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誤會了袁世凱,我真的沒叫人殺宋教仁

1913年3月20日夜,上海火車站。

在一群國民黨友人陪同下,一個孤傲瘦長的身影揮手向眾人告別,他就是宋教仁。此次赴京,應袁大總統之邀共商國是,其實宋的內心躊躇滿志,出閣入相,指日可待。

海門潮正湧,我欲挽強弓——宋教仁《登南高峰》

正當大家從車站特設的議員休息室出來,有說有笑地向檢票口走去,突聞“砰地一聲”,宋當即彎下腰來,捂住中彈的肚子,對近旁的于右任痛苦地道:“我中槍了。"

眾人還在錯愕,又有兩聲槍響。清脆而刺耳的槍聲呼嘯著在空中掠過,循聲望去,只見一身形矯健的矮個子正向站外飛奔而去。

可惜已經晚了,由於彈頭塗毒,傷勢沉重,拖到次日凌晨4時,宋教仁不治身亡,年僅31歲。

臨終之前,或許預感自己大限已至,於是授意黃興代擬致袁世凱電文一封,心有不甘地說道“今國基未固,民福不增,遽爾撒手,死有餘恨”,希望袁世凱能夠“開誠心,布公道,竭力保障民權,俾國會得確定不拔之憲法,則雖死之日,猶生之年。臨死哀言,尚祈鑑納”。

這便是震驚中外的宋教仁遇刺案

中國誤會了袁世凱,我真的沒叫人殺宋教仁

在現有的教科書課本里,幕後真兇不容辯駁的指向時任民國總統——袁世凱。也難怪,”竊國大盜“”倒行逆施“”沐猴而冠“的刻板印象早已封死在老袁的棺材板上,多加一條宋案又如何?好吧,不如先看看冤大頭是如何戴上這頂髒帽子的。

就在通緝令發出去不久,殺手武士英和其主使人應桂馨相繼落網。在應桂馨的公寓中搜出來大量同北京來往的密電,直指內務部秘書洪述祖。其中兩封電報,坐實了二人買兇殺人的罪行。

洪:毀宋酬勳位,相度機宜,妥籌辦理。

應:匪魁已滅,我軍無一傷亡,望轉呈。

一個”望轉呈“,又把洪述祖的幕後指揮——國務總理趙秉鈞牽扯出來。

待宋案發生後,袁世凱急招洪述祖,問宋教仁究竟系何人所害,洪回答”這還不是我們的人,替總統出力“。

袁世凱當即臉色煞白,面有怒容。洪述祖出來後惴惴不安,旋即告假赴天津養病。

確實,宋案牽涉到一個國務總理,一個內務部秘書,如果你要告訴我這都跟袁世凱沒有一點關係,我寧願相信雷峰塔倒,西湖水乾。但理智還是告我,在沒有弄清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一定不要輕易妄下結論。


首當其衝的一個問題便是:袁世凱為什麼要”殺“宋教仁?或者說有無作案動機。

答案是有的,此前國會選舉中國民黨大獲全勝,組閣已毫無懸念,宋教仁出任首位民選總理也是眾望所歸。但袁世凱不高興了,因為宋要改變政體,把總統制改為內閣制,簡單來講

總統制:總統負全責,例如美國,法國,俄羅斯

內閣制:總理負全責,例如德國,意大利,希臘

這下就直接觸碰了袁世凱的底線,當初推翻清朝,逼帝退位時,已經明明白白地達成過約定,誰先亡清誰來做總統。孫中山做臨時大總統的時候你們不搞內閣制,到我出任大總統你們就來了這手,這不是陽奉陰違嗎?袁是不滿宋的,但真的只剩下刺宋一條路可走嗎?那隻能說明你太不懂政治。袁和宋都不是無名之輩,相反在各自集團中都是黨魁式的人物。這次邀宋赴京,就是還想努力地再協商一下,看能否找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方案,避免國家的分裂。


袁世凱待名士不敢說恭敬備至,但至少是無比寬容的

民國成立後,袁邀楊度的老師王闓運出任國史館館長,老頭卻並不領情。一次去總統府做客經過新華門的時候,突然來句,是我老眼昏花了嗎,什麼時候這裡改成了新莽門?(莽與繁體字的華相似)這是把亡清的袁世凱跟篡漢的王莽相提並論,袁並不在意。

中國誤會了袁世凱,我真的沒叫人殺宋教仁

更乖張的是老頭到任後,把國史館的招牌也改了,”民尤是也,國尤是也,總而言之,統而言之“,乾脆自封為民國總統,袁一笑了之。

戊戌變法的頭號通緝犯——少年中國樑啟超回國後出任教育總長,在袁決意稱帝后與毅然與之決裂。在一片歌功頌德,爭相勸進的復辟亂流中,揮筆而就,傲然寫下《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

”就令全國四萬萬人中有三萬九千九百九十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人贊成,而我梁啟超一人不能贊成也。“

袁世凱得知後大驚,以給梁父祝壽為名,送去20萬銀元勸梁不要發表文章,遭到拒絕。

一經《京報》發表,群情洶湧,頓時洛陽紙貴,一版再版仍被一搶而空,袁也只能乾著急直瞪眼,卻又無可奈何。

待宋教仁更是無話可說

回國後擔任農林總長,內閣倒臺後,袁打算再邀宋重組內閣,給出一張空白支票,任他填寫金額,宋退還。

袁對宋是心心相惜的,袁曾經對周邊人感嘆“我何嘗不願南方人出任要職,前提是他們不反對我”。奈何黨同伐異,宋對袁一次次伸出來的橄欖枝並不領情,還回去的反而是一陣陣響雷震天,震得袁苦惱不已。


至於為什麼沒有將趙秉鈞和洪述祖移交法庭,袁世凱是有苦說不出的。後世大批史學家也因此跳出來,“看吧,我說就是袁世凱,要是身正不怕影子歪,為什麼要包庇下屬。”

其實很多史學家都學過政治學,但一定沒玩過政治,就像上政治課的教授可以在課堂上講的唾沫橫飛,但如果真的你要他參政議政,才發現教了多年的政治學跟官場上的政治鬥爭TM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在宋案中,牽涉到一個很重要的民間政治潛規則——奉旨呈顏,簡單來講,就是領導想幹但不能幹的事情,如果你幫他幹好了,一飛沖天,要是搞砸了,你就等著萬劫不復吧。

明朝萬曆的廷杖就是個很好的例子,當皇帝要打人時,你該怎麼辦?能怎麼辦,直接打唄,那你就等著挨罰吧。

打有三種,要看皇上的口氣

給我打,意思就是隨便應付一下,別認真

給我用心打,意思就是別忽悠我,要給點教訓

給我狠狠地打,那真是惱羞成怒了,就算塞了錢也無濟於事,輕則致殘,重則杖斃,只能自求多福了

你要是一下子恍惚了沒有領會皇上旨意,把一個先帝的老臣打了個半身不遂,群臣上疏罵的還不都是是皇上。

好了,回到本案,趙秉鈞擔心一旦組閣,自己相位難保,於是便聯合一群失勢之徒,伺機而動。本來只想讓應桂馨找出一些宋教仁的黑材料搞臭他,使他勝敗名列,知難而退,可惜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那隻剩下最後一條路了。

袁世凱驚聞從抹黑升級到了暗殺,自然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但趙和洪不得不保。

試想,即使趙和洪投案自首,國民黨會怎麼想——替罪羊,而北洋之內呢——卸磨殺驢,棄朱保帥。裡外都不是人,那隻好舍外而安內了,畢竟穩定軍心比其他都重要。

然而宋教仁已死,所有的解釋都是徒勞,國民黨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于右任撰書刻銘

“先生之死,天下惜之。先生之行,天下知之,吾又何紀,為直筆乎?直筆人戮。為曲筆乎?曲筆天誅。嗟嗟九泉之淚,天下之血,老友之筆,賊人之鐵。勒之空山,期之良史,銘諸心肝,質諸天地。嗚呼!

至此,一代資產階級議會政治在中國宣告破產,一同模糊的,是袁世凱醫民救國的共和夢。

為日本去一大敵,看中國再造共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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