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析《圍城》中不同女性性格,看人生的"圍城"世界

錢鍾書先生的長篇小說《圍城》自出版後,享譽甚高,影響甚廣,並以其深刻的思想內容,高超的藝術技巧被美籍學者夏志清先生評價為:"

中國近代文學中最有趣、最用心經營的小說,可能是最偉大的一部"。

"城外的人想進去,城內的人想出去,婚姻也罷,職業也罷,人生的願望大多如此!"錢鍾書先生慧心如蘭,發現了人類這一永久的人生"圍城"困境;並在《圍城》這部作品中,構建了一個包含愛情、職業、婚姻和家庭的環環相扣而又具有無限開放性的"圍城世界"。

縱觀此書,與男主人公方鴻漸有著情感和婚姻聯繫的有四位女性,即鮑小姐、蘇文紈、唐曉芙、孫柔嘉。她們是整部小說乃至社會大眾中的典型代表,既有著美麗、智慧、多情的個性特點,又有著柔弱、虛榮、狹隘的性格缺陷。

同時,她們在相似之中又各具特色,出身不同,個性不同。黑格爾曾說過,"每一個人物就是一個整體,本身就是一個世界。"她們的世界無疑都是一個圍城被圍、困城遭困的世界,那麼在人生"圍城"的困境下,她們都是如何應對的?或許從她們的言行舉止的分析中可以窺探到她們背後暗藏著的複雜內心世界。

探析《圍城》中不同女性性格,看人生的

1. 風情萬種、及時行樂的鮑小姐

鮑小姐對於方鴻漸來說,不過是輪船上的一段"露水情緣",卻對他的生活產生不小的影響,她是他情慾的引誘者,是他感情生活的開啟人。

鮑小姐一出場便是眾多男性心旗搖曳的尤物,"只穿緋霞色抹胸,海藍色貼肉短褲,空白皮鞋裡露出塗紅的指甲",所以,有人戲稱她為"熟食鋪子"和"局部真理"。

因為"鮑小姐自小被父母差使慣了,心眼伶俐,明白機會要自己找,快樂要自己尋。"所以她甘願找個有錢的未婚夫,在未婚夫資助下留學。並且在遠離未婚夫的異國他鄉,她利用自身的年輕、貌美的優勢,尋找快樂,"自信很能引誘人,所以極快、極容易地給人引誘了"。

在回返香港的途中,她難耐旅途寂寞,又和偶遇的方鴻漸糾纏在一起,只是因為"她看方鴻漸是坐二等的,人還過得去,不失為旅行中消遣的伴侶"。為了引誘方鴻漸,鮑小姐在和方鴻漸攀談時說:"方先生,你教我想起我的未婚夫,你和他的相貌像極了。"

獵物得手之後,在經歷過一夜激情之後,聰明的她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在臨近目的地時,她毫不猶豫地甩了方鴻漸,親暱地投入未婚夫的懷抱。她的行為從容而自然,似乎船上所發生的一切跟她無關。不得不說,在那個時代乃至現代,她都是思想前衛、行為大膽的中國女性。

因著她有未婚夫,卻在行為上放蕩而隨意,打情罵俏、勾腰接吻、投懷送抱、一夜風流,如此種種,不堪入目。如此"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做法,不僅讓眾人恥笑,亦受到作者的批判,就如楊絳先生說的,"鮑魚之肆是臭的,所以那位小姐姓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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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孤芳自賞、高傲自負的蘇文紈

蘇文紈家世好、學問好、相貌好的知識女性,屬於各方面都拔尖的女子,因此,在對待愛情上是很挑剔的態度,"把自己的愛情看得太名貴了,不肯隨便施與",因而對待追求者都是不屑一顧的。

但是,隨著年紀的增長,一向孤芳自賞、落落難合的她猛然發現自己的愛情就像一件捨不得穿的好衣服,鎖在箱裡,"過一兩年忽然發現這衣服的樣子和花色都不時髦了,有些自悵自悔。"所以,蘇文紈有些著急,只好降低擇偶標準。

蘇文紈"對方鴻漸的家世略有所知,見他人不討厭,似乎錢也不充足,頗有意利用這次回國航行期間,給他一個親近的機會",故而在歸國途中,她對看著還不錯的方鴻漸伸出了垂青的手。

蘇文紈理想的自己是"豔如桃李,冷若冰霜,讓方鴻漸卑遜地仰慕而後屈服的求愛"。所以她對方鴻漸的追求是含蓄的,她不斷為他做一些小事情,例如,洗手帕、縫補鈕釦、補襪子等瑣事,以此給方鴻漸多方暗示。

可是,方鴻漸對此並不領情,裝傻充愣的消耗著蘇文紈的情誼,還時不時做些讓她誤會的小動作,比如,兩個人共處的時候,方鴻漸有"伸手拍她的手背"的親暱舉動;比如,月夜相會,他說"我要坐遠一點一一你太美了!這月亮會作弄我幹傻事。"正是因為方鴻漸有種種暖昧的情感表達,蘇文紈當真了。

為了激發方鴻漸的鬥志,蘇文紈還精心策劃了一場愛情爭奪戰,以期望在趙辛楣和曹元朗的威脅下,激發方鴻漸求愛的勇氣。只是沒想到,最終結果出乎她的意料,想要的喜劇演變成了一場鬧劇。

為了挽回之前自作多情的面子,她懷著恨意和羞恥,把方鴻漸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全都揭示給了表妹唐曉芙,可見她自私刻薄、高傲自負的性格以及強烈的虛榮心。

其實,站在蘇文紈的立場,我倒覺得她的做法有些情有可原。她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為了得到方鴻漸的喜歡,只是沒想到,自己擁有獨立的才學和顯耀的家世,卻被方鴻漸無視鄙棄;而且一直以來,自己被方鴻漸當作填補情感空虛的工具和替補。

到頭來,不僅自己的一腔情意付之東流,而且整個過程或許還被人恥笑了去,強烈的自尊心受到侮辱,一向眾星捧月的蘇文紈怎不惱怒?如此種種事實,眾人怎能一昧的苛責蘇文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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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自然清純、聰明狡黠的唐曉芙

唐曉芙是個自然清純的女孩子,不曾塗脂抹粉,就像初日芙蕖般純真美麗,是"摩登文明社會里那樁稀罕物——一個真正的女孩子",故而方鴻漸對她一見傾心,"立刻想在她心上造個好印象"。

唐曉芙雖然自稱沒談過戀愛,但是也不是對此懵懂無知的人。剛和方鴻漸交往時,她已然明白他說的每一句話,無非都是為了引起自己的注意,在心中也不免暗笑他。

聰明伶俐如她怎會不知道表姐蘇文紈意屬方鴻漸,怎會不知方鴻漸喜歡自己,但是她依舊"接受"了方鴻漸的追求。而且在方鴻漸的猛烈追求下,她似乎漸漸鬆動了心絃,敞開了心扉,她似乎對方鴻漸有了那麼點心動。

"唐曉芙顯然是作者偏愛的人物,不願意把她嫁給方鴻漸。"可惜,錢鍾書先生覺得方鴻漸配不上她,所以借蘇文紈的手,把他倆拆散了。

但是回頭來看,她真的喜歡方鴻漸嗎?我想,她可能自己也不清楚,她當初是為了反抗表姐的干涉故意親近方鴻漸,即使對方鴻漸有了那麼一點點情感,最後他們也未必能走在一起。

因為唐曉芙對愛情充滿了憧憬,她期待一份美好的、理想的愛情,"我愛的人,我要能夠佔領他整個生命,她在碰見我以前,沒有過去,留著空白等待我——"。她期望的愛情是真摯專一的;她希望那個人沒有見面以前一片空白。

而方鴻漸顯然不是她理想中的那個人。因此當蘇文紈為拆散二人"搬弄是非"時,方鴻漸與唐曉芙的戀情便輕易地泯滅於萌芽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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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外表柔弱,內心要強的孫柔嘉

孫柔嘉出身平凡,其貌不揚,她長著圓圓的臉,微有雀斑,兩眼分得太開,常使她帶著驚異的表情,"怕生得一句話也不敢講,臉上滾滾不斷的紅暈"。她柔弱的外表和懵懂無知的樣子讓方鴻漸心生憐惜。

在方鴻漸偶爾溫聲軟語的關懷下,趙辛楣告訴方鴻漸"你這一念的溫柔,已經心裡下了情種",因著這"種下的情種",孫柔嘉對方鴻漸上了心。

在追求方鴻漸方面,孫柔嘉要比蘇文紈聰明得多。她不急不躁,不溫不火,以退為進,步步為營。為了婚姻,她一直在不動聲色地實施著自己的計劃,不是在方鴻漸面前傾訴苦惱、發洩委屈,就是假裝少不更事的樣子,讓方教她為人處事,再就是捏造謊言說父母已經知道了關於他們之間的閒話,還利用大眾的輿論攻勢,讓方鴻漸在一步步掉進她溫柔的陷阱裡。

方鴻漸在不知不覺間,對她由普通朋友的關心到"聽說孫小姐和旁人好,又刺心難受",進而懷疑自己"是不是愛她——有一點點愛她呢",直到最終落入孫柔嘉設下的"圈套"。

這麼看來,孫柔嘉雖然有心計,但是也是情有可原,面對心愛的人,誰不想抓住屬於自己的愛情呢?況且這種心機對別人又全然沒有什麼壞處。

結婚後,方鴻漸慢慢發現她"不但很有主見,而且主見很牢固",也開始變得任性善妒。這是眾多讀者對孫柔嘉詬病的一點,認為她心機深沉,自私任性。其實,作為家庭中的一份子——妻子,有主見決不是件壞事,倘若孫柔嘉事事都要由方鴻漸來決定的話,估計讀者們又覺得孫柔嘉太無能,配不上方了。

另外,妻子在自己丈夫面前任性吃醋不是很正常嗎?哪個女性能夠容忍丈夫心中隱藏她人?況且孫柔嘉的任性是有分寸的,比方鴻漸有涵養,每逢跟丈夫鬥嘴,丈夫生氣,她便不再開口,"她彷彿跟方鴻漸搶一根繩子……繩子繃直欲斷的時候,她就湊上幾步,這繩子鬆軟下來。"

總體來說,孫柔嘉是挺不錯的妻子。她能夠為自己的所愛而放棄自己的事業;她竭盡全力維護他們夫妻的感情;她努力維持著小家庭和大家庭的平衡……她希望能構建理想中的那座幸福美滿的婚姻圍城。

只是現實生活和人際關係還是太過複雜,"方家恨孫家簡慢,孫家厭方家陳腐,雙方背後都嫌對方不闊";再加上"方家的老人妯娌挑剔這個出去從業的媳婦不明婦道禮教,孫家的親朋又嘲諷這個沒有祖業的女婿'本領小,脾氣大'";再有就是,圍城裡的男主人方鴻漸不怎麼配合,既沒有完全認真地對待夫妻關係,也不體諒她的委曲求全;種種原因最終導致了他們之間婚姻危機的出現。

楊絳先生曾說:"她最大的成功就是嫁給了一個方鴻漸,最大的失敗也是嫁給了一個方鴻漸。"孫柔嘉用盡心機,最後如願以償嫁給了方鴻漸,但婚後卻發現她被圍困在婚姻圍城中找不到出路,最後只得選擇出走。

探析《圍城》中不同女性性格,看人生的

錢先生在《圍城》中成功塑造了四位女性形象,她們或風流放蕩,或矜持自負,或清純自然,或城府深沉,無不是在自己的人生"圍城"中來回奔走,卻依然難尋出路。

這部小說是一部具有批判現實主義的傑作,雖然展現的是20 世紀二、三十年代中國知識女性面貌特徵,但如今看來,她們在當今社會仍有著現實的普遍意義。"城外的人想進去,城內的人想出去",《圍城》揭示了包含了事業、愛情、婚姻和家庭的人類普遍的、永久的人生"圍城"困境。

無論在哪個時代,人與"圍城"的抗爭是循環往復、永不結束的一種狀態,因為人類與慾望並存,而慾望和"圍城"亦會密切相隨。所以,處於"圍城"內外的這四位知識女性的形象,也將在現實生活中永遠存在並且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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