛋甜酒。不是不喜欢喝,而是每喝一次,我的心就会无端地疼痛一次。

有些情感,我们明明知道它就在那里,就在你我的眼前,可是,却不忍碰触。

天地很广,城市很大,我很想我的奶奶。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