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一个山一样的女人。

刘建孙


二婶,一个山一样的女人。


昨天我有打电活给二婶,她说:清明节上午去山上扫墓。好几年盘亭南山村我们家的扫墓都安排在清明后的一天,这样我可以在清明节当天在官田村扫墓。

清明节的早上又延续昨天的阴雨。雨伞在车上,雨鞋也在,车停在离家不远处。自家的门前已让别人停了两辆车。昨晚还遇到恼火停车事件,让我往停在我家门前路中间的车辆揣了一脚。人性的“恶”也靠外部刺激爆出。如果不是车辆停在中间,我车辆无法通行,在倒退中又让车尾碰到异物,我也不会有异样的举动。

在朦朦的雨中行驶,我的车速控制在六十。到盘亭南山五十多公里的路程,要七点四十之后。路上接到妈从厦门打来的电话。她有跟二婶联系,二婶已在家里等我。到了盘亭时间已七点四十,到二婶家还有十公里的山坡路要开。路在大山的皱褶处弯曲穿行,有一个弯度可以说是一个反转,视觉碰融的都是山梁绿树、翠竹,路又窄,精力只能集中在脚上、手上、眼上,让车慢点,用喇叭告诉前方。在一个拐弯处,车有异响,我停下车,发现前轮右边没汽。雨还在下。我打开后备箱,找换车胎的工具。备胎在,可千斤顶和御车轮的工具没在。去了哪?记忆告诉我,放在塑料的贮存箱里,那天去泉州,为了腾出空间,我搬下车放在一楼的楼梯下。在这个路远荒野让谁来解决这一难题?我打了四个电话。一个给堂妹,她也要开车来南山扫墓,她盘亭南山比我熟。一个打给表弟,他表哥在南山村。一个打给浦城的修理厂,他说这么远,不合算,让我本地找,并告诉我要都大的套筒。一个打给同学,他之前在盘亭乡上过班。无奈,无助的侵扰,我只能把车尽量靠近路边,纳出空间让其它车通过。

往下是盘亭乡所在地,往上是南山村村部。我只能用脚去解决问题。反正每天都要走几千上万步。开拨住盘亭,那里有资源,雨没让我怯步,可堂妹告诉我,盘亭修车老板没有工具。只能往上,找表弟的表哥,让他帮我找御轮的工具。表哥真是个好人,他开着车来到我车旁,可他车的套简型号不对,他又拦下路过的车,也没找到适合的。

我还是打给朋友的同事,他在政府工作。他告诉我在东风村,他去找修理厂,老板去扫墓,回来会和我联系。我坐上顺路车往二婶家。

二婶,一个山一样的女人。


二婶家座落在山弯处,上面是梯田,一条山沟的水流哗哗流过二婶猪栏的旁边。上面有几丘水田还有一个小鱼糖,二婶家的鸡啊鸭的全部在水田里放养,早上鸡窝鸭窝的门一开,它们就会按前辈的路走一段上坡来到水田,悠闲地伸伸长脖,公鸡鸣几声,拍拍羽翅,带着一群的妻妾在觅食;鸭子先在清水里清洗整理羽毛,让洁白的身体不输春天的原野,我有认真地关注过二婶家的鸭子,在积有一小塘水的水里,几只鸭子洗浴,并在另一个手机录有视频。

年前我有写《杀猪饭》,也是在二婶家。一条三百多斤重的猪,让那餐杀猪饭充满了二婶忙里忙外的身影和山里女人特有的爽朗和高声笑声。二婶已六十多岁,由于从小就生活在大山的腹地,在我看来,她的背影都有山的影子,没有了女人的娇柔,而有了山的伟岸和开阔。爸妈从厦门回南山有邀她去厦门住几天,他哈哈一笑。家里的猪、牛、鸡、鸭每天都要她的陪伴,田里有十几亩的梯田,山上有油茶有毛竹,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儿子(单身)需要她护理。

二婶,一个山一样的女人。


一个二三十人的枫树垄,现在只剩下二婶一家人(二婶和堂弟)和几座长期没人居住的旧房。在山里生活,靠山吃山,二婶家现在有她采的野菜,有她挖的竹笋,有她种的地瓜干,有土鸡蛋,有她晒的地瓜干,有她种的粮食,有山茶油还有大豆,林林总都是山里的,都要靠自己的体力生产出来。我下来,车上装的都是她一袋袋的山货,说你爸妈喜欢,带点给她,山里贵重的东西就这些。

门是锁的,一只小狗对我吠了几声也停了,走到我的脚边嗅了嗅,走了。我打电话给堂弟,他说:我妈就下去了。不久我听到房子屋顶二婶的叫我小名的声音。那只遮挡风雨的斗笠风雨无阻地戴在她的头顶。她的一生和斗笠有了终生的缘分,太阳下给她一点阴凉,风雨天给她一点晴朗。只有夜晚,那只孤苦的斗笠挂在壁板上,安享有依靠的梦乡。我把兄弟基金里取出的二千元塞给她,她又塞到我的口袋,说:你们两兄弟儿子都要结婚,不能收我们的钱。山里人对待钱也和山一样朴质。因为这是兄弟对上一辈的感谢,我只能让二婶收下。

二婶说扫墓用的鞭炮不响,又回家拿,家里有一封大的,她用剪刀把大封分成九段,每一页坟要放一封。二婶穿着雨衣裤雨鞋,戴着斗笠走在前面,跨着山里人的步伐上坡下坡。那雨裤的声音有规律地响在我的耳畔,我注视二婶不高的身影和她扎在背上的柴刀,我们没有拉开距离,当爬在没有路的湿湿的山坡,她抛下了我。我只能在她身后抓一支树枝往上登攀。她说我是女人——走不动。我想到小脚女人——颤颤巍巍。我讲:你也是一个女人,为什么有男人的步伐。她没有回答。

我在爷爷和二叔的坟前拜了拜,又寻着没路的山坡跟着二婶下到另一处山坡。这时雨停了,山路的湿泥和下坡让我的步子没有二婶的畅快。她放慢脚步,提醒我不要踩湿滑的黄泥里。路由于没人行走,一下雨泥又烂,芦苇又密,夹在路的两边,我只能低头行走。

二婶,一个山一样的女人。


我接到了个陌生电话,他说是修在的,半小时会到。我踉二婶说,她让我车修好一定要回来,她昨天杀了一只鸭子,煮在锅里,要我喝点鸭汤。二婶把我带到大路,她又嘱咐我一定要回,我答应了她。回到停车位置的路有段陡峭得让你站着的时候都感觉不稳。我知道,二婶居住的南山村环境是恶劣的,冬天要比山下冷几度。山上几手都是竹山毛草,路窄田少。每一次出山的决定都要反复的考虑,而且是一次坚苦的行动。二婶去要用坐别人的三轮车,下坡车翻人伤,在医院躺了一个月,这是她人生最大一笔支出,让她后诲不已。

有了修车的工具,几十分钟就搞定。我问师傳要多少钱,他说七十元。我要给他一百元的。他说一次外出修车,起步价都是一百元,因为是熟人叫他。我没让他找钱给我。感谢说了几次,他走了,我也踉着往二婶家方向开,上坡,车的马达声有点沉闷、吃力。

二婶装了一大碗鸭子还拿出放在饭锅里,唔在锅里的清明粿。那只小狗在饭桌底下,我把鸭骨丢在地下,二婶的狗养得容易,它的工作只是对陌生人发几走恐吓的叫声,守住一个有时有人有时没人的家即可。

我离开二婶,来到奶奶的坟前,看了坟牌上父亲和我们兄弟刻在石碑上的名字。奶奶生于一九一八年,卒于二0一六年,终年九十八岁。

二婶又打来电话说,她装好了清明粿忘了给我,问我在哪?让我在那里等她。

我走了,走出了曾经小时候让我走哭的大山,我走了,山留给二婶,留给了安祥在泥土下的祖先。

二婶,明年的清明我再来看你,看这片祖先生活过的大山。

二婶,一个山一样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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