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的精神控制
相信大家都看了南風窗昨天的“未成年人性侵案”報道了。
這是一篇看完之後讓人噁心難受的報道，裡面的很多細節令人不適。難以想象化名李星星的女孩遭受了怎樣可怕的折磨。
她在那幾年裡面對的，是一個體格比她強壯、社會地位更是遠高於她的成年男性，而她因為尚未成年，難以反抗。
為了進一步削弱李星星的反抗能力，文中的施暴者鮑毓明對李星星施加了很多手段，這些都是很典型的控制對方的手段。在某段關係中權利不對等，強者對弱者肆意玩弄，常用這些手段，人人都要小心。 我們以前的文章裡寫過，在這裡有必要再分析一次。
首先是暴力控制。強姦就是最直接的暴力，而第一次強姦非常粗暴，讓李星星下體流血。後來的強姦過程中也有肉體上的暴力，比如在李星星經期發高燒的時候強姦，鮑毓明甚至掐她的脖子。
然後是洗腦。在第一次強姦李星星之後，鮑毓明“給李星星播放未成年人性題材影片，裡面有很多爸爸、媽媽和孩子之間的色情場面” 。他還對李星星說：
“你看大家都是這麼做的，國外也是這麼做的。別人家都是這樣，只是沒有告訴你而已。”
在共同生活期間，鮑毓明對李星星的洗腦越來越頻繁深入，一開始說，“我們做的事是很正常的，電影裡大家都這麼做。”後來說，“你不能把我們的秘密說出去，說出去你就不乾淨了，所有人都會討厭你。”最後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是對你最好的人。別人都是壞人，都想害你。”
可見鮑毓明給李星星灌輸的思想是，他與李星星發生性關係是對的，李星星說出去反倒是不對的。
她坐在家裡看動畫片的時候，鮑毓明問她，“你是不是喜歡喜羊羊，想和喜羊羊做‘那種事’”；她去動物園，看到可愛的動物很開心，鮑某明悄悄湊過來，說，“人和動物也能做”；李星星迴老家和媽媽待一段時間，鮑某明也告訴她：“你媽媽和你也能做 ”。
這哪裡是養女兒，分明是在控制一個無人格的性奴隸。
然後是限制自由。鮑毓明讓李星星的母親信服，如果鮑毓明將李星星帶到身邊教育，肯定比自己養育強。隨後他就將李星星帶到北京上學，強姦了她。再然後，鮑毓明不讓她上學，監視她和她媽媽的通話，她微信賬號中的好友只有鮑毓明。
對她自由的限制不僅是針對現在，還要延伸到未來，李星星哪怕想好好學習，都會遭到鮑毓明的斥責：
“弄個學習都比我重要！”
在這種強有力的精神控制之下，李星星就會有人格喪失的感覺，她寫過：
“我逐漸感覺自己病了，我對一切都不再相信，甚至覺得我最在乎的身體的各種器官，我所珍愛的各種愛好和特長，都不在我身上，而在他身上。”
我們的老讀者應該還記得我們寫過北大學生會某幹部精神控制女友的事情，當時也造成了女孩的精神問題，最終自殺。
在精心設計的精神控制手段下，受害者往往很難反抗。
扭曲的關係
說起之前寫過的北大學生幹部的事情，裡面有一個可怕的細節，就是那個人喊他操控的女朋友“媽”。
這個細節居然又一次出現了。14歲李星星被性侵，鮑毓明會突然掀開她的衣服，嗲著聲音，叫她“媽媽”，說自己是“寶寶”。
說實話，看到這段我吐了。鮑毓明和李星星的關係，已然不能更扭曲。
還有更可怕的，那就是在另一段澎湃新聞的採訪視頻中，李星星的母親承認，認識鮑毓明是看到他發在網上收養孩子的帖子。
而在南風窗的報道中，李星星手機裡有鮑毓明的手機QQ瀏覽記錄的照片。其中一張拍攝於2018年的照片上顯示，在當年2月18日，鮑毓明連續訪問了近數名“送養”、“送養小孩”、“送養女寶寶”的用戶空間。
假如李星星沒有被送給鮑毓明，鮑毓明是不是還有可能傷害其他女孩？鮑毓明有沒有已經傷害了其他女孩？
澎湃新聞的採訪視頻中，李星星就提到，鮑毓明會恐嚇她，“如果我不做這種事兒，他就會找其他小孩做這種事兒。他說如果我不願意做，別的小孩也會變成像我這樣，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 。
他不僅威脅強迫李星星發生性行為，還放言如果李星星不能滿足他，他還會侵害其他小孩。這說明他的目的就是侵害小孩。更可惡的是，他把這一切罪惡都推到了李星星頭上，彷彿這和作惡的他沒有關係。這樣威脅李星星，就讓李星星有了負罪感，方便鮑毓明繼續控制她。
澎湃新聞的採訪視頻中，李星星透露，一開始鮑毓明給她看的還是“正常的”成人影片，後來就給他看小孩的、甚至3歲5歲小孩的性愛視頻，“然後告訴我說大人和小孩做那種事是正常的，包括很多片子就是爸爸媽媽和女兒一起的”。這些看片記錄放在很多發達國家就夠鮑先生喝一壺了。
他也在給李星星洗腦，要她相信與未成年的她發生性關係是正常的。
這些細節表明鮑毓明有戀童癖。如果僅僅有戀童癖，想象一下倒也無所謂，沒有傷害到任何人，法律也不會治思想罪。但一旦付諸實踐，中國法律規定行為人明知是不滿十四歲的幼女而與其發生性關係，不論幼女是否自願，均應依照刑法第二百三十六條第二款規定，以強姦罪定罪處罰。
鮑毓明似乎知道這一點，第一次強姦李星星就是在她滿十四歲之後，似乎試圖逃過懲罰。
他確實懂法，他就是個法律專家。他的履歷上顯示，他具有中國律師資格與美國聯邦最高法院出庭律師資格，從1996年起從事律師工作，先後在京津地區律師事務所任合夥人，駐美國紐約和加州工作近十年，曾任美國思科、美國新聞集團、香港南華集團等跨國企業資深法律顧問。
疑點重重的辯解
如果嚴謹地按照法律上來說，剛剛立案，鮑毓明只能算得上是犯罪嫌疑人，他也可以為自己辯解。
在澎湃新聞放出的他受採訪的視頻中，他稱對李星星百般疼愛，要星星不給月亮，她忘恩負義，恩將仇報，背信棄義。對於是否和李星星發生性關係，他沒有明確回應，稱涉及個人隱私。如果是被誣告，正常人的反應怎麼會這麼低調？所以雖然警方和檢方還沒有完全的證據，站在一個一般人的角度其實已經可以把事情過程想明白了。
但是他的話裡也有很多疑點。他稱“這幾年跟她一共也沒有相處過多長時間，一共見面的時間只有幾十天”。然而澎湃新聞另一段視頻裡，在李星星聲稱的她被安排居住的煙臺世茂海灣1號某公寓，保安也對她和鮑毓明很熟悉，知道鮑毓明是她“父親”，鮑毓明對此又有何解釋呢？
在外人看來，李星星就是鮑毓明的“女兒”。
至於這種養父女關係，就更是荒謬了。雖然我肯定沒有鮑毓明懂法，但我也知道，法律規定無配偶的男性收養女性的，收養人與被收養人的年齡應當相差四十週歲以上。
顯然鮑毓明並沒有比李星星大四十歲，而鮑毓明沒有配偶，他們的“養父女”關係本就不合法。
有沒有合法的可能呢？法律規定，收養三代以內同輩旁系血親，無配偶的男性收養女性的，不受收養人與被收養人須相差四十週歲的限制。可李星星也不像是鮑毓明的三代以內同輩旁系血親。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鮑毓明已經不是中國國籍了，按照他以前在美國工作的經歷看，他有可能入籍美國了。但即便如此，法律也規定了，外國人在中國收養子女，無配偶的男性收養女孩，收養人與被收養人的年齡應相差四十週歲以上。鮑毓明顯然也不符合這一條件。
所以無論如何，鮑毓明和李星星的收養關係就是荒謬的，不合法的。
而未成年人性侵這種事，在美國的敏感度比在中國要高，熟悉中美兩國法律的法律專家鮑毓明肯定知道這一點。
2011年，鮑毓明在他的搜狐博客上就寫過一篇題為《從“嫖宿幼女”看未成年人保護的差距》的文章，介紹了美國在保護未成年人、防止他們被強姦上的法律規定和社會氛圍，並對此大加讚賞。他還在文中舉了一個美國司法部門“釣魚執法”釣出想要和未成年人發生性關係的戀童癖的例子：
“美國著名的電視節目Dateline曾在全美巡迴撒網，請未成年少女在聊天室結識想跟她發生性關係的人，吸引他們到家裡來，主持人埋伏在屋內，警察埋伏在屋外。那些人進屋後女孩佯裝洗澡，和他隔牆攀談，在確認他知道女孩年齡並想發生性關係後，主持人首先出場對他進行採訪，讓他說自己的想法，而他出門後警察會擁上將其逮捕，以強姦幼女未遂法辦。整個過程在電視播出，無馬賽克，嫌犯醜態百出，非常有教育意義。”
如今鮑毓明自己攤上了這種事，真是一種絕妙的諷刺。我很希望能把事實查個水落石出，也能讓這件事非常有教育意義。
真相究竟是什麼
但是，從李星星聲稱被第一次強姦的那天到現在，過去了四年多，為什麼真相還難產呢？
鮑毓明本人社會地位顯赫，有錢有勢，可能是一大原因。
公開資料顯示，鮑毓明是上市公司傑瑞集團副總裁，是另一家上市公司中興通訊的獨立非執行董事，還是西南政法大學商學院法治企業研究院兼職研究員。
這些單位當然是要和他火速割席的。
事發後，傑瑞集團4月9日在官方微信公眾號中聲明，集團獲悉《煙臺上市公司高管涉嫌性侵養女》突發事件後，高度重視，傑瑞集團已經與鮑毓明協商解除了勞動合同。中興通訊公告稱，鮑毓明於4月10日提出由於個人原因辭去本公司獨立非執行董事職務以及所擔任的董事會下設各專業委員會的職務。西南政法大學商學院網站4月10日發佈聲明，商學院法治企業研究院已解除鮑毓明兼職研究員的聘任。
中興通訊的事情比較麻煩，中興通訊公告顯示，由於鮑毓明的辭職將導致公司獨立非執行董事人數少於董事會成員人數的三分之一，根據相關法律、法規的要求以及本公司《公司章程》的規定，鮑毓明的辭職將在公司股東大會選舉出新任獨立非執行董事後生效。
根據《財經》的報道，“鮑毓明任職中興通訊的契機是當時中興通訊被美國商務部制裁，導致原董事會成員集體辭職，新選出的董事會中包括3 位獨立非執行董事，鮑毓明是其中之一。除了獨董這個身份，鮑毓明同時還擔任中興通訊董事會出口合規委員會召集人兼委員。該委員會是中興通訊根據公司章程設立的專門工作機構，屬於董事會管轄的專業委員會，主要負責監管出口管制和經濟制裁法律合規事宜” 。
考慮到鮑毓明的美國法學背景，這可能說得通。
我持有一點中興通訊股票，今天中興通訊大跌4.45個百分點讓我挺肉疼，所以還是希望能儘快查清事實真相，還女孩一個公道（或者還鮑毓明一個清白），也別讓這種奇怪的黑天鵝影響好不容易下決心投資的散戶。
南風窗的報道，多次提到案發地警方讓李星星失望了。另一段澎湃新聞的視頻顯示，還是南京警方專門揭的蓋子，事發地煙臺警方則顯得有些被動。
聯繫到上面提到的鮑毓明的背景，李星星的事情在四年多後終於得到了媒體曝光，背後的水可能挺深的。
我也不知道除了等待真相之外，還能說點什麼，只是想到前段時間，任城監獄發生新冠肺炎疫情，感染了200多人，山東省司法廳原廳長因此被立案審查調查了。我真心希望山東的司法環境能夠更好一些。
參考文獻
涉嫌性侵14歲養女鮑毓明起底：兼職獨董年賺25萬|性侵_新浪新聞 http://news.sina.com.cn/s/2020-04-10/doc-iircuyvh7036266.shtml
鮑毓明被西南政法大學商學院解聘兼職研究員_教育家_澎湃新聞-The Paper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6896521
上市公司高管被指性侵養女四年，警方立案_七環視頻_澎湃新聞-The Paper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5548285
集團高管回應“性侵養女”：她恩將仇報_七環視頻_澎湃新聞-The Paper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6886031
從“嫖宿幼女”看未成年人保護的差距-律動空間-搜狐博客 http://baoesq.blog.sohu.com/196027020.html
外國人收養中國兒童須知 http://is.china-embassy.org/chn/lsfw/gzrz/t1642443.htm
《中華人民共和國收養法》部分司法解釋 http://www.jinhu.gov.cn/col/1545_711768/art/201910/1572316206668LzIYp3LD.html
公司出手！涉嫌性侵“養女”高管被解除勞動合同|解除勞動合同|性侵_新浪新聞 http://news.sina.com.cn/s/2020-04-10/doc-iircuyvh6871870.shtml
鮑毓明是誰？涉性侵養女案，曾呼籲保護幼女，已請辭中興通訊獨董 https://mp.weixin.qq.com/s/eJb_Cl6qeBxFy3WSLVj_7w
南京警方對話煙臺：望告知被性侵者案情_七環視頻_澎湃新聞-The Paper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6885904?hotComm=true
涉嫌性侵未成年女兒三年，揭開這位總裁父親的“畫皮” https://mp.weixin.qq.com/s/4YeU6Wceg78LFPftIcaliA
本回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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