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呼延云
清末学者徐珂在其编撰的史料笔记《清稗类钞》中曾记载有这样一则故事。
嘉庆丙子年，直隶地方上有个人以开设赌场为生，在当地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姑且称之为甲。有个赌徒经常出入于他的赌场，欠了一屁股债，因此十分害怕甲，我们姑且称之为乙。
某日，二人在街头相遇，甲便问乙何时归还赌债，乙支支吾吾，战战兢兢，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巧的是，此时乙的漂亮老婆路过，被甲给看上了，便对乙说：“你的赌债我不要了， 我再给你两千文钱，但是有个条件，今晚让我到你家里去住一晚，如何？”说完便掏出了两千文银票塞到乙的手里。
赌徒嘛，嗜赌如命，其他的什么道德法律、礼义廉耻统统都可以不要，输红了眼把亲娘老子押上都毫不犹豫，更别提贡献老婆了，所以很是爽快地答应了。可随后又面露难色，对甲说道：“我那老婆性情刚烈，怕是没那么容易屈服，待我先回去好好劝劝她，商量妥当了再来告诉你。”
回到家之后的乙将此事跟老婆一说，果然老婆勃然大怒，将其一顿斥骂。乙一看老婆这副凶悍的样子，吓得也不敢再说话，跑出家门，找到甲如实相告，希望他能缓些日子。甲随后又塞给了他两千文钱的银票，让他赶紧回去把事情搞定，不然立马就把赌债给还上。
乙一看又得了这么多钱，开心得不行，便美滋滋地回了家，跟老婆显摆起来。老婆对此表示很惊讶，因为每次乙赌的话都是输钱，今天怎会赢这么多钱？于是就不停地追问这钱到底是怎么来的。起初乙还能狡辩两句，后来见纸毕竟包不住火，便不说话了。老婆也是个聪明人，立马便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她决定不惜一切代价捍卫自己的清白，她把内衣的上下都用针线缝纫牢固，还把一把锋利的匕首藏在身上，然后进屋睡觉，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半夜，院子里传来了叩门声，一直处于假寐状态的女人被惊醒了，但她沉住气，一动不动。而睡在一旁的乙则做贼心虚，边起身边说：“我去小解，一会儿就回来”，随后便来到院子打开大门，见来人正是甲，说道：“我老婆还是没有同意，不过她现在就在床上躺着，睡得很沉，这样，你装作是我，进去办完事儿就出来，千万别说话。”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女人在屋内把窗户推开一道缝隙，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悲愤至极，于是便将匕首拔了出来，压在身子下面，假装继续熟睡。
说话间，甲已经跟着乙来到了屋子门口，压低了声音说：“这黑灯瞎火的，我又没来过你家，万一磕到碰到啥弄出声响，把你老婆惊醒岂不搞砸了？”乙一听有道理，便说：“那好吧，你拉着我的袖子，我牵你到床边。”躺在床上装睡的女人没听到这句话，她只听见脚步声进了屋子，而且离自己越来越近，待到床边时，女人猛地一转身，狠狠一刀刺在来人的心口上，只听一声惨叫，来人应声倒地，另一个跟在后面的身影则夺门而逃。
随后，女人点燃油灯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自己那一刀戳的不是甲，而是前面引路的丈夫乙。此时，听到动静的街坊邻居也赶了过来，见乙死在地上，而其老婆手拿利刃，怀疑有奸情，便报了官。
随后地方官员便审讯了乙的老婆，这女人将事情如实讲了一遍，官府立马派人将甲捉拿归案，可甲却不承认当夜欲行奸污的事实，坚称自己确实跟乙有开过玩笑，说想要睡他老婆，但那只是开玩笑罢了，自己没有去过她家，然后又上下使银子打点了一番，结果竟成功脱身。随后，地方官对乙的老婆严刑逼供，以奸谋杀定案，判处其死刑。
判决一出，舆论一片哗然，很多人都替乙的老婆喊冤，可却没啥用。随后地方官将案件判决结果递交刑部，由刑部呈交皇帝勾决。
嘉庆皇帝在看了相关卷宗和判决书之后，突然抬起头一声长叹：“好人真是难做啊。”
随后说道：“甲要奸污，乙要卖奸，甲不欲行奸，则乙不会卖奸，乙要不会卖奸，最后也不会被其妻误杀。乙之死，看似死于其妻之手，其实是甲始作俑者。这种情况下，不去追究甲的责任，反倒杀乙的妻子，这算公平吗？说那女人有奸夫，连奸夫的名字都没搞到，就要处以她极刑，天下人会怎么看待我大清的刑法？还有哪个女人会在乎保全名节的可贵？明明是一个烈妇，却要遭到酷刑和杀头，这样下去还有好人的活路吗？”
在一旁听训的刑部的官员，顿时吓得肝胆俱裂，扑通一声全部跪倒一片，把头磕得山响。嘉庆帝看着这帮无能的臣子，冷笑一声道：“如果是我来判决此案，会旌表乙的妻子，让天下人学习她烈妇的美德，至于那个死刑判决，该给谁就给谁，不知众卿以为如何？”
皇帝的金口都开了，哪还有人敢说半个不字，那作恶多端的甲很快就被斩首示众了。
此案后来之所以十分有名，主要是因为嘉庆帝那句“好人难做”。在封建社会，冤案比比皆是，很多时候，司法就是在欺善扬恶，乙的老婆如果不是侥幸遇到嘉庆帝这么一位脑子比较清醒的皇帝，怕是结局不会比窦娥更好。有清一朝，嘉庆帝一直以“淳厚”闻名，虽比不上康熙、雍正、乾隆这些“英主”，但翻阅历史笔记，你会发现百姓可能会非常喜欢他，因为他在面对一些案件时，经常能做出像上面这样的热血判决。
清代著名史学家赵翼在其《檐曝杂记》中曾记载过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徽州有位名叫张良璧的人，迷信童女的精髓可以养生，便自己制作迷魂药粉，专门去诱拐四五岁的女童，造成了13名女童遇害身亡的惨案。后事情败露被抓捕归案，判处斩立决。然而事情到此并没有结束，嘉庆皇帝在看到此案的审理经过以及判决书之后，大发雷霆，觉得张良璧是“人形兽性，残毙多命”，岂能斩杀了事，下令改为凌迟处死。
从斩立决改为凌迟，要是现在的某些专家看了，肯定会痛斥嘉庆帝的惨无人道，可对于那十几个丧失了小女儿的家庭而言，嘉庆帝在他们心中绝对是圣君。当然了，现在帝制早已废除百余年，我们自然不会再允许凌迟这类酷刑的存在，所以说有些朋友喜欢看历史古装剧，怕是因为雾霾天周而复始，挥之不去，只是想单纯的找回一点神清气爽的痛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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