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金鎖記》行至尾聲,曹七巧猶如一個兇惡但虛弱的鬼魅一般躺在自己給自己鑄就的圍城——煙榻上似睡非睡著,原本以為她不過就這麼躺著等著,空虛著,可她卻是在回想,幻想著。

回想著十七八歲的好年紀,幻想著若是當初在那些喜歡自己的人中挑一個,天長日久,說不定也能有一點真心,一點情愛,至不濟,也能有點陪伴。

《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可時間不能回溯,現實不容逆轉,潑辣生動的麻油鋪姑娘,終於變成了黃金枷鎖下的遊魂,被迫害,也害人。

可怕的是,三十年前的月亮仍光亮,而三十年前的事如今也完不了。她曾被害過,然後去害人,被她害了的人,還會繼續她的害人,如此生生不息,叫人害怕。

她未曾見過愛,自然也無從信起


曹七巧最初的好年華可以在《怨女》中看到,潑辣俏麗的麻油鋪姑娘,也曾有過心動的人。

對過藥店的小劉,高高的個子,長得漂亮,倒像女孩子一樣一聲不響,穿著件藏青長衫,白布襪子上一點灰塵都沒有,也不知道他怎麼收拾得這樣乾淨,住在店裡,也沒人照應。

外婆曾嘗試給她說和,可她想來想去,貧賤夫妻百事哀,自己怎麼也不想淪落到鄉下去種地,恰好逢著姜家來說媒,便順理成章地嫁了。

反正嫁的不是那個軟骨病的瞎子二少爺,嫁的是姜家的富貴,嫁的是姜二少奶奶的地位。

《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可是姜家的富貴她沾染不到,姜家二少奶奶的地位也不過如此。

姜老太太看不起她,妯娌時時刻刻地避著她,丫鬟婆子暗暗地嘲諷她,丈夫是不說話不維護她的,在這宅子裡,她是一座孤島,生受所有傷害。

在孃家,她是被哥嫂嫌棄的吃閒飯的,在婆家,她是被人瞧不起的不入流的,在哪裡她都沒見過愛。

《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唯一一點例外是三少爺季澤,似有若無的曖昧,眉來眼去的一點子情意,她本來是想相信的啊,可是這點朦朧的,讓人不想辨明真假是非的情感終於被戳破了,他不過是要錢。

她曾自以為是,她曾痴心妄想,終究只是自以為是,痴心妄想,愛從未來過。

婚姻是她的枷鎖,她要替人掙脫


有句話說,女本柔弱,為母則剛,可曹七巧為母,卻是在有些駭人。放任兒子女兒吃大煙,作踐兒媳,破壞女兒的婚姻大事,樁樁件件不過是為了自己的一點興致。

在無望無愛的前半生經歷,她驚覺男人靠不住,“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混賬”,所以一時興起就給女兒裹腳,渾不管女兒日後的婚事。即使長安終於找到了心上人,她亦有辦法在兩人之間巧妙作弄,輕易挑撥了長安悔婚。

《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唯一一個不圖她錢的男人,兒子長白的婚事也被她攪弄得一塌糊塗。她套著小夫妻之間的私房事,添油加醋地傳播出去,用那張尖利的嘴時時地陰陽怪氣數落兒媳,終於弄得夫妻離心,兒媳芝壽重病身亡。

她曾困在無愛的婚姻裡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她也看不得別人有幸福的婚姻,想方設法也要扼殺掉。而靠她最近的兒女的婚事,這可以由她插足的事,自然也是要依照她的心意掙脫掉才好。

害人是她證明存在感的唯一方式


曹七巧大概是史上最可怕的女主角,她瘋狂偏執,陰暗毒舌,像是一個身披黃金的孤魂野鬼,所到之處一片黑暗,所接觸的人個個受她言語行為的攻擊,這是一個恐怖的幽靈,一個金黃色的遊魂。

可有時又覺得她可憐,這個女人,她沒有親人呵護,沒有愛人陪伴,沒有身份依仗,她只有錢,只有清醒的讓自己痛苦的認知。

她在一片貧瘠的土地上長出,在滿是毒液的土壤中成長,沒有什麼可以讓她鮮豔開放,那就只能長成一朵詭譎的惡之花,不僅自己面目可憎,還讓碰觸的人扭曲癲狂。

《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可她能怎麼辦呢?當初一念之差,現如今變得人人憎恨,婆家人也恨她,孃家人也恨她,兒女也恨她,四面八方的恨意。

她也得活著,活著無事可做,漫長的餘生中只能守著黃金枷鎖一遍一遍回想當初,可當初也不是什麼明媚鮮妍的當初,是層層疊疊的苦處。

《金鎖記》曹七巧:她從未見過愛,便只能從受害者變成加害者

這苦處她一個人咽不下,嚼不爛,便只能像祥林嫂一般拿出來反反覆覆,甚或讓別人也嚐嚐這苦楚,所以她用尖利的一張嘴,陰暗的一顆心去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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