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和諸葛亮是如何整治偽君子和優柔寡斷之人的?

曹操和諸葛亮是如何整治偽君子和優柔寡斷之人的?

偽君子的出現

大體上說,從漢末到魏初,是中國風氣變化的時代。正如前面提到的程頤所說的那樣,如果把尚名節推行到極致,就會成為苦節。無論怎樣的名節,當它走到極端時,就出現了弊端。

另一方面,與這種尚名節的時代相對應,出現了偽君子。

顧炎武在《日知錄》卷十三《分居》中,引用了《抱朴子·外篇》卷十五《審舉》,其中談到後漢桓帝時期胡亂舉薦人時,用了一句諺語,即“舉秀才不知書,察孝廉父別居”。

本來,中國人是把兄弟父子分居視為無德,把同居視為體面。顧炎武說,即便在這時候,也是把分居視為不體面的事。本來,品行端正的人才能被舉薦為孝廉,然而這樣的人恰恰是分居的,由此可以瞭解到當時的虛偽現象是十分嚴重的。

《潛夫論》的《務本篇》中也說:

“盡孝悌於父母,正操行於閨門,所以為列士也。今多務交遊以結黨助,偷世竊名以取濟度,誇末之徒從而尚之。此逼貞士之節而眩世俗之心者也。養生順志所以為孝也。今多違志儉養約生以待終,終沒之後乃崇飭喪紀以言孝。盛饗賓旅以求名,誣善之徒從而稱之。此亂孝悌之真行,而誤後生之痛者也。”

優柔寡斷人物的出現

另一方面,尚名節的教育自然地有一種使人變得優柔寡斷的傾向。後漢末年,黨人為自己取了“三君”、“八俊”、“八及”等稱呼,並以此互相誇讚。這當中有一位主要的人物,就是一直生活到曹操時期的、被譽為“八俊”之一的劉表。

據說劉表的文章不遜於蔡邕,他的書法也很出色。作為當時的一位優秀的紳士,劉表具備了所有的修養。

但是,當曹操和袁紹爭天下時,儘管他沒有依附於任何一方,但最終還是在曹操的征伐中死去,他的兒子投降了曹操。在太平盛世有作為紳士的修養,可是一旦發生大事卻不能決斷,這是一種流於虛名的弊端。

當時,在蜀國方面,有漢代宗室劉焉和劉璋父子,他們都是出類拔萃的紳士,父子二人相繼作過益州牧。但是,他們也是在發生大事時,不採取任何措施,無法平息自己領地內發生的張魯的反叛,而是去依靠劉備,結果反被劉備奪取了國土(近代的徐世昌與劉表頗為相似)。

曹操的糾正辦法

曹操和諸葛亮是如何整治偽君子和優柔寡斷之人的?

這樣的風氣自然被視為一種弊端,因此就有人想要糾正它。在這方面做得最為顯著的是曹操和諸葛孔明。他們的方針基本上是相同的。

關於曹操,《三國志·曹操本紀》的《評》中稱他是“攬申、商之法術”,其意思是,史家總結了曹操的政治方略,評論他採用了戰國時期刑名家申不害和商鞅的政治觀點。另外,在建安十九年曹操頒佈的詔令中,也記載了他打算讓懂得刑罰法理的人在軍中執法的想法。

所以,晉代的傅玄在談到曹操時說:“魏武好法術,而天下貴刑名”(《晉書》卷四十七,本傳)。由於採用了這樣的方針,因此也湧現出了不少與之相應的人物。在漢末建安年間,曹操掌握實權的時期,他正是用這樣的政策治理天下的。王夫之的《讀通鑑論》卷十中也說,提拔崔瑛、毛玠、陳群、鍾繇之類的人,“任法課能”,即根據法律管理政治,把工作交給有實際能力的人去做。

曹操通過這樣的政策一度整肅了漢末鬆懈的綱紀,使建安時代得以延續。如果像後漢時期那樣,彼此只重視名譽,僅靠名譽來錄用人才,那麼一個人有無業績就變成次要的了。

曹操的政治是效率主義的,是從能否有實效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這種方針與名譽無關,一個人即便是品行較差,只要能在政治上取得成效,就可以錄用。這樣的政治,完全是依仗法律。

當時,還有過是否要恢復漢初以來業已廢除的肉刑。漢代的刑罰大多使用外表不露傷口的刑,即笞刑和刺墨刑。由於這類溫和的法律不起作用,所以才有了肉刑的主張。

在魏的時期,這種肉刑論由於曹操的死而逐漸消失,但法律變得嚴厲起來。魏中期的劉劭作《新律十八篇》,還撰寫了與之有關的評論。另外,他還撰寫了《都官考課七十二條》(即“官吏管理法”)。漢律在漢代逐漸取得了進步。到了魏時,過去未寫入正文的內容成為法律明文。魏律在很大程度上修改了漢律。魏律是在曹操的孫子明帝時期產生的,曹操的政治方針一直延續到那個時期。

諸葛亮的糾正辦法

曹操和諸葛亮是如何整治偽君子和優柔寡斷之人的?

另一方面,關於諸葛亮,《三國志》中有一段有名的記事。不過,它是否是事實,還不清楚。

其內容是,劉備從劉璋手中奪取益州後,諸葛亮採取的政策是“刑法峻急,刻剝百姓”,致使君子小人都心懷怨恨。為此,一個名叫法正的人向諸葛亮進諫說:“過去高祖入關時,約法三章,秦民都以此為恩德。今天你奪取益州,未能惠撫人民。你是作為外來人來治理當地,所以希望你減緩刑罰。”

對此,諸葛亮回答說:“你講得不對。秦朝時實施苛政,高祖在這樣的情形下入關,所以採取了寬大的方針以安撫人民。可是今天的益州,由於以前的劉璋是一個愚蠢的人,法度鬆弛,所以,百姓既不知恩的可貴,也不知刑的可怕,散漫不嚴。故此,我今天要威之以法,法行則知恩。”

當時的歷史學家曾對這段記事表示懷疑,並列舉出反證,說法正的進諫的年代與事實不符。但我認為,諸葛亮在益州實施了他的嚴格整治的政治方針,這一點大體上講是沒有錯的。

《三國志·諸葛亮傳》的評中也稱諸葛亮“撫百姓,示儀軌,約官職,從權制……盡忠益時者雖仇必賞,犯法怠慢者雖親必罰”。同時,還說他“循名責實,虛偽不齒”。其政策大體上與刑名家相同。該評中還說他“刑政雖峻而無怨者”,這是因為諸葛亮的政治是誠實、公平的。

意外的後果,謀略家輩出

大體上來看,在整治漢末的散漫不嚴的時世這點上,曹操與諸葛亮的政治是一致的。這讓人感到,優秀的政治家所見相同。

不過,這樣的政治只有在益州那樣的一處地方,在命令可以下達到社會的各個角落的地方實施,才會取得成效。如果在整個中國實行這樣的政治,是否能達到同樣的目的,是令人懷疑的。

當時,蜀國統治著一個州,吳國統治著三個州,魏國統治著九個州(魏號稱有十州、十二州,實際上是九個州),曹操可以說基本上統治了整個中原。因此,要按照自己的設想取得政治上的成效,是很困難的。

這樣一來,曹操的政治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後果。《日知錄》卷十三《兩漢風俗》中問到,曹操不拘品行、唯才是舉的做法,給當時的社會帶來了怎樣的影響呢?書中認為是“權詐迭進,奸逆萌生”。

其證據在曹操死去十餘年後,魏明帝太和六年的董昭的上疏(《魏志》卷十四《董昭傳》)時就已出現上述現象。董昭在上疏中,陳末流之弊時說:“凡有天下者,莫不貴尚敦樸忠信之士,深疾虛偽不真之人者,以其毀教亂治,敗俗傷化也。”

曹操政治的本來目的是想排斥偽善之人,但當今的年輕人不以學問為本,而專以交遊為業;國士不以孝悌清修為首,而以趨勢遊利為先。而且,他們還結成黨派,互相吹捧或互相攻擊。這些行為,與曹操要清查當時的士大夫的做法是相背離的。

《三國志》卷二十八的《諸葛誕傳》中,記載了明帝時期,諸葛誕、夏侯玄、鄧颺等人互相搞浮華虛譽,結成黨派的事。也就是說,依據法律整治社會的目的,是要恢復後漢的、也就是偽君子出現之前的質樸風氣,然而,乘此機會,卻形成了與後漢時期,虛偽地相互吹捧的現象相類似的傾向。

三國時期是謀略家輩出的時期。《三國志》卷十中,列舉的荀攸、賈詡等人物還是不錯的,但卷十四中所列程昱、郭嘉、董昭以下諸人,都是“明智計之士”,他們見利忘義,是不可信賴的人(《十七史商榷》卷四十)。這正是一種弊端。

本文選摘自:《中國史通論》(精裝)內藤湖南 著 夏應元 / 錢婉約 譯,出版:九州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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