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全集|“一聲驚雷”四十年:《可凡傾聽》宗福先、蘇樂慈專訪(上)

视频全集|“一声惊雷”四十年:《可凡倾听》宗福先、苏乐慈专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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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緣巧合,命運讓熱愛藝術的他們匯聚一堂;厚積薄發,作為創作上的新人他們為什麼獲得如此巨大的成功。本期《可凡傾聽》為您帶來宗福先、蘇樂慈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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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0月,話劇《於無聲處》時隔十年再度與上海觀眾見面。這部四十年前曾轟動一時的話劇,見證了中國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用編劇宗福先的話來說:“《於無聲處》不是我一個人的、也不僅僅是我們劇組的,它是上海人對思想解放運動的一次表態。”今天的《可凡傾聽》請到話劇《於無聲處》的主創人員——編劇宗福先與導演蘇樂慈,共同講述這一聲“驚雷”歷經四十年的故事。

曹可凡:宗老師、蘇老師好!今年是話劇《於無聲處》40週年的紀念,我想這部戲當年無論是對於中國的歷史進程,還是對於你們個人藝術上的成長,都有著非常重要的作用。我先想問一下宗老師,我聽說最初您對文學的創作是注重在小說,而且剛開始的時候也得到茹誌鵑老師的關注,能不能跟我們說一下?

宗福先:對,最早對文學感興趣就是在“文革”中,正好生病,長病假八個月,我在家寫小說,一寫寫了37萬字。想寫短篇的,寫成了長篇。後來通過朋友送給茹老師茹誌鵑去看。結果我沒想到她看了以後,親自拎著稿子到我們家來。她說宗福先,你的小說我看了,一看就知道你不懂怎麼搞創作,37萬字居然沒一個完整的故事。但是我看下來了,為什麼?因為你的語言特別好,我不知道你年紀這麼輕,哪兒來那麼多豐富的語言。她說另外一點,你這個人有自己的想法。憑這兩條,你這個路就可以走下去。她這個話奠定了我這輩子搞文學創作的決心。從那以後,我真的沒有再猶豫、恍惚,我就走這條路。

曹可凡:那您後來是什麼機緣去市工人文化宮從事戲劇創作的學習?

宗福先:正好我一個同學在上海工人文化宮,他是從農場調到文化宮工作,他就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說宗福先,我們這兒在辦業餘小戲創作訓練班。這麼著,我就去報名了,報名以後,曲信先老師很嚴肅地坐在那兒,我帶著我小說的前5萬字,我說請曲老師看一看。小說我不看。後來我的同學在邊上,他們現在同事,他就說老曲,你幫幫忙,這是我同學,你幫忙看一看。他就很勉強地把這個小說留下來了。結果沒想到過幾天他自己打電話來,打到我們工廠的傳達室找我。然後一開口,他就很興奮,宗福先,你來吧,我決定留下你了。我一看你的語言特別好,他說寫戲第一需要的就是語言。所以就這麼誤打誤撞,就這麼拐了一個小彎,就學寫戲去了。

曹可凡:當時你們這個學習班裡頭基本上都是業餘熱愛創作,都是從各個工廠裡頭來的是吧?

宗福先

:對。

曹可凡:蘇老師和曲老師熟嗎?

蘇樂慈:我和曲信先,(上海戲劇學院)戲文系還有一個同學,我們三個人,上海音樂學院作曲系兩個人,我們五個大學生分到了總工會工人文化宮,所以我們很熟悉。

曹可凡:當時你們作為一個專業院校的畢業生,到了工人文化宮,面對的可能都是白丁,跟你們過去的這種成長經歷完全不同的這樣一些背景。

蘇樂慈:我一直說那個年代在上海的工廠、農場,都是藏龍臥虎的年代。有很多“老三屆”他們已經學了很多很多,在高中畢業之後無法進入大學,都到工廠、農場去了。那麼裡面有很多的文學愛好者、戲劇愛好者、音樂愛好者,就像宗福先這樣的,很多,而且很有才能,話說回來。我們那個時候一開始到了那兒,比如到各個廠裡面去看看,輔導一下,我曾經到過益民四廠,老媽媽唱“樣板戲”,輔導她們唱“樣板戲”,應該怎麼樣。但是我們畢竟是學這個專業那麼多年了,總還想幹點什麼,所以我們就在商量能不能辦一些這樣的學習班、訓練班。曲信先就辦了一個業餘小戲創作班,我辦的也是不敢叫什麼話劇表演,叫朗誦班,咱們從朗誦開始。其實那時候來考的人真的是很多,而且我說藏龍臥虎真是這樣,除了我剛才說的“老三屆”的這些人,還有一批是部隊文工團復員回來的。像後來《於無聲處》其中有四位演員都是部隊文工團的。像張孝中是解放軍藝術學院畢業的,新疆軍區文工團復員回來的。像朱玉雯、施建華是上海電影專科學校的,東海艦隊文工團也復員回來,他們也來考。

曹可凡:所以他們應該算是專業的。

蘇樂慈:對,所以我們這兩個班的結合是非常密切的,他們不管誰寫了劇本,就扔到我們這兒,我們就排。我們當時也是請了非常好的,留校的那批老師,都請來給他們上課,上朗誦課、上表演課,或者排獨幕劇。所以我覺得那個時代,應該說我們是在一個很特別的時代,在“夾縫”裡面,但是有一塊生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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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緣巧合之下,生活軌跡並不相同的宗福先、蘇樂慈和來自各行各業、熱愛藝術的年輕人們匯聚一堂。從小體弱多病的宗福先因為經常在家休養的緣故,迷上了閱讀與文學創作,在工廠工作的同時還能夠到工人文化宮學習專業戲劇創作,成為他生活中最大的熱情所在。而學戲劇導演出身的蘇樂慈也曾經是一個地道的小書迷,一直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她,從工人文化宮開始了自己的導演初體驗。

曹可凡:我聽說你年輕的時候自己不是太自信,是因為家庭出身的關係,父母遠離你,然後你那時候就希望一心能夠紮在圖書館裡面讀讀書。

蘇樂慈:我很愛看書,我非常喜歡,我是什麼書都拿著看,我們家族第一個近視眼就是在我這兒誕生的。當導演確實不是很自信,為什麼呢?因為我的那一屆是我們導演系創辦的一屆,第一屆導演系。那時候我根本已經放棄在戲劇學院,我讀的預科,我已經到延安中學去旁聽準備考大學了。我們預科的同學要考表演系,要請人幫忙來一塊兒演。那天幫好同學考試以後,所以這些事情也真是,有的時候歪打正著。王家駒老師來找我,就是王小帥的爸爸,是我們導演系的老師,他來找我,他說蘇樂慈,今年學校要辦導演系,你來考導演系。我嚇一跳,因為我覺得導演是很了不起的。

曹可凡:很神聖的。

蘇樂慈:我說我不行,我考導演系肯定不行。他說你來考,胡導老師叫你來考,胡導老師是導演系創辦人之一,結果也就居然考取了,我自己也很意外。但是我們導演系第一屆的同學,真的是很厲害,我們同學裡面有一個大學讀完了,南京工程學院讀完了,畢業了再來讀導演系。也有清華大學讀了兩年,肄業了來考導演系。還有在劇團裡工作過的,很有舞臺經驗、有社會經驗的。我最小,我才17歲,社會也沒有經歷很多,從學校到學校,而且一進戲劇學院是一個理想主義的氛圍,對這些社會上很多東西都不懂,也沒有感覺。一討論問題,他們一發言,我就不敢說話,我覺得他們都很有道理,所以我不自信。

曹可凡:宗老師那時候在熱處理廠是一個什麼樣的工作?因為我們都不太懂這個。

宗福先:熱處理簡單說就是鋼鐵零部件,一般都要經過熱處理,蘸火以後加熱,突然冷卻,加熱的溫度不一樣,冷卻的曲線還不一樣,達到特殊的材質。一般的鋼鐵部件,包括汽車等所有東西都要熱處理。

曹可凡:我聽說您從事文學創作很大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生病,因為生病在家裡就是讀書,然後是創作。那《於無聲處》是不是也和身體不好有點關係?

宗福先:有關係,我所有創作上的成就都和我的生病有關係,密不可分。因為小時候身體不好,我媽媽爸爸為了(我)別上街上皮,我們給你借書。我媽媽是中學老師,有“特權”,借這麼一厚摞,她也不管,他們那時候大人很開放,什麼《紅與黑》都能看。這就無形當中打下了一個基礎,後來我想我為什麼一提筆能寫37萬字,實際上就是小時候這些東西…

曹可凡:這個厲害,我想37萬字,抄抄也抄死人,別說寫,抄37萬字要命。

宗福先:另外直接的就是1978年的3月份,我的哮喘病又犯了,而且又青黴素過敏,所以暈厥什麼,反正發得蠻厲害。後來出院以後,我就利用在家病休的這段時候,寫完了《於無聲處》這個劇本。

曹可凡:聽說你寫的時候先列一個六角形的人物關係圖,然後根據人物關係圖,再把人物一個個在紙上立起來?

宗福先:對。1978年5月全中國(開放)賣書,後來我買了《曹禺選集》和《易卜生戲劇四種》。讀了他們的劇本,我有一個最大的體會,我就覺得他們這些人物,每個人物的設置,人物和人物之間的關係,把這些人關在一間房間裡,不出人命才叫奇怪。這戲就應該這麼寫,從人物出發,那時候懵懵懂懂懂得這一點。那麼我就學著這種方法去構思。然後《於無聲處》,我先想到一個英雄,這是我最要歌頌的天安門的英雄。然後英雄得有家庭,正好我一個同學給我講了一個他嬸嬸,他嬸嬸是一個高級幹部,關了監獄,很多里面說的受苦都是他嬸嬸的故事。然後他嬸嬸出來以後,第一件事先問自己的孩子,你們入黨了沒有?我覺得這個形象打動我。所以我就給他找了一個媽媽,這關係就這麼一層層構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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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幕話劇《於無聲處》講述了1976年初夏,遭受“四人幫”迫害的老幹部梅林和她的兒子,來到九年未通音訊的老戰友何是非家中,於是何家平地起波瀾。該劇從這兩家的複雜關係中,把當時人們的家庭生活、愛情生活和政治生活的聯繫,以及所經受的特殊考驗,有血有肉地真實表現出來。

曹可凡:蘇樂慈導演還記得第一次讀劇本的時候是一個什麼樣的感受?

蘇樂慈:宗福先那天到我家給了我一個劇本,蠻厚的,他說你看一看。我當時沒在意,我就沒看,放在那兒,過了兩天,他又問我,他說你看得怎麼樣?

宗福先:我急,那時候急。

蘇樂慈:然後就趕緊去看,不好意思,已經擱了兩天了。結果一看,確實,它一下子吸引了我,我真的一口氣看完。他寫出了我們大家都藏在心底裡很久想說的話。所以為什麼這個戲,後來會引起那麼強烈的反響和共鳴,我覺得這是最重要的一條。還有一個,我好久沒看到一個完整的戲了,而且是寫得非常好的戲。除了剛才宗福先自己說的,他的語言是非常有特點的,話劇最重要的是舞臺對白,是臺詞。它的人物關係、它的戲劇衝突,我覺得從劇本本身來說,在藝術上它是有價值的,是很好的。我們以前排的都是獨幕劇,也確實都很不成熟,他們從學寫戲一直到能夠成為一個劇作家,這個過程當中,我們實際上是一直在一起,很瞭解。我想這個戲一定要排出來。當時我們那些演員看了也是,都異口同聲,這個戲不排,我們排什麼戲?

曹可凡:您還記得第一次演出是什麼時間在什麼地方,觀眾的這種反應怎麼樣?

宗福先:1978年9月22日。

曹可凡:在哪兒演出的?

宗福先:在工人文化宮底層一個很小很小的劇場。

蘇樂慈:就在西藏路廣東路,拐口那個地方。下面有個很小的所謂的劇場,實際上是個開會的會場一樣,那個臺是很小的,而且臺當中,後面有兩根柱子,粗粗的柱子,那是大概支撐用的,不能動的。位置坐滿了四百個人,如果坐滿。

曹可凡:那很小的一個劇場。

蘇樂慈:我們那個時候也沒有什麼舞臺美術設計,好在這個戲只有一個場景,就在一個家庭裡。所以我們就根據這個劇場,我們自己設計了一些佈景和大道具,在那兒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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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8年9月,話劇《於無聲處》首演成功,引來各方關注。10月中旬,《文匯報》首先發出長篇通訊,隨後又用三天的篇幅連載了劇本,擴大了《於無聲處》在全社會的影響力。一部由業餘演出隊創作排演的話劇,就在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裡,以令人難以置信的速度紅遍全國。

曹可凡:據說後來胡喬木同志在上海視察,特別提出要來看你們這個戲,所以你們這個戲就從小劇場搬到友誼劇場是吧?

蘇樂慈:友誼電影院,但是那是當時上海最好的劇場之一。

曹可凡:是不是所有的舞美實際上要重新弄?

蘇樂慈:那肯定。當時是蘇坤老師當院長,就說戲劇學院來。那個時候周本義老師設計的,周本義老師開始還沒看過,說這個業餘的怎麼找我們去設計?後來他一看了劇本,他馬上說我們來。所以那個時候是很趕的,胡喬木提出要看這個戲到演出的時間只有三天。

曹可凡:三天就把這個景得做出來?

蘇樂慈:全部重新設計,重新做,戲劇學院所有的木工什麼都來參加。

宗福先:張孝中看了以後說跟做夢一樣,原來那景很舊很破。

曹可凡:胡喬木同志看完之後有沒有跟你們座談過,或者跟你們聊過看了這個戲的感受?

宗福先:他上臺接見了導演、演員,他說感謝你們演了一個好戲。胡喬木跟我握手,你生什麼病?我嚇一跳,首長問我生什麼病,我說我哮喘。後來想起來,因為周玉明(記者)在她的通訊裡寫到,我是抱病寫劇本,確實我是在生病期間。他說希望你快點把身體養好,寫出更多的好戲。我說這個劇本還有許多問題,他說沒有,這個劇本很好。

曹可凡:後來《於無聲處》去北京演出,具體是誰發出的邀請?

宗福先:我們知道的是劉復之,劉復之在胡喬木回去以後,過了幾天,他來看完以後上臺說,怎麼樣,到北京來演吧?我們一下轟起來,沒想到,開心。但是據胡喬木的秘書朱佳木,人家採訪他的回憶文章,說是胡喬木看了這個戲以後認為,因為馬上中央工作會議就要召開了,他就認為如果在這個時候把《於無聲處》調到北京去演,這樣對於促進思想解放,會起到很大的作用。

曹可凡:這個戲當時好像上海電視臺也做過一個直播是吧?

蘇樂慈:讓上海電視臺直播,然後當場中央電視臺向全國轉播。這件事情恐怕也是第一次。

宗福先:說讓我們倆坐那兒,跟你們今天一樣,一個攝像機對準我,一個攝像機對準她,先介紹編劇、導演,完了再轉播。

曹可凡:這好像後來也沒有過。

蘇樂慈:從來沒有過。

曹可凡:您一直說其實是有兩個《於無聲處》,怎麼說呢?

宗福先:我說我就覺得前面那個《於無聲處》挺好看的,觀眾挺歡迎的,這個戲屬於我們業餘話劇隊。但是後頭那個,走上政治舞臺,走向北京,走向全國,走到中央工作會議的最高政治舞臺上那個戲,這個功勞不是我們,屬於光榮的1978年思想解放運動,屬於那個時代。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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