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济哲:五台山出了个徐继畬


崔济哲:五台山出了个徐继畬

(一)

徐先生非和尚,其家乡五台县永安村在五台山的下五台。徐继畬有名,但上、下五台很多人都没有听说过这位学贯中西、被后人誉为中国“放眼看世界先驱”的徐先生。徐先生冤,以徐先生的大才大识和对海外世界、外国国情的了解,当在和他同一时代的林则徐之上,但天下人皆知林少穆(林则徐之字),不知有徐松龛(徐继畬之字)。知林则徐是虎门销烟,震惊国人,振兴中华。我在上小学,刚刚启蒙就知道了林则徐虎门销烟,课文中还有插图,果然提气提神,从此铭记心中。林则徐是中华民族的大英雄。当我知道清末道光年间有位徐继畬时,已然而立之年,因我在农村插队的地方叫山西忻州定襄县,而定襄县的邻县,便是跨过一座叫济生桥的水泥大桥就到了的五台县。五台县有条河,其名曰:滹沱河。顺着清细见底的山泉,就来到永安村。那个时候只知道永安村出了个徐元帅,看见村东南有棵葳蕤茂盛的大槐树,那便是徐向前的生地。

真遗憾,那个时候没有出村往远走一走,徐继畬的坟地就在永安村外。当时是一片苍苍翠翠的油松,奇怪的是那片不到2米高的松树间,竟有一棵两人环抱粗的高高耸立的古柏。查起徐家家谱,徐继畬当为徐向前本族的高祖,应比徐向前早生近百年。徐继畬在道光二十七年(1847)任福建省巡抚,从二品官员、封疆大吏。

清王朝重用徐继畬因其当时无论官声名声民声皆佳,朝野称赞不止,更何况此人勤于理政,工于研究,长于好学,成于纳言,严于律己,知识博达。在晚清官场上确实是名可用人才,又加之福建紧临广东,面临大海,受外国势力威胁。第一次鸦片战争失败,像徐继畬这种了解外国地理、历史和政治、军事情况的边疆大员国家就更加需要。徐继畬先任广东按察使、福建布政使,在道光二十六年(1846)十月升职为广西巡抚,但尚未赴任,第二年一月即又由朝廷发文,调任福建巡抚。这么提升调配封疆大吏在清王朝286年的历史上还真不多见。足见徐继畬在朝廷中的地位,用现在的官场话说正红正火正达畅。

但谁也没想到,尤其徐继畬亦出乎意料。四年后正在治闽得意之时,一纸圣旨被免去福建巡抚官职,官衔由从二品大员降至四品,调回京城任可有可无、无职无权的太仆寺少卿。徐继畬如遭霹雳,被贬得灰头土脸。清末官场的恶风立时吹来,官僚皆避之如水火,各种恶名不胫而走,各种祸水凭空而至。徐继畬狼狈离闽时,竟然官无一员相别,民无一人相送。大街之上竟犹如躲瘟疫,徐继畬头上有一顶“高帽子”,是卖国求荣,是汉奸之流。其罪名不轻。第二年,徐继畬在京城又被人参,找茬一免到底,革职回乡。

鸦片战争以后,国人痛恨“洋鬼子”,徐继畬何有“汉奸”一罪?后来读书渐多,偶然发现参徐继畬奏本中分量最重的竟然是虎门硝烟的民族英雄,大名鼎鼎的林则徐。

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二)

徐继畬和林则徐的有缘之处就在于福建。道光二十七年(1847),徐继畬正在福建巡抚任上,此时此刻的林则徐,已从道光二十一年五月以四品卿衔发配新疆“效力赎罪”,到道光二十四年十一月以三品顶戴花翎署陕甘总督,二十六年三月已正式授任为陕西总督,到道光二十七年三月升任云贵总督。这时候林则徐因身体有病,想回老家养病。福州就是林则徐的老家。林则徐何许人也?此不言自明,尤其经过鸦片战争,看到外夷横行霸道,逼得朝廷割地赔款,丧权辱国,一口气至死未咽。他听说福州有洋人居住,火不打一处来。他曾给他的友人写信时就“明挑”:“鄙乡卧榻之侧,有人酣睡,能否常住,尚未可知。”林则徐宁折不弯的汉子,在另一封给友人的信中坦言:“所踌躇难决者,福州既有他族逼处,弟若与之同壤,尤恐招惹事端。”林则徐恨“洋鬼子”是恨到骨头里了,眼里容不得沙子,他见不得洋鬼子闯进他家乡。

而恰恰就是在如何处理与“洋鬼子”相处,如何处理“对外”关系问题上,林则徐和徐继畬发生激烈冲突,水火不容,终于反目。林则徐上书奏本,参徐继畬在处理两个住到福州城内的英国人一事上媚洋失败,畏洋退让,循庇汉奸。

事情发生在道光三十年(1850)夏天,两位英国人不请自来,他们俩的到来让福州经受了一场如何处理外交事务的“政治风暴”,最终导致徐继畬被贬被撤。

这两名英国人,一名是传教士,一名是位医生,他们来到中国,来到福州并无恶意,绝非间谍特务之类,更不是想借风煽动政变,搞垮福州的清政府政权,他们来到福州后,在英国驻福州代领事金执尔的帮助下,租了福州城内神光寺的两间僧房暂住,为的是传教和行医看病。外事无小事,又恰逢在鸦片战争战败,清朝政府不得不把福州作为五口通商口岸之一后,中国人本来就憋气。但战败之国,岂能扬眉吐气?窝着脖子活吧,城下之盟不得不接受。按照中英双方协定,在福州设立英国驻福州领事处,但明文规定,只有英国的外交人员才能住在福州城内,其余的英国人一律不行。这后来的两个英国人皆不属于外交人员,无权居住在福州城内,英国驻福州领事处的代领事明知外交协定上有这一条,却视而不见,明知故犯,说他有意挑衅也行,说他无视法律规定也行,说他根本就没正眼看中国人也行。反正事由金执尔起,他以代领事的身份帮两个英国人租了福州城内神光寺的房子,这才闹出“神光寺事件”。

所谓“神光寺事件”,就是把两个英国人从神光寺逐出去。但怎么逐?徐继畬的办法是据理力争,以理服人,以柔克刚,自然而然,不把“逐人”的事件升级闹大而是化小化无。当时英国人也抓住一点理,即他们和神光寺签定的租房契约上有福州官方盖的公章,这就等于承认了英国人租房的合法性。徐继畬的办法是暗地下招逼走这两个英国人。他下令不准中国人修缮两个英国人住在神光寺的僧房,僧房早已年久失修,几近不能住,徐继畬知道那种居住条件洋人是受不了的、挺不住的;下令不准中国人去神光寺看病,让英国医生根本开不了张,天天呆坐着无病可看;又下令不准中国人去神光寺听传教士讲《圣经》传播教义,让那位传教士找不到可传教之人,天天空对破房,闲得无聊。这两个英国人和神光寺签的租房契约也只有半年期,半年过后,按合同要求礼送出门。用徐继畬的话说叫使其“寂处萧寺,势难久留”。事情果然不出徐继畬的预料,不出半年,这两位英国人住在神光寺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好灰溜溜地自己走了。从以后的史料看,这两个英国人确实不是什么“洋鬼子歹徒”。

“神光寺事件”本来按徐继畬处理的已经画上句号,有理有节也有德。但林则徐和一些福州的爱国绅士却不那么看,恰恰相反,他们和徐继畬从一开始就是“两股道上跑的车,走的不是一条路”。林则徐和福州的一些爱国绅士认为英国人违反有关两国达成的条约擅自来福州城内居住,就应该立即驱逐,没有必要将就外国,立即下令撵走洋人当为正理,捍卫主权,理直气壮。林则徐认为徐继畬被洋人吓破了胆,骨子里崇洋媚外,不履行政府职责,有包庇洋人之嫌。福州爱国绅士发表致徐继畬公开信,要求徐继畬公开向全福州百姓解释为什么不立即驱逐出这两个英国人?甚至质问徐继畬,英国人正在蠢蠢欲动准备攻打福州城,作为福建巡抚为什么不调兵遣将,排兵布阵,招募乡勇,准备弹药,做好战争准备?口气十分严厉,文笔十分老辣,笔调毫不留情,确有咄咄逼人之气。而这封貌似宣战书和公开信的执笔者竟然是林则徐。当时林则徐是云贵总督,是因为身体不好,回家乡养病,见此崇洋媚外,几近汉奸的官吏不得不拔刀相助。他要扳倒这位他的“父母官”。

果然,徐继畬的复信没有让福州的爱国绅士和一些官吏满意,也没有让林则徐满意。复信的核心是徐继畬不打算使用武力,动用政府的管理权限,立即驱逐这两个英国人出福州城。

他在复信中说,现在没有迹象表明英国人马上要来攻打福州。如果我们现在就展开针对英国人入侵的调兵调炮,招募乡勇,建起街垒,反而招致英国人疑忌,引起中英两国外交上的摩擦。我们应大事化小,不应由此挑起战争。徐继畬坦言他自己“不敢轻于召衅”。他在信中承诺,已经安排好严密注意英国人的动向,监视英国军队的动向。徐继畬给福州定下的政策是:“敌来则惟有对之拼命,不来则审己量力,不宜与之生端。”徐继畬的这种理智的回答不啻于火上浇油,福州绅士及林则徐都怒不可遏,认为这分明是卖国投降的汉奸腔调。

林则徐和福州的绅士、官吏纷纷上书参徐继畬,他们还发动福州籍的京官也加入到了上奏参徐之列,一时间奏折如雨,惊动皇帝。徐继畬终于被扳倒,终于被撤职,福州官绅竟然枪炮齐鸣,锣鼓喧天,而徐继畬回京时,犹如扫地出门,丧家之犬,无一吏一民相送。

但历史自有评价。20世纪60年代,史学家侯外庐就讲道:“你要说徐松龛好,等于你附合了汉奸。这种气氛已有多年历史。从民国13年(1924)起,就搞六三烧烟纪念,说是爱国的,这才衬得把松龛先生没人敢提了。”

1990年6月5日,在一次会议上山西大学著名教授郝树侯说:“徐松龛和林则徐的矛盾,两个人争执的问题很扯淡,现在看是徐松龛对。”

徐继畬当知。

崔济哲:五台山出了个徐继畬

(三)

徐继畬是道光年以前中国第一位放眼观看世界的人,是第一位敢于了解世界,敢于实事求是地介绍世界的人。就因为徐继畬勇于站立在时代的潮头,急于打破中国的自我封闭,自我陶醉,“夜郎自大”,他必然要遭受国人的反对,不理解,误解,甚至招致污水满面。徐继畬用6年时间完成的介绍世界,尤其是欧美各国情况的《瀛环志略》,是十卷本的介绍外国情况的“大书”,书中有44幅插图,图文并茂。对各国的疆域形势、气候物产、风土人情、历史沿革、典章制度、政治得失、兵力强弱,对外兼并征讨,海外扩张及与中国的交往情况,书中都有比较详细的描述和涉及。其中尤其是对中国对外关系至关重要的英国、法国、德国、美国、荷兰、土耳其等国家叙述尤为详细。

徐继畬堪称那个时候最了解外国,尤其是了解欧美诸强国的中国人,从现在看道光时代的资料,无人能出其右。但仅仅因为他比时代的大潮往前跨进了一步,哪怕是一小步,必然引起暴风雨似地摧残和迫害。

徐继畬曾在书中介绍,英国国力的强盛,科学技术的发展,军事实力的雄厚,海外贸易的发达。介绍了英国在全世界的殖民地,提到英国国土面积虽小,离大清王朝虽远,但绝不能仅仅把它看成是“海外野夷”,英国当数世界强国。他还盛赞了美国的政治制度,“公器付之公论”,称颂“华盛顿为古今第一人”。没想到此书一出,朝廷内外皆哗然,1848年正是第一次鸦片战争战败八周年,上下需要找个靶子出气,以示“国威、皇威”,徐继畬跳出来了,“见者哗然,谓其张大外夷,横波訾议,因此落职。”徐继畬终于让污水和唾液、谩骂和栽赃淹没了,他被贬回五台老家教书为生,穷困潦倒。现在再看那段历史,如果当时道光以后的咸丰皇帝和清王朝的重臣都认真看了徐继畬的《瀛环志略》,第二次鸦片战争就很可能避免,外交上的失败是因我们对外国尤其是对欧美列强根本就不了解导致,既不知己,更不知知彼,不败更待何时?

林则徐是反对、痛斥、批判乃至上奏皇帝参徐继畬的朝廷重臣之一。

那么就看看林则徐对英、法欧洲列强到底了解多少?

道光十七年(1837)正月,林则徐升任湖广总督,十一月被道光皇帝当面委任为钦差大臣,加兵部尚书,右都御史衔,前往广东禁烟。当时林则徐已然考虑到外国人尤其是英国人可能动武,因此他从京城直奔广东时就令人采购大竹竿500个,因为他认为洋人的膝盖是直的不能打弯,如果英国兵胆敢进犯广东,就用竹竿打英国兵的腿,把英国兵打翻在地,剩下的事就是备足绳索只等捆人了。接替他处理广东事物的钦差大臣直隶总督朝廷正一品大员琦善对英国军队了解多少呢?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这位皇帝亲封的钦差大臣到广州后,立即让人挨家挨户去收集粪便和女人的月经用物,把这些污秽之物放在数百个木桶中,等英国舰船来时一齐向海洋中抛弃,可以破其船坚炮利的“魔咒”。这种破敌之术竟然被极其认真地用在两军阵前。

林则徐到广东之始,亦绝不了解他的对手,他认为那些不过是海外荒岛上的野蛮民族。他对英国人最后通牒中就说:“中国若靳其利而不恤其害,则夷人何以为生!”他认为中英、中外贸易是中央大国给海外洋人赏赐,否则洋人怎么能够生活?

战争在即,林则徐不了解英国的国情,更不了解英国军队,他写信给维多利亚女王以示愤怒:“尔等远海夷族,大胆妄为,辱没天朝,此诚为尔等洗心革面之期。若恭顺天朝,以示毕诚,以往罪过,概不追究。”我们不能苛求前人,他们已经尽力了。但现在翻出他们当时的言论,确实让人哭笑不得。

距鸦片战争仅仅相隔47年,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英国曾派马戛尔尼使团以为乾隆祝寿的名义来到中国,马戛尔尼使团乘坐的是当时英国最先进的炮舰“狮子号”,上面装有64门大炮,使团携带的礼物除了一部分是为乾隆皇帝准备的寿礼外,更多的是为了显示英国先进的科学技术,如天文地理仪器、钟表、车辆、武器、船只模型等等。这本来是送上门的学习机会,是了解国外先进技术的一个窗口,但非常遗憾,以乾隆皇帝为首的清王朝俱认为洋人带的东西、技术皆“奇巧淫技”不足一学,束之高阁。据史料记载,两次鸦片战争中英国军队使用的军舰、大炮都是当年“狮子号”一样的军舰大炮。而送给清王朝的先进技术产品,竟然都摆在圆明园内作为蛮夷进贡的贡品,根本没有尽力研究分析,1860年英法联军攻进圆明园又悉数把他们曾经输出的产品又带回去了。

而可笑的是马戛尔尼访华团不能见乾隆皇帝的原因竟然是“礼仪”问题。清王朝认为外夷来进贡,须按我天朝大礼,行三跪九叩之礼。英国使节认为这是一种屈辱而拒绝。让人很难想象,这种跪叩的礼仪之争竟然从天津到北京,继续到热河,清王朝态度异常坚决,这个问题不解决,什么事情都借口免谈。据说后来变通的办法是外夷洋人的膝盖不会弯,不能下跪,一跪就起不来了。让人没想到的是半个世纪以后,从乾隆、嘉庆到道光朝,外国人膝盖不能打弯似成定论,以至于连林则徐都还相信。

徐继畬为人实在。当咸丰皇帝召见他时,询问林则徐为人。徐继畬对以“忠臣,惟不悉外情,致误时机。”文宗以足顿地,叹息者再。徐继畬言林则徐不熟悉外国的情况,致误时机,恐怕不能算是给林则徐上“黑帖”。

有比较才有鉴别。我们不妨看看徐继畬对世界的了解。徐继畬在论述天下大势时,讲到西方列强向海外扩张已非一日,只是我们闭目不看。西方列强的殖民扩张已波及亚洲,中国是其殖民扩张的目标,实际上中国已处于被列强包围的状态。徐继畬在他的《瀛环志略》中称颂并同情那些敢于抗击殖民强敌的弱小国家。徐继畬主张治国要居安思危、谋划谨慎、防患于未然,要有所准备、有所洞察、细察外情。徐继畬已经模糊地认识到了古代希腊文化以及基督教在西方文明形成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并且预言,基督教对推动西方文明的作用会越来越大。他讲述欧美国家的近代社会,物产丰富、科技发达、贸易立国、商品输出,还有议事制度,“乡绅”在国家大政中有重要的发言权。徐继畬对西方社会的认识绝非道光皇帝和他那些重臣们能相比的。

我们仅看看当年徐继畬对美国总统华盛顿的评价就可以看出他思想的前卫和深刻,从中可以看出徐继畬的资产阶级民主思想的萌芽。

“华盛顿,异人也。起事勇于胜、广,割据雄于曹、刘。既已提三尺剑开疆万里,乃不僭位号,不传子孙,而创为推举之法,几于天下为公,骎骎手三代之遗意。其治国崇让善俗,不尚武功,亦迥与诸国异。余尝见其画像,气貌雄毅绝伦。呜呼,可不为人杰矣哉!”

“米利坚合众国,幅员万里,不设王侯之号,不循世及之规,公器付之公论,创古今未有之局,一何奇也。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华盛顿为称首哉!”徐继畬的这段文字,作为中国送去的纪念品,被安置在华盛顿纪念碑的第20级内壁西墙上。据我所知,这是在美国重大建筑物中唯一的中国人语录。

而这段对华盛顿的评价尤其遭到朝野的凶猛攻击,皆认为徐继畬这么赞扬华盛顿有“汉奸之骨”,大涨洋人志气,灭中国人威风。宣扬的是一种崇洋媚外的东西,对华盛顿的评价简直是杜撰,评价绝非有理。徐继畬有卖国之嫌,应尽快撤职查办。

历史证明,徐继畬没错。

然而徐继畬被那些达官贵人的污水泼的难见真容,他终于被革职,回到了五台山老家,以教书为生,清贫淡定,数年后,徐继畬在老家的土屋里默默去世。

让徐继畬欣慰的是,在他身后,《瀛环志略》声誉日隆,清末10年竟一版再版,成为中国人了解世界的必读书,日本也几次翻印,对日本幕府末年的维新志士有重要影响。清末时期,乃至民国初年中国人出洋考察或担任驻外使节,大多随身携带一本《瀛环志略》。19世纪后半叶,追求新知的中国人,几乎没有人不读《瀛环志略》,像康有为、梁启超等这些著名的维新人士,都从《瀛环志略》中吸取过有益的养分。就连慈禧皇太后从西安回北京,也手持一本《瀛环志略》以备查阅。

现在回过头来看历史,假如当年道光皇帝派到广东禁烟的官员是徐继畬,历史可能会重写。以徐继畬处理福州“神光寺事件”来看,徐继畬很可能把鸦片贸易禁止了,又把中国对外贸易搞活了,“鸦片战争”很可能改写。第二次“鸦片战争”不可能发生。我们的圆明园直到今天可能还像颐和园一样能让老百姓走进去看看。“鸦片战争”失败后,中国被迫开“五口通商”,徐继畬是福建的布政使,负责当地的对外交涉。道光二十三年(1843)末,徐继畬在厦门会晤英国领事,英国领事不敢小看这位中国官员,因为他和其他所见过的中国官员不一样。担任翻译的是美国一位传教士,他说:“这是我迄今遇到的最喜欢提问的一位中国高级官员。”徐继畬在处理外交事务时刚柔相济,进退有度,尤其是他对外交对手的了解使他处理外交事务更加有利有礼有节。说徐继畬是清王朝“放开眼界看世界的先驱”,当不是过誉之辞。但大清王朝在道光、咸丰时代已经大厦将倾,腐败不堪,离它灭亡之时不远了。而徐继畬终于在恶名和骂声中死去。

写完此文,正值大雨过后,有诗自成,可能和此文无关,也可能品出几分苦涩。

流光溢彩映云霞,一道飞虹挂山崖。

清风荡去叶有雨,紫燕双飞欲归家。

听琴坐看水中鸟,吟诗方知荷听蛙。

人生犹如天行雨,芭蕉树下细斟茶。

也罢,也罢。吃茶,吃茶。但这第一杯清茶轻轻倒在芭蕉树下,是祭徐继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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