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與權利的關聯通過《在我皮膚的城堡中》得以完美展現

前言:西方世界善於研發並推廣一些新的理論知識,空間批評理論就是其中的一項。這一理論打破了西方哲學重視時間而忽略空間的傳統,將目光從文本中的"時間"和歷史內容的關注逐漸轉移到社會文化生活的"空間"上來

。它始於20世紀後半葉的西方,90年代引入中國,為國內外相關學科領域的發展提供了新視角。在該理論的作用下,在西方當代學術界最終形成所謂"空間轉向"空間批評理論也就應運而生,成為一股經久不衰的研究熱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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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城堡》

米歇爾·福柯、亨利·拉斐伏爾、愛德華·索亞、麥克·克朗、菲利普·韋格納和傑姆遜等人是西方這一空間批評理論界的代表人物。米歇爾·福柯、亨利·拉斐伏爾是早期的空間批評家,他們強調空間所具備的社會屬性,他們注重探究文本空間背後的社會因素。而另一人物福柯則強調空間中潛藏的權力關係,他認為"空間在任何形式的公共生活中都極為重要;空間在任何的權力運作中也非常重要。"他同時認為,"要探討權力關係得以發揮作用的場所、方式和技術,從而使權力分析成為社會批評和社會鬥爭的工具。"

這裡我們把米歇爾·福柯、亨利·拉斐伏爾的空間批評理論當作基礎,對加勒比作家喬治·拉明的代表作《在我皮膚的城堡中》的家庭空間、社會空間和心理空間進行解讀,以便展現小說中空間與權力張力對於此小說的主人公G的身份認同的影響,

從而為欣賞拉明作品提供一個嶄新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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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米歇爾·福柯

一、空間在家庭中的表現

家庭空間對家庭成員的成長有著至關重要的影響,原因在於它是人類活動的主要空間。在作用方面,家庭空間不僅促使家庭內部和成員生產出各種關係,同時也對家庭成員的個人行為及意識形態的形成發揮重大至關緊要的作用。

在小說《在我皮膚的城堡中》(以下簡稱《城堡》)中,創作者對主人公的家庭生活空間描寫的篇幅並不太多。在其開篇中就對讀者交代了他沒有父親,稱"父親種下我就走了,留下母親獨自生養我,她是我唯一的依靠"。他只有一個母親,再沒有別的親戚了,也就是說他成了一個除母親之外沒有其他社會關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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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空間

由於小說中父親缺席了,這便讓父權所依託的載體消失無蹤,這種情況下作為母親的女性就被擺放到了家庭中最為重要的位置上,從相夫教子轉化為獨立教子,母親的權力由此得以凸顯。事實如此,在家庭這個有限的空間裡,母親行使著家長至高無上的權力。她的話就是聖旨,必須服從。否則就會被認為無視長輩(母親),招來一頓臭罵甚至毒打。在院子裡淋浴,母親未言洗畢並示意離開之前,像雕塑一般佇立著,哪怕被鄰居圍觀取笑。

人物G除了受到母親言語上的斥責以外,他們在眼神上從來沒有過交流,這充分表明母親在家庭這個狹小的權力場裡,佔據著絕對領導的地位。在多數情況下,母親說教時會用犀利的眼神看著,後者總是低著頭以避免目光接觸,表現得十分順從。母親坐在飯桌旁的椅子上,"兩眼看著我。我知道她在看我,但我不想回眸…我不想四目相對。她起身,我用餘光看她,但我不想讓她知道我在看她。"看與被看,目光的對視是鞏固權力的主要方式。母親直視以展示她作為家長的權威,低頭回避,因為稍有不慎,一個挑釁的眼神(斜視母親)就會導致棍棒相加,甚至屁股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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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空間

在家庭這一片小天地裡,只要母親講話,無論當時G在做任何事情,他都應該停下來俯首傾聽,這是她作為母親的特權。在G成長過程當中,他的母親對他進行了他太多的束縛和壓抑,乃至於臨別時,母親的權力沒了實施的對象,心裡自然有一種沉重的失落感。。則相反,G早已受夠迫不及待欲掙脫這束縛的枷鎖。正因如此,這一母親的形象在加勒比成長文學中具有反而色彩,是時常被當時的人們所否定的,她對子女的束縛是一種柔性的限制,她用帶有專制的愛限制子女的獨立,使得她的孩子長期在依附的狀態下無法獲得健康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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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空間

二、空間在社會中的展示

諸如監獄、軍營、醫院、精神病院、學校等規訓機構,是社會空間,這是權力發揮作用的另一個空間。社會空間設計的理念應首先遵守一個基礎性的原則,即:"完美的規訓機構應能使一切都一目瞭然,中心點應該既是照亮一切的光源,又是一切需要被瞭解的事情的匯聚點,應該是一隻洞察一切的眼睛,又是一個所有目光都轉向這裡的中心。

"設計中間點建築物和以它為圓心的環形建築群,使之能夠行使管理、監視、控制等多種行政職能,這種空間設計理念被福柯成為"全景敞視主義"。在這種封閉的、被割裂的空間裡,處處被監視,每個人都被鑲嵌在一個既定的位置,個體的任何行為都受到監視,任何情況都被記錄在冊,權力完全按照等級制度運作。這一切構成了規訓機制的微縮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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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景敞視主義"下的社會空間

在殖民統治和殖民教育機構中,普遍採用這種微縮模式進行管理。在《城堡》小說中,故事裡的人物克萊頓村就是"全景敞視"建造:地主克萊頓居住的城堡坐落在高高的山頂上,緊接著工頭的家位於半山腰上,最後村民們低矮的窩棚散落在山腳的周圍。圍山而建,從山頂自上而下延伸,居住的位置代表權力的等級,即他們不得不在層級監視的空間"築巢"。電影院、娛樂廣場等公共場所"變成了一隻巨大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每一個人,無所不見"。

作為一所殖民教育機構學校,是主人公G就讀的地方,它是空間和權力演繹到極致的範例。臺下的男孩子們面對在講臺高背椅上正襟危坐的校長,見到他那威風凜凜的樣子,早就肅然起敬而低頭不敢講話。校長偶爾抬頭或斜視學生,絕大部分時間只顧低頭看書或在辦公桌前忙碌著什麼。然而,孩子們知道隨時有被校長注視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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殖民教育機構學校

這裡需要特點關注的一點是,普通教師同樣受到這種監視效應的作用。教師們是學校機構的監視者,同時亦受到上一級管理部門如校長的監督。他們很少直視對方的臉,說話時只平視對方的頭,從不進行目光交匯。偶爾發現被同事看了一眼,那位教師就會感到渾身不自在,哪怕確定沒做錯什麼,被看的老師仍會心神不寧、迷惑不解—他成了別人世界的一部分,不再完全掌控自己。

在學校這一空間中,其他人的眼睛都象是一個籠子,一旦你被看,那蓋子就會立即自動合上,你便因此被困到裡面去了。此時的目光接觸令人恐怖,促使人人自危,行事小心,裡面暗含的權力作用不可小覷。在"全景敞視"的關照下,權力是可見的又是不確定的。這樣就使身處其中的每一個個體感覺到監視的探頭無處不在、無時不在,久而久之外在的規訓便轉化為個體的自覺行為,謹慎、規矩、機械、平庸的處事方式成為學習生活準則。更重要的是,教育規訓狀態下的每個人都在扮演著監督者與被監督者的角色,相互規訓,相互制約。

因此,學生與教師們人人渴望夜晚的到來,黑夜中伸手不見五指可以給人解脫與自由的感覺。此情形下,孩子們秘密祈禱黑暗降臨整個地球,以便有機會讓小小的自我一展身手,同時才有可能逃離目光的牢籠獲得自由。

綜合上述情況起來看,在權力與空間的關係中,前者是影響後者構形的主要因素。而每一所殖民學校都是一座"全景敞視"建築,一個由不同因素組成的複雜網絡—封閉的高牆、規訓的空間、統治機構、規章制度等來試圖控制它,這種嵌入、監視和觀察的空間構形是規範權力的最大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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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力是影響空間構形的主要因素

三、空間在人們心理上如何體現

作家拉斐伏爾創作了有關空間的專著,名為《空間的生產》,其中他提及了"心理空間"概念。心理空間這一概念的定義是指:外部生存空間和人物生命體驗投射到人物內心之後對某事或某人產生的感悟和認識,這顯然是個隱喻式的概念,其中並不存在具體的物質形態。由此,心理空間有認知、意念和表意的作用,不僅與經驗和認知密不可分,也與社會權力分配關係和社會意識形態息息相關,暗含博大精深的人文社會意義。同時,人物的心理空間敘事在揭示主題、深化主題、昇華主題時扮演著重要的角色。作家對小說中各人物的心理空間越是刻畫得巧妙深刻、情感表達越是真實,那麼其創作意圖及創作初衷就表現得越具體且深入。

心理空間重構自己,並且受到家庭和學校等物理空間的疊加生生的影響,而且受影響的力度很深。

這一空間,也就是學校,在母親和學校的雙重規訓下,小說人物G不負眾望順利地考入了,這是一個大多數孩子望塵莫及的地方。正是這樣一個地方把和他的小夥伴們分離開來,形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以至於身雖近而心已遠。高中生活並沒有給G帶來多少快樂,一時新鮮之後陷入了自我迷失的困境。他陷入恐慌之中:海灘上把玩的鵝卵石一夜間消失了,兒時的玩伴各奔東西,友誼漸淡,甚至連村子都可能會拔地而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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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的生產》

G的心遊離於學校和村子之間,對於此二者,G始終無法完全認同或徹底避免,矛盾的心理置他於身份焦慮的邊緣。最後,厭倦了學校的遊戲和世故的師生,情感逐漸向村子迴歸。正是這種情感傾斜使在學校的某些表現並不突出,有些老師認為他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在高中這個紳士雲集的地方卻是個天生的土包子。抑或是他主觀拒絕成為一個英國紳士,一個黑皮膚白麵具的他者。

學會了兩門外語是G心中,他在學校唯一的收穫,也是唯一的興趣。對於G來說,語言是個好東西,他顯然早已意識到了這一點,"語言是一張通行證。"駕馭了語言就像船長駕馭著輪船朝他想要的方向行駛一樣得心應手。只有駕馭了語言才能在情感強烈、思緒萬千時遊刃有餘地書寫出來,排除心中的憂思。的確,語言是把殺豬刀,在千頭萬緒時可以快刀斬亂麻,理清思路,還他寧靜。我們必須承認任何事物都具有兩面性:語言一方面是殖民的工具,同時又成為反殖民、逆殖民的手段。他可以利用殖民者的語言或殖民者教會的語言書寫被殖民者的歷史經驗,傳承民族記憶,痛斥批判殖民者的滔天罪行,企圖隱沒篡改被殖民者歷史的事實。

巴巴多斯及特立尼達等國家,連同其他加勒比諸島國,在20世紀動盪的四五十年代,相繼脫離英法帝國的殖民統治而獲得獨立。此時,經濟形態出現了變化,封建小農經濟向資本工業經濟轉變,以斯萊姆為首的鄉村教師乘勢而為利用便士銀行的資金從地主克萊頓手裡購得土地。土地易主,房屋強拆使村民們憤怒、無奈、無助、茫然不知所措。祖祖輩輩賴以生存的家園和跟土地一樣古老的生活方式轉瞬間化為烏有,集體小農階級的身份不復存在。這一社會背景也促使G急切要逃離家鄉到特立尼達去,到一個誰也不認識他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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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諸島國

這一切,完全反映在小說的末尾,作者用概括性語言寫道,"我總是感到怕被人理解;不是因為他們真的理解你,而只是因為他們所謂的理解隱藏著毀滅你的願望。這就是理解的含義。一旦他們理解了你,他們就會殺死你,感謝上帝這就是為什麼他們不能殺死你。他們永遠不能理解你。有時我想,同樣的事情在特立尼達也會發生。這種相似性會匯合起來,使人快樂,但是他們不會理解你。他們不會理解隱藏在你皮膚的城堡中的某個地方的那個你。"

從上述情況可知,權力在黑皮膚城堡的保護下,所發揮的作用是最小的,而此時心理空間演變成了人們追求自我,放飛自我,實現民族認同的內部場所。

結語:根據上述情況,我們分析《城堡》書中的家庭、社會和心理三個空間層面與權利的關係,這裡主要使用的是福柯的空間權利理論,並以此展現小說中的空間與權力,並張力對主人公身份認同的影響。也就是說,主人公在其所處的民族歷史文化認同當中,家庭空間、社會空間和心理空間在權力的運作下所產生的相互作用與相互影響。

針對於具有自傳屬性的《城堡》一書,它是著作者也就是喬治·拉明在殖民霸權文化背景下,他個人的成長曆史。從歷史性重大著作來看,《城堡》是成千上萬個人物G所構成的加勒比族群的民族寓言。故此,只有認同民族歷史,以G為代表的加勒比人民方可構建起獨立的心理空間。我們為拉明作品研究提供一個嶄新的欣賞視角,同時也為我們在今後的相關分析中提供了一個有用的基礎。

上述情況,我們可知作者在其小說《在我皮膚的城堡中》中,十分精彩地演繹了權利與空間的關聯性。

參考文獻:

包亞明.後現代性與地理學的政治.上海教育出版社,

謝立中.現代性後現代性社會理論:北京大學出版社

周和軍.空間與權力—福柯空間觀解析.江西社會科學

Lamming, George. In the Castle of My Skin.Hongkong,Addison Wesley Longman China Limited

王濤.後殖民語境下成長的煩惱——評《在我皮膚的城堡裡》.名作欣賞

福柯.規訓與懲罰.劉北成,楊遠嬰譯:三聯書店

王濤.規訓與殖民教育——《在我皮膚的城堡中》解讀.四川教育學院學報

胡妮.妮·莫里森小說的空間敘事:上海外國語大學

唐婧.託妮·莫里森小說《家園》敘事的空間解讀.江蘇科技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王濤.《在我皮膚的城堡中》身份主題管窺.考試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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