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兰芳余叔岩合演之《打渔杀家》《梅龙镇》

今日推送之《梅兰芳余叔岩合演之》录自《京剧艺术在天津》书中《天津十年》一文,作者许姬传(1900-1990),字闻武,号思潜,原籍浙江,生于苏州。1919年到天津,在直隶省银行当文书,后长期任中国剧协和梅兰芳剧团秘书。我们将分期连载推送此文。

《打渔杀家》 

 梅、余都看过谭鑫培、王瑶卿合演的《打渔杀家》,余学谭、梅学王,各取所需。 

 这出戏是做工戏,表现的是一只小舟在水上生活,除了一把浆,所有缆绳、木桩、船头、船尾、船舱都是虚拟动作,但又不能照搬生活。我生长苏、杭,从小就坐船,最小的西湖划子、三官舱、五官舱、七官舱、还有小火轮都坐过,有时民船拖在小火轮后面,到了码头,有搭客上下,我和源来到岸上买东西吃,如无锡的肉骨头,塘栖的甘蔗……几十年前的往事,历历如在目前。但萧恩、桂英所坐的打渔小舟,恰没有坐过。现在看到梅、余合演的《打渔杀家》,既有生活,又美化了行舟动作,充满了诗情画意,但没有照搬生活。我在南方看到十几岁的小姑娘划船,光脚丫,动作幅度大而快,如搬到戏里就显得粗犷而不美了。

梅兰芳余叔岩合演之《打渔杀家》《梅龙镇》

梅兰芳之《打渔杀家》 

 还有一点是颇见工夫的,梅、余从出场到进场二人保持准确距离,没有忽长忽短的毛病,看出是经过严格排练的。 

 萧恩和李俊、倪荣在船头饮酒时,桂英坐在船尾(按:有些人演就下场,等葛先生快出场时再坐到原位,这不合理),我记得1949年梅葆玖和谭元寿在长安戏院合演《打渔杀家》,梅兰芳先生给儿子说戏,叫她坐在船尾拔簪修鱼网,免得发僵,他还对葆玖说:“这个身段是王大爷(瑶卿)设计的。”

 有一天,王瑶老到护国寺街梅宅看排戏,“一轮明月照芦花”的身段,要掌握尺寸,配合锣经,有人打三锣“八答仓仓仓”,名鼓师杭子和傍余叔岩时打“瓜儿答仓,瓜儿答仓,瓜儿答仓”,他认为桂英摇橹下场,情绪是平静的,无须用三锣那么硬的点子。王瑶卿同意杭子和的说法。 

 梅先生还说:“我与叔岩合演《打渔杀家》是王长林的教师爷,在开打之前,萧恩抓住教师爷的手以敏捷巧妙的身段脱老斗衣,摘帽子,这里王老先生暗中帮了忙,能得到满堂彩。” 

 萧恩与众教师开打是钱金福设计的,改为“锁喉”,这个档子用在这里很合适,以后大家都用“锁喉”了。

梅兰芳余叔岩合演之《打渔杀家》《梅龙镇》

梅兰芳之《打渔杀家》 

 当时喜群社里红花绿叶,人才济济,当年看过戏的老人谈起来是津津有味的,我所记的就是这些老先生和梅先生聊天时听到的,其中有春阳友会会长樊棣生口述的资料最多,我的表兄言简斋是当时的观众。 

《梅龙镇》

 排《梅龙镇》时,约了陈子芳,因为他看过谭鑫培、余紫云合演的《梅龙镇》,他自己玩票唱过李凤姐,还有陈十二爷(彦衡),他看过老谭和田桂凤演过此戏,还有李三爷(释戡)、齐二爷(如山)……冯六爷(幼伟)对大家说:“今天请诸位来是‘择毛’、‘挑眼’,戏词、身段如有不合适的,要直言奉告。” 

 接着,琴师茹莱卿口念锣经,余叔岩穿大褂,手持折扇从小锣中出场念引子,流行的词:“龙游芳草地,凤绕牡丹池。”叔岩根据家藏古本:“离金阙暗藏珠宝,游天下察看民情。”下面的「四平调」亦有改动,唱腔是照谭派的腔按的。

 梅兰芳的李凤姐,身段比较复杂,有掀帘、进房、卷帘,手里还有茶盘、桌布,还要耍线尾子,这些道具、身段如果择得不利落,就拖泥带水,同时,花旦的步法与闺门旦不同,这是要考验演员的火候的。正德叫凤姐打他,老的演法,扛开折扇,做左、右、中三摆的身段,有点像《小上坟》刘禄景的意味。梅、余商量着修改了这个身段,正德不打开扇子,凤姐念。“打、打、打”,举起茶盘朝正德的左右肩、头顶虚晃三下,正德把头向左右略偏。凤姐打完了,向右转身,左手掐腰,右手高举茶盘,使一个“躜步”亮相,面带笑容地跑下去。

梅兰芳余叔岩合演之《打渔杀家》《梅龙镇》

梅兰芳之《梅龙镇》 

 这样做,既符合这个风流天子的个性,又使观众觉得这个当垆卖酒的小姑娘是天真烂漫的,她的经验还不能辨别冒充军官的皇帝。 

 我回忆此戏,叔岩的网子勒得比较高,就觉得长眉入鬓,带点武生气,眼皮上的红彩抹得重一些,带点浪漫气息,就觉得象旧社会里的军官,但又保住了皇帝的身份。给叔岩扮戏的阎七,他虽没有文化,但恰懂得美学,当然是从多年的实践中找到窍门,他是根据剧中人的身份、环境来扮戏的。 

 梅先生的扮相,花旦而带闺门旦的意味,身段步法则偏重花旦的表演。这些繁重复杂的身段,必须有深厚的功底,因为他有《春香闹学》、《佳期拷红》的底子,这两出昆曲是李七先生(寿山)教的,所以腰腿、肌肉、关节都是灵活准确的,特别是眼神最能吸引观众,我16岁时(1916),在杭州第一次看梅兰芳的戏,就有《佳期拷红》,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姚玉芙说:“梅、余排《梅龙镇》,我是主要观众,他们是模仿老谭、余紫云,但我认为余叔岩并不是老谭的原样,畹华的表演与余紫云的关系也不大,是他们仔细排对研究,修改了一个月才演成这个样的。”

(《京剧艺术在天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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