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臨“7”關鍵時刻,如何才能保住錢袋子

“破7”?市場的敏感神經被再度刺激,人民幣兌美元即期匯率自4月初的6.27一路貶至8月初的6.88,貶幅逾9.7%。

這意味著你現在換一萬美元較四個月前要多花逾6000元人民幣、海外採購時,要多支付近10%的人民幣;若外貿企業未鎖定匯率風險,則敞口損失近10%。

雲核變量金融董事總經理劉夏說,今年4月,美元開始大幅升值,今年美聯儲還將加息兩次,美元還會繼續升值。那麼,人民幣貶值也只能說是剛剛開始……

不過,8月2日,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結束4連貶,調升351個基點,報6.7942;但在岸人民幣(CNY)跌破6.84,離岸人民幣(CNH)兌美元跌破6.86。次日,CNH日內連破6.88、6.89、6.90、6.91關口。

如果用“跌跌不休”描述四個月人民幣即期匯率的表現並不為過,莫非“貶值預期”又起?也許未必。外匯掉期市場似乎是另一番景緻。近日人民幣遠期貼水行情昭示人民幣看升。

“相信決策層希望讓市場發揮更大的作用。目前即使市場情緒偏空,有貶值壓力,但1年遠期NDF走勢顯示人民幣並無貶值預期。”中國金融四十人論壇高級研究員、國家外匯管理局國際收支司原司長管濤說,“目前該溢價為0.2%,2016年年底人民幣貶值預期較強時,其溢價曾高達4%-5%。”

而預期管理幾成當下決策層的重中之重。“管控和引導好市場預期是當下的關鍵,一旦預期失控,將大大擠壓央行的政策空間!”一位央行接近人士說。

8月3日晚7:00,央行官網發文,中國人民銀行決定自2018年8月6日起,將遠期售匯業務的外匯風險準備金率從0調整為20%。此舉昭示人民幣空頭的交易成本將會被抬升。消息甫出,CNY、CNH應聲上漲。

央行參事盛松成對經濟觀察報說,實際情況是,中美都不希望人民幣大幅貶值;亦不存在所謂的均衡匯率——這是個事後的概念。近兩年持續研究和分析判斷匯率走勢的他認為,目前人民幣不會破“7”,因其是一個心理關口。

一位西南上市企業的財務總監感嘆人民幣貶值速度之快,企業甚至來不及反應。正糾結是否該做“鎖匯”,進行套期保值,但其又擔心高位被套。

大華銀行(中國)環球金融部主管楊瑞琪告訴經濟觀察報,人民幣貶值對出口企業相對有利,企業可運用銀行提供的外匯套期保值工具,例如外匯遠期交易,外匯期權和結構性產品幫助企業來鎖定美元兌人民幣匯率,從而鎖定人民幣收益。

現在,於市場主體而言,不管是企業、金融機構還是個人,箇中滋味難以言表,或憂或喜;關鍵在於,其錢袋子該如何求穩不“癟”?

人民幣臨“7”關鍵時刻,如何才能保住錢袋子

破“7”之虞

就在8月1日,離岸人民幣兌美元跌破6.84關口,較早間高位回落近400點,報6.8402。在岸人民幣兌美元報6.8255,試探6.83關口。2日,CNY、CNH分別跌破6.84、6.86關口;3日,CNY、CNH分別再破6.89、6.90關口,距“7”僅一線之隔。之前的一次是在7月19日,在岸人民幣下跌超400點,離岸人民幣跌破6.8。

劉夏認為,2018年以來人民幣匯率走勢明顯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即年初到4月中,美元貶值而人民幣跟隨性的相應升值。

第二階段:4月中旬至5月底,美元升值,人民幣隨之相應貶值。但兩者的幅度並不一致,這一階段美元的升值幅度達6.2%,明顯大於人民幣的貶值幅度1.7%。

第三階段:6月初至8月3日,美元大致穩定而人民幣加速貶值,尤其是6月中旬之後—個月內,人民幣對美元中間價從6.4貶值到6.83,貶值幅度達6.7%。“6月中旬以來人民幣的加速貶值,促發因素是央行不跟隨美聯儲加息,而催化劑則是中美貿易戰下對中國經濟悲觀預期有所增加。美元走強可以解釋絕大部分人民幣的貶值。”劉夏說。

中銀香港首席經濟學家鄂志寰分析,人民幣中間價定價未明顯偏離市場預期。中美貿易摩擦升溫,提升了外圍環境的不確定性,企業信心受到一定影響。今年一季度經常賬戶錄得歷史第二個、也是最大一個季度逆差,為341億美元,市場對中國出口的憂慮和國際收支變化使人民幣走弱。

鄂志寰亦注意到,7月份以來美元指數有所回調,但人民幣繼續走弱,這與中美貨幣政策分化加大有關。加之,近日央行通過實施定向降準、超額續作MLF、給予商業銀行中長期資金以鼓勵其增配低評級信用債等措施,釋放超過1.4萬億的流動性,使得中長期資金利率較年初顯著回落近100點。在美聯儲加息如期推進的背景下,市場對央行貨幣政策邊際趨松的共識亦是人民幣走弱的原因之一。

一位資金外匯交易人士稱,此輪貶值,是境內外市場因素的綜合反映,並非央行刻意引導,可以看作央行對匯率波動彈性容忍度增加,長期來看,上下的波動幅度還會進一步加大。當然,央行是否有具體的點位控制,一定程度上會受美元指數的影響。

有別過往,這次似乎市場與央媽都在試探彼此對匯率風險的承受度。或許,此前被央媽“打爆”的餘悸尚在,人民幣空頭變得頗為謹慎,其持有的頭寸不敢太大。市場相信,必要之時,央媽該出手時會出手,而且那種“干預”未必動輒需要使用外匯儲備。

央媽的必要之時是哪個點位呢?盛松成相信人民幣目前不會破“7”。這個心理關口不易穿破。

盛松成認為,匯率貶值會帶來很多問題。一是資本外流壓力增大,還有損大國形象,更加容易使貿易摩擦升級。二是淨出口對我國經濟增長的貢獻已十分有限。2017年,最終消費支出、資本形成總額和淨出口分別拉動GDP增速4.1個、2.2個和0.6個百分點,淨出口對經濟增長的貢獻率並不高,沒有必要通過貶值促進出口來拉動經濟。“通過貶值促進出口的做法是得不償失的,雖然短期內有可能獲得價格優勢,但不利於企業提高產品質量、提升核心競爭力。”盛松成說。

還記得那一年的人民幣破“7“時刻嗎?

2016年12月29日那天,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報6.9497,但就在12月28日晚間,市場預演了7時代場景,當晚彭博提供的報價顯示,在岸人民幣兌美元跌破了“7”。就此,央媽在第一時間聲明:稱有個別不負責任的媒體報道“在岸人民幣兌美元突破7整數位心理關口”,對此行為表示譴責,並保留進一步追究責任的權利。

與其說央媽怒了,不如說央媽傳遞了一個保“7”的隱秘信號。

現在呢?7月31日的中央政治局會議雖未提及匯率,但首提“六穩”。諸如:穩就業、穩金融、穩外貿、穩外資、穩投資、穩預期;細品這“六穩”均與匯率有著直接或間接的關聯性。不妨倒著看,穩預期,穩預期不只是經濟層面,更有市場的信心層面。

彭博經濟學家陳世淵認為,政治局會議要求穩定金融,未提及人民幣匯率,說明決策者對人民幣匯率暫時持有開放的態度。而且提及的穩外貿,恰好是市場推動匯率走低後的附帶結果。“未來匯率應該會繼續比較自由波動,但是較大的波動,比如低於7/美元,可能會引起政策的重視。”陳世淵說。

那麼,“7”是否為央行的干預點位呢?對此,管濤沒直接回答。他說,相信央行會做沙盤推演,測試容忍度多少,可以承擔什麼後果。但過去一段時間,人民幣中間價沒有干預的痕跡,基本遵守了中間價公式。上一輪的人民幣匯率貶值考驗證明央行有能力、有條件“維穩”。更何況,央行工具箱裡有很多工具,且掌握高頻數據;吃過虧的人民幣空頭可能不敢輕舉妄動。

人民幣臨“7”關鍵時刻,如何才能保住錢袋子

無形之“手”漸趨透明

畢竟,此時非彼時。市場主體、決策層對風險的容忍度在提升;包括人民幣中間價形成機制亦漸趨明瞭。這大概是一個相輔相成的過程,當無形之“手”漸趨透明之時。

得益於過往的教訓及較顯性的機制,一位資深外匯顧問說,這一輪的震動,其實並不像上次那樣大,社會企業各界對波動逐漸適應,企業的風險防範意識有所提升,但具體的科學管理和規劃還有待提高。

市場變得越來越“透明”,如果你洞悉人民幣中間價匯率形成機制,不難及時掌握人民幣匯率中間價動態。

值得一提的是,8月2日,人民幣兌美元中間價結束4連貶,調升351個基點,報6.7942。而前一交易日中間價報6.8293,16:30收盤價報6.7948。

依據新的匯率定製形成機制,從“收盤價+一籃子貨幣”可以看出,前一日收盤價6.7948與次日的中間價6.7982頗為一致。

華創證券宏觀經濟研究主管張瑜說,政策層面自2016年6月份開始,強調維持一籃子貨幣穩定,該機制亦由此正式運行。因此,如果外盤發生變動,要維持一籃子穩定,則中間價要足夠有彈性;換言之,美元升值人民幣就貶值,美元貶值人民幣就升值。

事實上,據鄂志寰觀察,儘管近期人民幣匯率貶值壓力加大,但市場並未出現明顯的恐慌情緒。近年人民幣匯率經歷了一個完整的調整週期,市場對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及匯率政策更加了解,市場可以通過人民幣外匯對沖產品及衍生產品等工具來平衡匯率波動的風險。

“由於內地外匯市場及衍生品發展較境外有差距,未來離岸市場將成為對沖人民幣匯率風險的主要市場,相關產品交易量將加快增長。”她說。

不過,在陳世淵看來,央行有可能會控制匯率節奏。直覺管理層目前尚未確定匯率未來走向,但思路肯定和過去不一樣。“我不覺得6.8是個實質性阻力點位,美元目前較平穩,人民幣現在是個比較好的自由浮動時機。”

陳世淵認為,這輪貶值的大背景,是管理層明顯更加重視金融服務實體經濟以及經濟中的泡沫問題。對於匯率,今年以來幾次表態加快匯改,讓浮動的匯率反映經濟基本面變化,從而起到防範外來衝擊的第一重屏障作用。

其次是貿易戰風險加劇,是觸發人民幣貶值的主要原因。貿易戰會使出口受損,經濟基本面惡化,人民幣匯率因此有自發調整的需要。再者,人民幣匯率波動,並沒有引起較大資本外流和外匯儲備大幅度變化。“綜合這幾個因素,長期匯改和短期經濟變化指向同一個方向,人民幣匯率因此波動加大。央行基本沒有干預市場決定的匯率方向。”陳世淵說。

鄂志寰告訴經濟觀察報,中美貿易戰具有長期性,複雜性,目前對人民幣匯率的影響主要體現在市場信心層面,與加息預期升溫下的美元指數走勢形成共振,加速推動人民幣貶值。未來一段時間內,貿易戰對人民幣匯率的影響將進一步體現在商品進出口領域,由此影響外匯市場供求,導致人民幣匯率波動加大。

此時,又正值中國金融市場開放進程提速,市場主體該如何加強匯率風險對沖和風險控制?

如何穩錢袋子

“無形之手”的漸趨透明固然有助於市場主體管理匯率風險,但也是因人而宜,因事而定,個體差異較大。

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三年前開始做美元理財……”一位女兒在美國留學的高知母親說。其在人民幣匯率6.3-6.4時,換了些學費;但當近期人民幣貶至6.8時,又換了一部分。“感覺能換還是換一些好,也許人民幣會破7。”

一位西南上市企業的財務總監感嘆人民幣突然貶的太快,企業來不及反應,美元一個多月漲了百分之七八,差不多到了近年高位,現在這個位置進行鎖匯風險較大。

在這位財務總監看來,一方面該點位估計漲得差不多了;前年到6.9的時候,大家以為會到7/7.2以上,但最終反而往下走了。所以此時比較兩難:如果6.83去鎖匯,可能會被套;若不做,又感覺還有向上空間,但空間多大不好判斷。

“目前中美貿易戰尚無結論,我們會看央行會否採取一些干預的措施阻礙美元繼續上漲再做決定,現在這個點大家積極性都不高。”上述財務總監說。

這位財務總監告訴經濟觀察報記者,企業在美元兌人民幣6.3/6.4的時候做了鎖匯——那時的時機較好。企業還通過換匯還了幾筆美元借款,從借款到還債用了一年的時間,基本沒耗用成本,後續本想接著做,包括還有幾筆一年快到期的美元債,也想通過用購匯的方式換掉,但不巧碰到人民幣流動性開始緊張,一時無法操作。

就此,楊瑞琪稱,上述企業有投機的想法。因為沒有人能確定外匯市場未來的走勢,企業的管理層應該控制不確定的金融市場風險。“管理層應該根據企業的業務模式與現金流情況,例如應收賬款、應付賬款、和投資計劃等判斷企業的外匯風險,儘量做好套期保值,而不是投機外匯市場。”他說。

至於企業的匯率損失敞口,上述財務總監頗感欣慰,因為其所在的企業現在沒有用遠期購匯的方法去還債,這種方式要做會計確認,外匯市場的大幅度波動會給企業帶來不確定的盈利或者虧損,都要記入財務報表。

該財務總監說,企業現在的想法是要在香港重新籌劃組織銀團和發行美元債置換快到期的美元借款,因為其是香港上市公司,很多美元都在香港銀行借的,即境外債,目前的一筆是通過新債去歸還老債,會計原則上可以允許不作確認。

當然,“人民幣匯率波動加大,會使企業外幣償債負擔加重,外匯風險敞口較大的企業需要加強避險意識,善於利用外匯市場的工具開展套期保值。”鄂志寰說。她建議,在此層面,金融機構可以為企業提供貨幣互換、利率互換、遠期外匯買賣、期權、掉期等管理工具,幫助企業有效管理外匯風險。當前,很多企業通過運用多樣化的金融手段,如通過海外發債等方式,來拓寬融資渠道、降低融資成本、優化企業負債結構等。

此過程中,“企業和金融機構需要把控好境內外的金融環境變化(包括利率、匯率、稅率等),充分利用各種金融工具進行風險管理。”鄂志寰說。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