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長大了嘴巴，好似在無聲的哀嚎著，臉上寫滿了痛苦和絕望的表情；再看看那穿旗袍的女人，“它”似乎也很痛苦，步履沉重異常，精緻的臉上滿是愁容，身後的那四個孩子已然氣喘吁吁，“它們”弓著背，整個身體微微向前傾斜著，整齊劃一的踩著節奏向前走，“它們”雖然看起來很累，但表情卻都非常堅定，一副無怨無悔的樣子。
我腦子飛速的轉著，試圖回想起來這到底是什麼東西：“鐵索……鉤子……孩子……無怨無悔的樣子……”想到這我突然恍然大悟，脫口而出了兩個字：“怨索！”說出的聲音有些大，嚇得我老爸一激靈：“兒子，你在那叨咕啥呢？”
怨索，是往生者對某人的怨念極重，以至於願以自身魂魄墮為代價，將仇人用鐵索鉤住，二鬼以鐵索為媒連接在一起，一個受負重之苦，一個受鉤身之痛，“它們”就這樣永遠的相互折磨著，可以說是“懲罰了別人，難受了自己。”
那麼問題來了，這女人是誰？那老婦又是誰？
思索之中，老爸好巧不巧的把我往牆邊兒拽，給我介紹當年他在牆上刻的字……我踉踉蹌蹌的跟了過去，一抬頭，剛好和那穿旗袍的女人打了個照面兒。
老爸在身邊繼續喋喋不休的講著，我卻毫不在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這女人身上，我們對視了好一會兒，“它”皺了皺那兩隻柳葉眉，輕啟朱唇問道：“你能看到我吧？”
“它”的聲音很輕柔，甚至有些怯怯的小心。
我把胳膊從老爸手裡掙脫，對著“它”點了下頭。
“它”晃了晃懷中裡的孩子，對笑著對我說：“我看你特別像我認識的一個人。”聽“它”說這句話我有種不詳的預感，“那個人叫大虎，你眉眼和他特別像。”
果然，又是太爺，我暗自叫苦：“這些妖魔鬼怪咋都認識他啊？”
“那個大虎，是你的朋友？”我試探著問。
“算是吧，是個算命的，那個人特別有意思，為了看小鳳仙一眼大冬天的在她家邊上蹲了三四天！凍得耳朵都皴了還在那叨咕：‘真漂亮啊！真漂亮！’的，可逗死我了！”說完“它”用手捂著嘴笑起來，臉上的愁容也消減了許多。
聽她說完我臉紅一陣白一陣的，雖然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小鳳仙是誰，但為了看一個女人把自己凍夠嗆，這種事在一個晚輩聽來還是挺丟人的，但聽“它”說話能判斷出“它”和太爺並無仇恨，也就可以安心的表露身份了，想到這裡，我低頭說道：“其實，我是說的那個大虎的重孫子，剛剛不知道你是敵是友，沒敢承認……”
“它”抿著嘴含笑答道：“沒事沒事，你這孩子還真挺老成的，這種事應該沒少經歷吧？”
我“嗯”了一聲，有點不太好意思的低下頭。
“它”歪著頭問：“你太爺還活著嗎？”
我答：“還活著。”
“它”充滿羨慕的感嘆：“哎，真好啊！都四世同堂了……我和你太爺是熟人，你和他提我的名字，張桃花，他準能記得我。”
看得出來，“它”是很善良的，但這麼善良的人怎麼臨了成了這等模樣？
我有些不解，脫口問：“對了張奶奶，您身後這怨索是怎麼回事兒啊？”
張桃花神色暗淡，搖頭嘆道：“哎，造孽啊……”
老爸那邊不知何時停止了他的“絮叨”，他用手扒拉了一下我的胳膊，一臉狐疑的問我：“二子，你幹啥呢？跟誰說話呢？”
我沒有說話，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
他恍然大悟，突然瞪大了眼睛夾起我就跑，一邊跑一邊埋怨：“你說你這孩子看到那些東西咋不告訴我呢！還在那和它說話，不要命了！？”
我被他的胳膊勒得難受：“爸，你放我下來，我沒事兒，真沒事兒……”
“不行，見鬼了還不跑？腦子有問題吧？”他不理會我，只管往大道上跑。看他這個樣子我放棄了抵抗，擰著身子調整個還算舒服的位置，抬起頭最後看了看張桃花：“它”正笑著目送我離開，捕捉到我的目光後對著我揮了揮手……
老爸夾著我跑到大馬路，攔了一輛出租車，像塞行李似的把我往車裡一扔，“小南，快快快！”他上氣不接下氣的命令司機。
那時候的出租車師傅很有正義感，看他的樣子有些懷疑：“你這啥情況？這是你孩子不？”
老爸有些不高興了：“咋不是我孩子？你看我倆長得多像！”
“你別說話，我問問孩子！要不是你孩子我直接開派出所去我告訴你！”出租車師傅說完轉身問我：“孩子啊，這人是你爸不？”
我強忍著笑意認真說：“是啊！”
出租車師傅轉過身啟動汽車，斜眼對著老爸說：“不好意思啊哥們，最近拍花子的太多了，我怕你是偷孩子的，誒？你說你跑這麼著急幹啥玩意兒？咋的？遇到啥事兒啦？”
老爸想都沒想，直接說：“我家孩子在北市見著鬼了！”
司機一怔，強裝鎮定的說：“啊……孩子眼睛乾淨，有些時候是能看著點埋汰東西，再說北市那地方在早就是雜巴地兒，啥玩意兒都有，煙館妓院賭場啥的，小孩兒能看到點埋汰東西也算正常，哥們你別怕，這都不算事兒……誒，你一說見鬼我倒想起來了，前段時間我在這接的一個乘客也說過，他說這片兒的居民老能聽到有鐵鏈子的動靜，有時候還能看到有幾個孩子拉著一個老太太……”
老爸回頭看了看我，意思好像是在問：“是那東西不？”
我點點頭，眼睛往窗外瞟了瞟，算是在回應他：“是這東西！”
他有些不安的轉過身去，繼續和出租車師傅天南地北的侃大山。
“張桃花……等回家問問太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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