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情唐武宗

會昌是唐武宗時期所使用的唯一年號,841年到846年,但是文宗是開成五年(840年)正月就死的,二月初武宗即大位,到了會昌六年(846年)的三月武宗也死了宣宗即位,所以嚴格地說,武宗執政的時期應該是開成五年到會昌五年,840到845年,前後也是六年的時間。

大多數人熟於唐代前期的歷史,而對中晚唐就也知道到個大概輪廓,比較簡單化,比如講起李德裕就知道和牛李黨爭有關,講起唐武宗一般也就知道“會昌滅佛”,大規模搞宗教迫害,是歷史上著名的“三武一宗”的滅佛之一。

但其實武宗李瀍也是個有著挺多故事的人物,首先武宗和他最喜歡的王才人之間的夫妻生活就很傳奇。

我們知道,武宗李瀍(chán)是穆宗的兒子、敬宗和文宗的弟弟,他的前面還有個兄弟安王李溶,比他要大、身體智力各方面也都很正常,按常理不管怎麼排,在皇位繼承這方面穎王李瀍都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優勢。

李德裕是覺得自己這輩子是一定要當宰相的所以從小為了這個目標奮鬥積累,而李瀍從沒想過自己這輩子會輪到當皇帝,所以也壓根就沒往這方面花心思,樂呵呵地當自己的親王去了。

性情唐武宗

唐玄宗以後,為了防止這些皇家子弟暗藏野心勾結外臣,所以搞了一個十六王宅把他們都集中居住便於監督管理。當然作為李家人,物質生活上都得到有力保障有特供食品。李瀍在沒當皇帝之前就一直生活在這個十六王宅裡,過著無憂無慮沒有妄想的簡單日子。

李瀍的大哥就是敬宗李湛,生性好動喜歡騎馬打球抓狐狸,而另一位兄長文宗李昂卻是典型文科生宅男喜歡看《貞觀政要》還多愁善感,李瀍自己也愛動貪玩沒事絕對不宅在家裡,但是他的玩鬧又不會像他大哥那樣毫無節制。

在快樂的親王時代,李瀍還有幸遇到了自己一生的真愛,一位王姓姑娘,由於後來成了武宗的才人,所以一般就稱作王才人。有兩種說法,一是這位身材高挑、能歌善舞的邯鄲籍王姑娘,本來是京城倡伎,和李瀍相識於某次玩耍後被收入了穎王府,也有說是王姑娘13歲就“善歌舞,得入宮中”,此後被穆宗賞賜給了兒子李瀍。

開成五年(840年)正月初二,文宗已經病入膏肓奄奄一息,太監仇士良和魚弘志決定趁著文宗還有一口氣的時候,矯詔自行廢立,從文宗的弟弟中擁立一位新君取代原定的太子李成美。

本來按計劃是要去找安王李溶的,畢竟李溶年紀更長一些,名分更好說一些,結果去接人的神策軍人馬到了十六王宅門口,下面的人問是去哪一家接啊,安王府和穎王府都在這裡挨著的,他們的領導就訓斥手下說“迎大者!迎大者!”。這個時候,其實無論是安王李溶還是穎王李瀍早就聽到外面的喧囂嘈雜,都躲在門後面偷聽,但是都摸不清這群太監到底為何而來,不敢輕易露面。

進到王宅院子的太監又問“奉命迎大者,不知安、穎孰為大者?”你們兄弟倆誰大,自己出來吧。還在大家躊躇之時,王才人畢竟是風塵出身,反應和膽量都高人一等,從門後閃出,說“大者穎王也!”我們家李瀍大,“魁梧頎長,皆呼為大王,且與中尉有死生之契”個頭大、人家都叫他大王,還跟你們仇中尉有生死之交。

性情唐武宗

神策軍一聽嚇一跳說那趕緊跟我們回去吧,王才人轉身進到自己家,把門後的老公李瀍給推了出來,跟著太監們做皇帝去了。反應慢了一拍或者說沒有個這麼豪邁氣質的老婆,安王李溶只能接受三天以後被賜死的命運。

司馬光在《資治通鑑》裡沒有采取這個說法,然後在《考異錄》中分析了半天,說“立嗣大事,豈容謬誤”,覺得這條史料不能信,司馬溫公畢竟是保守黨的領袖,沒有膽量想象出電光火石那一瞬間王才人的風采來。

王才人生性豪邁,武宗李瀍也是“性豪邁”,可以說是一對情投意合的模範夫妻。在當上武宗以後,王才人依舊“寵冠後庭”,兩人經常一道出去打獵,由於王才人也是高個美女又喜歡穿颯爽英武的打獵服,所以“觀者莫知孰為帝也”,從後面都分不清哪個是皇帝哪個是才人。

會昌五年(845年)九月,武宗正式提出想立王才人為皇后,但是立刻就被名門世家出來的李德裕給勸阻了,“才人寒族,且無子,恐不厭天下之望”,還是出身論老一套。當然武宗也沒有繼續堅持下去,不把精力浪費在和大臣鬥氣方面,這也是武宗明智之處。

儘管武宗能夠繼位當上皇帝,宦官集團是最主要或者說唯一的因素,但是武宗當然還是本能地知道應該盡最大可能抵制宦官集團的控制,然而這種抵制又絕對不應該像哥哥文宗那樣傻乎乎、非常冒險地進行,而是要表面上聽話實際上抵制,對宦官只能給軟釘子吃,否則的話只能白白犧牲。

宦官其實也不容易把握,我們說過,宦官的權力完全依賴皇權,如果一個皇帝的威嚴很差沒有任何威信,那麼誰都會看不起他,無論是在朝大臣還是藩鎮將領,那樣的話權威下墜對宦官本身也不利。

所以對於宦官們來說,當然首先還是得維護住天子的威嚴,然後再想辦法將天子的這種權威轉移到自己的手裡。唐武宗和李德裕就是利用這樣的一種微妙關係,對宦官勢力做了最大努力的鬥爭。

杜悰是憲宗的駙馬,自己還是前宰相杜佑的孫子,號稱“妻是九重天子女,身為一品令公孫”,不想跟著宦官去幹這種沒品的事情,就說“監軍自受敕,悰不敢預聞”三番五次婉拒了監軍的請求,監軍很沒面子“怒,具表其狀”,寫信給武宗誣告杜悰。

性情唐武宗

“上攬表默然”武宗看著監軍的告狀信,陷入沉思,然後說“選倡女入宮,豈盛天子所為”,這件事情是我的不對,杜悰不但沒錯相反處理得非常得體,“真宰相才也,朕甚愧之”,很快就將杜悰調回長安當宰相兼度支、鹽鐵轉運使,宦官監軍們甚是無趣。

眼見武宗更加信賴的是宰相李德裕,宦官首領仇士良難免十分不舒服,決定找個機會整治整治天子和宰相。會昌二年(842年)四月,武宗將受尊號,按照程序在受尊號的那一天,武宗會親自登臨丹鳳樓宣佈天下大赦。

正好此時,傳出消息說宰相李德裕會同相關部門在謀劃軍改,主要內容就是削減神策軍的經費,仇士良就跑到神策軍軍部煽動,說“如此,至日,軍士必於樓前喧譁”到時候兄弟們就跑到丹鳳樓前面鬧事要求罷免李德裕,讓天子和宰相都下不來臺。

李德裕得知消息,趕忙緊急向武宗彙報,武宗很果斷立刻派特使前往神策軍軍部,說“赦書初無此事。且赦書皆出朕意,非由宰相,爾安得此言”,沒有這個事情,而且赦書都是出自我的意見,和宰相無關,大家要不信謠不傳謠,誰再造謠就追究誰的責任。天子如此擔當,願意替宰相頂住壓力,這樣的事情在歷史上並不多見。所以我們在談論李德裕的功績的時候,一定不能忽視他背後的那位力挺他的大老闆。

仇士良這樣的聰明人很快就意識到了“上雖外尊崇,內實忌惡之”,我們說過太監都是很現實主義的人,他們發現一旦碰到個難對付的主子,一定會主動退後以保護自己。

會昌三年(843年)四月,仇士良以年老病重為由請求辭去神策軍職務,武宗也順勢接受辭職請求,六月曾經權傾一時、擁戴武宗上位的頭號太監仇士良就光榮退休了。

面對送自己回家的一群老部下、小太監,閱君無數的仇士良講了一番肺腑之言,說“天子不可令閒,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使日新月盛,無暇更及他事,然後吾輩可以得志”,皇帝一定不能讓他閒下來,一定要想一些新點子新東西讓他沉迷在裡面,而沒空去過問其他的事情,這樣我們這些人才有機會上下其手,特別是不能讓天子讀書,知識越多越反動,我們這些人就不好操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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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士良這番真言可謂是歷朝歷代大領導身邊的宦官、大秘、辦公廳人員的不二法則。但可惜武宗好像不吃這套,玩也照玩,但是又不受制於宦官。當然這裡所說的不受制也是和其他幾位皇帝相比較而言,後來很多人認為隨著武宗和李德裕抑制宦官的傾向越來越明顯,特別是當觸動到宦官的神策軍軍權的時候,作為一個整體,宦官集團還是反撲了,武宗的英年早逝和李德裕的失敗倒臺,或許就和這個有著某種現在已經在史料中看不見了的聯繫。

武宗性格豪爽,做事情大刀闊斧,又碰上個和自己很投緣政治立場基本一致的李德裕當宰相,所以很多政策實行起來是雷厲風行,其力度之迅猛讓社會有種吃勿消的感覺,最明顯的莫過於會昌五年(845年)的大規模滅佛。

至於滅佛的原因,歷來歷史學家總結了很多,有社會原因,有經濟原因,有和宣宗李忱的權力爭鬥原因,也有武宗個人耽溺於道教的原因,種種種種我們就不詳細分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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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昌五年八月下詔:禁斷佛教,長安、洛陽二街各留二寺,每寺留僧人三十名;大州各留一寺,分為三等,上等留僧人二十名,中等留僧人十名,下等留僧人五名。除此之外,所有寺廟一律拆除,僧尼迫令還俗,寺院財貨田產全部充公,拆下來的材料用於修繕公廨、驛站,熔化銅像、鐘磬鑄錢。

由李德裕督辦,中央的命令很快就在全國得以有效施行,天下共毀寺廟四萬多所,僧尼還俗二十六萬多人,沒收田產數千萬頃,沒收奴婢十五萬人。從傳入中原以來,歷經七八百年的發展,佛教在唐代盛極一時,至此遭受史無前例的重創。

滅佛的武宗崇信道教,祈求長生不老,但是很可惜這個願望還是落空了,非但落空而且很快就因為誤食丹藥而毒性發作,身體迅速崩潰,臨終前還聽信道士們說主要是名字沒起好。

李瀍,瀍字裡面有水,而唐代是土德,“不可以王氣勝君名”所以一定得改名,一改名身體就好了。會昌六年(846)三月下詔改名“李炎”,有火,還不是一般的火,是兩個火。改了名十二天之後,武宗李炎還是死了,沒火起來,年僅33歲。

最終還是他深愛的和深愛他的那位王才人有情有義,“自經於幄下”,隨武宗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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