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偏見,“剩女”和剩男該如何“突圍”?

擺脫偏見,“剩女”和剩男該如何“突圍”?

(本文首發於澎湃新聞網個人專欄“黃西蒙”)

文/黃西蒙

最近,相親與婚戀的話題又在網上火了起來,不少人紛紛吐槽自己的“奇葩經歷”,由此引發的兩性與單身話題在輿論場上製造了不少火花。從某種意義上說,單身女性被逼婚的情況出現越多,其自身主體性就被削弱得越厲害,而如果女性主動接受了相親的形式,也未嘗不是一種尋求另一半的方法。只是,儘管一些人受益於相親(比如,囿於生活圈子小,性格內向等),但少有人會給相親點贊,還是帶著些許不情願,去面對被“安排”的愛情。

俗話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即使相親男女外在條件相仿,往往也需要男方更主動一些,更積極一些。但缺乏戀愛技巧的男性,往往羞於或不擅長表達內心真實想法,即使是本來能成就的姻緣,也有可能因此錯過。而一些男性所謂的“直男癌”思維,更會引起多數女性的不滿,而對方一旦拿出“雙重標準”來衡量雙方關係,同樣會破壞原本可能存在的姻緣。長此以往,男女雙方都陷入了莫名的焦慮中,吐槽對方而非反觀自我,成了常見的思維誤區。

另一個常見的焦慮,是對相親方式的複雜態度,一面依賴它尋找姻緣,一面又吐槽其形式的古板與“只看條件”的極端現實。曾有好友跟我吐槽,談到找對象這個事,差不多合適的人,總歸是有一些的,有針對性地尋找,並不難遇到。但“最合適的那一個”,往往可遇不可求。不少人一輩子都沒遇到,只是在該結婚的時候“差不多合適”了一下。完美主義者常在現實裡感到遺憾,而生活的真相往往是在不完美的婚姻裡尋求生命的高品質。但很多人還是選擇了單身,由此便出現了所謂的剩男和“剩女”現象。

一直以來,輿論場上流行著有這樣一個觀點:“剩女”是個偽問題,剩男才是真問題。我在知乎上,也看到有網友提問:單身女性/男性的生活狀態是怎樣的?諸多答案讓人反思:前者多展示各種“高端”生活場景,以及“一個人的美好”,而後者則多有抱怨,即使“事業有成”的男性,也少有“享受”單身狀態的情況。知乎網友多為年輕人,這種不同的態度,似乎也與當下公眾對“剩女”和剩男問題的不同認知與想象相契合。

據相關資料,當前中國一線城市剩男與剩女的人口比例約為3:7,剩男多數集中在農村和縣城,在北上廣深這樣的大都市裡,“剩女”遠遠多於剩男,而且這個比例會愈發懸殊。“剩女”現象的出現,恐怕並非只是女性獨立意識覺醒這樣簡單,更在於社會輿論導向、經濟環境的變化和女性整體形象異變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

“剩女”現象更像是大眾傳媒構建出的一種概念,而很多女性受所謂“主流”觀念影響,也會把自己放置在這種思維架構中,反而容易落入誤區。其實,在城市真正的“剩女”,往往被無情忽視了,“剩女”在很大程度上成了部分人秀身份的一個標籤,甚至是主張女權的正面形象符號。而輿論對剩男問題的關注卻很少,即使談論,往往也是汙名化剩男,將他們是為取笑和歧視的對象。正如全國人大代表朱良玉曾說的那樣,“城市剩男剩女,是因為挑選,主動剩下的。農村沒有剩女,只有被動單身的剩男。大多是因為窮,娶不到老婆。”

剩男現象是一個嚴肅的社會問題。國家統計局發佈的數據顯示,“截至2015年末,中國大陸男性人口70414萬人,女性人口67048萬人,男性比女性多出3366萬人,總人口性別比為105.02(以女性為100),出生人口性別比為113.51。另據統計,80後非婚人口男女比例為 136比100,“70後”非婚人口男女比則高達206比100,男女比例嚴重失衡。”[1]

《中國青年報》在2016年2月曾刊發過《剩下3000萬》的調查報道,引起外界對“剩男問題”關注的熱度。其中描述到的一些現象,現在看來仍讓人唏噓不已。

報道中藉助農村媒人的視角,將大量農村大齡單身男性的生存狀況描述出來:“不幹媒婆的人想象不到女孩稀缺到什麼程度......春節前後,一個未婚女青年的家門口能同時停著四五輛車,車裡滿滿地坐著四五位後生,都排著隊,等著和女孩見面。姑娘每天的時段已經被不同的媒婆承包了,一早起來,就坐在家裡等著不同的媒婆按著時間段帶著他們手裡的男孩上門來。遇到姑娘覺得條件不錯、順眼的男孩,她會多聊幾句,留個QQ號,加個微信。看不上的,冷場幾分鐘後,男孩只能知趣地默默離開。”[2]

找媳婦難的問題是一種“集體性難題”,並非一家一戶的問題,而是一個難解的社會學問題。農村結婚男女比例失衡對傳統倫理的衝擊,到了讓人心悸的地步——在報道里,“在一些特別貧困地區,大齡未婚男性甚至會採取轉房的方式來結束單身”。更有甚者,“嚴峻現實讓男人放下了面子,大家對倒插門也見怪不怪,甚至衍生出市場,山西呂梁就有專門介紹男性入贅到臨近地區的媒婆,每人收費5000元。”[3]

或許,這樣的案例是極端的,但經濟問題的確是困擾農村單身男性的最大問題。一個最直接的表現,就是彩禮問題。不論是日常生活中,還是媒體報道里,與之有關的苦楚敘事很多,我沒有必要在此贅述。但值得注意的是,彩禮問題並非始終存在,它同樣是一個當下的難題。

據人類學家閻雲翔在《中國社會的個體化》中的考察,“國家一直努力限制彩禮習俗,以促進中國家庭的現代化。”彩禮曾被視為封建陳規陋俗,在當代史上,彩禮嫁妝一度被明令禁止。但在90年代後商品經濟大潮全面進入中國社會後,彩禮現象再次凸顯。[4]逃離繁重的彩禮帶來的經濟壓力,是一些出身農村的男青年的無奈之舉。一些人選擇了試圖“跨越階層”,試圖和不重視彩禮、或者只是象徵性收取彩禮的城市姑娘組成家庭——當然,這需要其自身能力和魅力過硬,或者說,需要些許的運氣,能遇到這樣在他們看來十分滿意的姻緣。

“進城”的農村男青年,幾乎無法擺脫現實苦惱帶給他們的焦慮。這是讓人心酸和心疼的現實窘況。我曾遇到一個同齡男生,他信誓旦旦地說:“得趁著在大學時候找對象,一旦到了社會上就不好找了!”我對這種看法很不贊同,畢竟,從理想的狀態上講,愛情和婚姻不是任務,而是順其自然的緣分問題。不過,這樣近乎粗暴的表達或許有些偏激,但的確反映出一部分年輕男性的焦慮和急迫心理。他們很擔心自己在社會上會遭遇擇偶難題,尤其是相親,這對外在條件不佳的男性來說,幾乎是最困難的一種途徑。

但這並非他們的錯,而是一種現實偏見。類似的態度,還包括:農村老家的親戚“強烈要求”自己務必從大學裡“帶媳婦回家”,要利用大學相對單純的環境去“尋找真愛”(不受階層、金錢等現實因素影響)......對受這種情緒困擾的大學生而言,進入大學不僅意味著考試成績擊敗了多數農村男性,也意味著獲取了自身身份和地位“城市化”的無限可能。從這個思路上,才能理解他們的急切和浮躁。

不過,能夠走出農村、進入城市的男青年還是幸運的,對那些囿於現實無奈而不得不在農村生活的群體來說,外界視角中的他們往往只是“數字”,他們是最缺乏話語權的群體之一,是“沉默的大多數”,他們的故事很難進入城市中等收入群體及其以上者的視野。只是在媒體上,他們有一個標籤,叫做“農村剩男”,時常出現在各種邊邊角角的新聞上。相比描述“剩女”群體,人們還有意識地加上“引號”,對“農村剩男”的敘述,則一般不會加引號,這是一種約定俗成的敘述習慣,但根本上卻反映了公眾的基本態度,這是一種難以消除的偏見——他們的處境缺乏外界必要的

關注,也幾乎無法進入媒體主流話語,但他們數量龐大,絕不該成為“沉默的大多數”。

參考資料:

[1] 新華網:《2015年末中國大陸總人口達13.7億 男比女多3366萬》,2016年1月19日,http://www.xinhuanet.com
/city/2016-01/19/c_128644324.htm

[2] 中青在線:《剩下3000萬》,2016年2月23日,http://zqb.cyol.com
/html/2016-02/23/nw.D110000zgqnb_20160223_5-01.htm

[3]中青在線:《剩下3000萬》,2016年2月23日,http://zqb.cyol.com
/html/2016-02/23/nw.D110000zgqnb_20160223_5-01.htm

[4] 閻雲翔《中國社會的個體化》,上海譯文出版社,2012年1月第一版,P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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