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2019,柏林宫的毁灭与重生

“你说的那些人我都认识,但他们都已战死了”——无名苏军士兵

1945年5月3日清晨,疲惫的柏林人揉着睡眼走出地窖或防空洞,他们突然意识到,战争已经结束,而柏林也被彻底摧毁,无论是它的身体还是灵魂。柏林已经从一片自豪的岩石城市,化作焦土中的废墟。

苏联人动用了230万军队、6250辆坦克、7500架飞机、41600 门大炮,3255辆卡秋莎火箭在17天的时间里向柏林倾泻了67607吨炸药,一寸一寸把这座城市碾成齑粉,如同当初德国人对斯大林格勒做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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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人称这个时刻叫做“时钟归零”,事实上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受如此命运,1538年三十年战争摧毁过柏林的身体,三分之一的建筑变成瓦砾,一半的人口死亡;1807年拿破仑也摧毁过柏林的灵魂,他将勃兰登门上的和平女神像带回了法国,把普鲁士王国打入深渊。

但没有人像苏联做的这么彻底,已被愤怒堵住耳朵的苏联士兵听不到任何哀嚎,他们如橡皮擦一样把柏林慢慢从地图中抹去。在喧嚣的“乌拉“声中柏林的历史走入历史,柏林的未来被血火封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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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的老人责问一个施暴的苏军士兵:“你如此行径还配做高尚的布尔什维克战士吗?

那个士兵闷闷的回答:“你说的那些人我都认识,但他们都已战死了”。他的身后,柏林宫正在燃烧,火焰照进士兵的眼睛里,闪烁着诡异的猩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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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是柏林的心脏,我!将成为你们的王。”——“铁牙”弗雷德里克

坐落于施普雷河岛上的柏林宫是柏林最中心的建筑,几个世纪以来整座城市都在围绕它修建。柏林的统治者们在500余年的光阴反复扩建和重建,终于在18世纪中期把它定型为巴洛克风格宫殿群。

1443年,勃兰登选帝侯“铁牙”弗雷德里克在施普雷河的沼泽中拔剑而起,用岩石修建起城堡,准备守卫自己的领土。他炽热的野心还没来得及燃烧,领地内被他暴政压迫到无法生存的百姓就用洪水淹没了地基,也熄灭了他的野心。

1538年,玛格丽特·约阿希姆二世委托建筑商卡斯珀·泰斯重建这里,泰斯引入意大利文艺复兴建筑特点,将柏林宫扩大足足一倍。尼古德·泰辛带来了大型立柱支撑的庭院拱廊,约翰·内林带来了精美的雕塑,柏林人用尽一切想象完善这座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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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9年,建筑设计大师安德里亚斯·施吕特开始执行“第二个计划”,他要把柏林宫改造为最新颖的巴洛克风格。大量波浪曲线和反曲线夹杂将让这座建筑更加动感,巴洛克的不对称、华丽、夸张将彰显国家专制主义的庄严。

然而施吕特的计划被弗雷德里克·威廉一世所打断,比起宫殿的华丽,“士兵国王”更希望军队的宝剑锋利。他解雇了大量工匠,把节约下来的钱投入军事建设,普鲁士再次崛起,但柏林宫的完善也足足拖了一个世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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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5年,柏林宫的最后一块拼图终于完成,那充满异域风格的圆顶将在未来100年里成为它最显眼的标志。建筑师弗里德里希·奥古斯特·斯蒂勒有幸成为完成最后建设的人,柏林宫也成为德国皇帝的冬季宫殿,其地位甚至高于著名的无忧宫。

1918年11月9日,携着第一次世界大战惨败的怒火,柏林人驱逐了国王,斯巴达克同盟领导人卡尔·李卜克内西在宫殿阳台上宣布成立自由的社会主义共和国。所有人都开始尝试为国家找到一条新的出路,可惜在魔王的指引下,他们得到了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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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处是焦黑的废墟,柏林宫剩下的只有这些了。”——柏林市民松佳·哈尔克

柏林战役期间,盟军飞机两次轰炸这里,他们并不是觉得柏林宫具有战略意义的目标,只是这地方太显眼,不扔点炸弹下去不舒服。炸弹狂暴的威力把玻璃全都震碎,熊熊大伙瞬间包围了整个建筑群,到纳粹投降也没有熄灭。

德国人的严谨与精密在这座建筑中体现的淋漓尽致,大火熄灭后占领军惊奇的发现这个超过5个世纪的建筑虽然成了断瓦残垣,可整体结构没有太大损耗,有修复的可能性。没人关心修复的问题,占领军很快把柏林撕成两半,也把德国撕成两半,这是发动战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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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林遍地的碎石在他们看来不止是建筑材料,也是政治工具,东西两方都发挥出极致的脑洞,这些脑洞到变成历史的黑色幽默,不停的嘲讽世人。苏联人明显更趋于传统,他们要羞辱这些战败者,要让柏林人永远记住1945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他们把希特勒被炸成零件的新总理府充分利用了一下,这些上佳的大理石材料被运到东方的特雷普托公园,修建出一个足足30米高的纪念碑,用来悼念那些柏林战役中牺牲的红军战士。更缺德的是纪念碑下面还放了两门ML-20火炮,两辆T-34坦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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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边那帮老兄显然是实用主义者,他们把能收集的建筑废料都运到了东西柏林边境,堆积成一座硕大的土石山。对于行为艺术和象征主义他们没有任何兴趣,在这座山顶很快崛起一座高塔——可以延伸300公里的监听站。它的主要作用是监听对面的风吹草动,偶尔也会监听一下自己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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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琐事后苏联人很快将目光瞄向了柏林宫,这个漆黑的建筑似乎很不雅观,它象征的普鲁士军事主义也让他们很不舒服。于是在短暂的几次会议后,所有与会人一致同意把这个碍眼的家伙拆掉。

苏联人又一次发挥了他们的黑色幽默,他们决定在拆掉柏林宫之前废物利用一下,我们正好要拍一部电影,名字叫《柏林之战》。这东西反正也没啥用了,不如借我们当道具吧?我们准备实景实物用重炮轰它几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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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座新城,我所见过最新的城市。”——马可·吐温

1950年9月,东德政府足足用掉19吨炸药才把这个顽固的建筑拆除,在原址上他们分别修建了国务委员会大楼、马克思恩格斯广场,1976年又利用大部分区域修建了极具苏维埃特色的共和宫。

共和宫是一座向全体民众开放的大型娱乐场所,人们可以在里面下棋、跳舞、看电影、打乒乓球、羽毛球、游泳,总之所有布尔什维克式健康活动都可以里面享受。物资贫乏的东柏林居民在那里留下不少回忆,尽管一直遭到西边的嘲笑。

就在东柏林人逐渐适应那个造型古怪的建筑时,历史再次跟他们开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玩笑。1989年柏林墙倒塌,两德统一势在必行,在次年10月,这座充满苏维埃回忆的共和宫也宣布因石棉污染关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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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德统一后柏林市政府开始漫长的清理石棉工作,这项看起来不特别费力的工程持续到2003年才完工,居然足足花了23年。清理完成后市民依然没等到开放通知,市政府发现共和宫已经因为年久失修成了危楼,只能再把它拆掉。

一头雾水的柏林市民又等了6年,2009年他们才算把共和宫拆完,对于这块地皮之后的用途,德国人陷入了持续4年的争吵。一番较量妥协后,他们在2013年作出决定,还是花5亿9千万欧元再把柏林宫修回来吧!

对这个决定原东德地区民众极其不满,认为这是毫无必要的瞎折腾,不过也没到要上街抗议的地步。2013年6月12日,新的柏林宫开始建设,预计2019年内会彻底完工,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再次见到施普雷河畔的柏林宫,历时74年后,历史完成轮回,柏林宫重生。

1945-2019,柏林宫的毁灭与重生


柏林这座城市有一个很古怪的特点,它有漫长的历史,却总是一座新城。你来不及伤感旧柏林的毁灭,它就会用另一种方式重生,尽管很多时候像历史之神的黑色幽默,好在总有能回忆的地点,比如这个全新的柏林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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